第21節(jié)
曜珮聞此嘴角一勾,玉手伸向布兜,從里邊拿出一支箭矢來。葉秋嬗也隨后而動,拿起一支箭,在手中掂量兩下。 這無鏃之矢用竹竿所制,分量恰到好處,應是較容易投擲的。 葉秋嬗這般想著,便聽‘叮’地一聲,對面的曜珮扔出的箭矢碰到瓶身,落在地上。 竟是首投失利…… 葉秋嬗心想自己怎能搶了公主的風頭,便半瞇著眼也往那瓶身上投去…… 曜珮正臉色微沉,頗為沮喪地嘆息一聲。她還未回過神,又聽一聲脆響,抬頭一看原是葉秋嬗也未投進,正喪著臉一副氣餒的模樣…… 這下曜珮稍感撫慰了,清咳兩聲鼓舞道:“這投壺確實有些困難,咱們都盡力而為吧。” 葉秋嬗忙點頭:“是是是。” 心里卻暗自為曜珮鼓勁,“公主您要加把勁兒??!” 曜珮摩拳擦掌,又開始投擲,可不知怎的,她竟是屢戰(zhàn)屢敗,到最后十支箭矢竟是一支未進。葉秋嬗瞧著著急,也不敢投進,最后比下來,滿地的箭矢,兩個瓷壺中卻空空如也。 場面好生尷尬…… 良久,才聽皇后輕聲拍了拍掌,出聲打圓場:“長公主與葉姑娘身為女子不擅投擲也是情有可原,方才本宮瞧著好幾次她們都差點投中了呢……若是本宮來,恐怕還比不上她們,皇上您說是吧?”皇后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皇帝愣了愣,摸摸光潔的下巴,表示十分贊同。 “這般看來,你們倆算是打成平手了。”他道。 葉秋嬗面上氣餒,心里卻在憋笑。她們兩人一支未進,竟還生搬硬套地算作平手,曜珮公主這皇兄還真是對她恩寵有加。 …… 雖則皇兄這般顧及著自己,但曜珮卻始終覺著顏面難存,僵著臉半響才開口說話。 “既然本宮與葉姑娘未分出勝負,那便改改射覆的規(guī)矩吧。本宮將一樣隨身寶物藏起來,若是葉姑娘猜中了,那這寶物便歸你,若是猜不中那葉姑娘便要舍一樣寶貝給本宮,這樣如何?” 她巧笑嫣然道,皇帝自然順從,葉秋嬗更是不敢違抗。這新規(guī)矩要深究起來對葉秋嬗是相當不公的,但誰叫對方是天之驕女呢。 曜珮下巴微仰,姿態(tài)雍容地走入屏風。不到半刻便從里面出來,看來是早有準備。 “葉姑娘,本宮藏的這個物件是稀世珍品,你若猜中了便贈與你,但你若猜不中,那本宮也要取你一個寶貝了。” “臣女身無長物,能入得了公主鳳眼便是臣女榮幸了?!比~秋嬗低眉順眼道。 “葉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今日裝束倒是甚合我眼緣,特別是你頭上那支梅花簪,上回百花宴也見你戴過。瞧著玉質剔透甚為可愛,待會兒若你未猜中,便將這發(fā)簪押出來吧?!?/br> “這……”葉秋嬗大驚,這支白玉簪可是她娘的遺物,怎能輸給她? “公主……”葉秋嬗為難地喚道。 曜珮卻漠然轉身,回到坐席之上,抬手示意:“葉姑娘,本宮這物件的謎面是‘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埬阃贫??!?/br> “……”這架勢,是不容她置喙了…… 可這謎題,也太過高深了些吧…… 見著曜珮如此篤定的模樣,葉秋嬗心知求不了情,暗道一聲抱歉,動起自己心思來。 “公主可否將托盤給臣女端詳片刻?臣女絕不將紅綢掀開?!彼钩鱿惹皩Ω睹闲x那一計,恭敬地請命。 