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多謝郡主。”聞人寧順完氣,感激地望向第五星沐。 第五星沐輕咳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不必,舉手之勞?!焙?,長得這么丑,很少有人對你這么友善吧。 聞人寧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第五星沐的眼,但第五星沐是除了幼圓之外,第一位對她如此關心的女子,她不禁有些感動地握住第五星沐的雙手,輕聲道:“郡主,您請我來,是想與我做手帕交嗎?” 第五星沐的臉色僵住,在聞人寧殷切的眼神中,從喉嚨里勉為其難地擠出一個字——“嗯”。 聞人寧成了敏王郡主的座上貴賓,這個消息成了京都最