席間端坐關注了她許久的孟玄儀早已按耐不住,猛灌一杯清酒,嘴上含笑念道:“輸了輸了,鐵定輸了。” 他這異樣引來周座側目,謝芝更是挑眉問他:“哦?不知世子口中說的誰?” 孟玄儀傲然輕哼,不與他搭話。 “自然是你那刁蠻的公主要輸。”他心中得意道,未察覺自己竟主動站在了葉秋嬗那一頭。 葉秋嬗正忐忑不安,對場外動靜全然不覺,曜珮則聽說她要查看托盤,立時起身匆匆走下殿前,將托盤奪了過去。 “這物件一窺便知全貌,請勿著手觸碰?!标撰樉璧負踝∪~秋嬗的手,不讓她有半分接觸的機會。 葉秋嬗雙眼隨著托盤看去,中央微微凸起,像是個細小的東西。女子身上的首飾也小巧,但卻多了去了,這叫她如何盲猜? 她暗自打著主意,心道曜珮雖不給自己機會觸碰,但自己卻有千萬種法子去探知她的心。 美目流轉,葉秋嬗向曜珮走近。 “真亦假時假亦真……難道公主所藏的是個難辨真假的物什?臣女思索了半天,難不成是字畫贗品?”她故意往相反的猜,好讓曜珮卸下心防。 果真,曜珮彎起嘴角,面露得意卻不言不語。 葉秋嬗蹙緊眉,瞅瞅托盤又瞅瞅她,惑然不解?!肮鞣讲胚M屏風時并未帶字畫,且今日所著是輕紗廣袖,瞧著并不能藏住什么東西。臣女猜測公主應該還是取的身上所戴之物藏于盤中的吧……” 她一語點破,曜珮身子一怔,已暴露心頭局促。 “臣女斗膽請示皇上,可否讓臣女仔細查看查看公主佩戴的首飾?”葉秋嬗學聰明了,她直接越過曜珮向皇帝請命,以免被其推脫。 先前也有人這般要求過,皇帝自然不好公然偏袒自己皇妹,頷首應允了。 金口玉言已下,曜珮縱然不情不愿卻也不得違抗,只得站直了身子,緊盯著葉秋嬗,提防著她有什么異動。 葉秋嬗步履輕緩,踱步到曜珮身后。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眼疾手快往她頭上的步搖摸去。 “公主該不會藏的是一根簪子吧?” 她剛碰到步搖,便聽身前人驚叫一聲,一只手伸過來緊緊將她手腕抓住。 “大膽!” 【你這女子真是膽大,竟敢碰本宮的發(fā)飾!】 曜珮勃然變色,抓住葉秋嬗的手,心頭之語準確無誤地傳達過來。 計策得逞,葉秋嬗面上淡然,心里卻在偷笑。 為防她撤回手去,葉秋嬗另一只手悄然按在她手背上:“公主請恕臣女不敬,臣女猜這盤中之物是您所佩戴的首飾,是也不是?” 曜珮卻嗤笑一聲:“本宮的首飾海了去了,你這純屬盲猜,本宮才不會上你的當?!?/br> 【這白玉雪梅劍穗世上沒幾人見過,你若猜得出來那本宮真要對你五體投地了?!?/br> “……”聽到她渾然不覺地將謎底透露出來,葉秋嬗喜不自禁。心道一聲不敢當,便佯裝半猜半疑地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臣女還是猜測此物乃公主所帶首飾,但瞧著公主今日所佩頭面十分齊整,缺一不可……這便讓臣女有些疑惑了……” 葉秋嬗越說得多,曜珮臉色越發(fā)得意…… 【本宮就知曉你猜不中,什么蕙質蘭心也不過是虛名罷了?!?/br> 她輕笑一聲,將葉秋嬗的手拂開去。剛準備勸她認輸,卻見其一改愁色露出笑意。 “不過臣女方才一想,公主殿下頭面雖齊整,但身上配飾卻不必如此講究。便是少一串珠子,或是墜子好像也不會引人注意?!?/br> 耀珮臉色一變,露出幾分緊張。 葉秋嬗輕笑,又接著道:“方才公主對臣女頭上的白玉簪子這般在意,臣女便猜測公主是否也有支相似式樣的配飾?不過瞅見那盤中之物又不像是簪子一類細長的物什。思來想去半響也不十分篤定,現(xiàn)下并無其他線索。臣女便賭一賭運氣,猜公主盤中所覆之物是一條白玉梅花的掛穗。公主,不知臣女可有猜對?” “你……你怎會……” 曜珮瞠目結舌,臉色忽灰忽白。 殿上貴人們都直起身子往這邊觀望,連皇上都一臉好奇地詢問起來。 “如何?葉姑娘可猜中了?” 曜珮看向殿上,又看了看右方宴席,最后再瞋目切齒地瞪著葉秋嬗。極不甘愿地將紅綢掀開來…… 盤中所呈之物赫然便是一塊白玉雪梅的紅纓劍穗,同樣是玉質剔透、成色極好,與葉秋嬗頭上這支竟好似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她猜中了,殿上眾人皆為其鼓掌喝彩。其中孟玄儀最為激動,仿佛與有榮焉。 唯有一人隱在人群之中,神色莫辨。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修了一下大綱 第26章 葉秋嬗沒將自家娘親的遺物輸出去,反而還贏回了一塊上好的掛穗。 東西雖是個寶貝,但她卻把長公主給得罪了,如此算下來不如不要這墜子…… 可金口玉言已開,她便是想還也還不了,只得懷揣著這燙手山芋一般的掛穗,回了葉府。 甫一回府,便沖進房中,將掛穗壓在妝奩底下,才稍稍安心。 夜里上床安寢時,越想越是不安…… 長公主本就對她有成見,今日之后,她必然已變成長公主的眼中釘rou中刺…… 開罪了金枝玉葉,葉秋嬗怎能不怕,那夜她整夜輾轉反側,第二日起床便頂著一雙烏青的眼,好似被人打了兩拳一般…… 馮mama自是十分心疼,又是關切又是嘮叨,正給她梳妝打扮之時,葉芳竟行色匆匆地趕到她們院子來。 “嬗兒,你昨日在宮里贏了一塊白玉劍穗回來?”他劍眉緊皺,一臉焦急。 “是的,爹……”葉秋嬗愣愣答道。 “快將它拿出來,這劍穗乃先皇御賜之物!謝丞相與謝公子已上門討要來了!” 葉秋嬗驚坐而起,趕忙翻出妝奩底下的劍穗,交了上去。 葉芳取了劍穗便匆匆離開,獨留葉秋嬗還心有余悸未回過神來…… 她原以為這劍穗只是曜珮心愛之物,沒想到竟是先皇御賜。 以前是聽聞過先皇曾賜一七寶紋鯉匕給謝家,難道此劍穗便是匕首上的配飾? 怪道長公主那般自負,還說此物乃稀世珍品,沒幾人見過。卻原來如此貴不可言…… 葉秋嬗提心吊膽,以為自己冒犯了天尊,謝家父子卻只是討回了劍穗,還留下三箱珠寶,便又悄聲無息離開。 她并未等到預料之中的怪罪,如此忐忑不安地過了半來月,竟出奇地風平浪靜,時間一久她便也將此事淡忘了…… 夏去秋來,轉眼立秋已至,雨水越發(fā)地頻繁,雨過之后徒留一地的熱鬧又落寞。 葉秋嬗生在這個季節(jié),再過兩個月的中秋前一日她便要受及笄之禮,成為待字閨中的大姑娘了。 這幾月內,何氏真擔起了管家之責,將府中大小事務管得井井有條,奴仆更是對她服服帖帖,葉府以前那點烏煙瘴氣總算散了去,葉芳樂得清閑,連帶對何氏的態(tài)度都好了幾分。 只是何氏卻并不領情,全府上下能讓她和顏悅色的只有葉秋嬗,連對葉卓爾也只是以嚴師之尊處之。 葉芳又一心仕途,并不大在意,夫妻倆的關系好比數(shù)九寒冰,葉秋嬗在旁看著干著急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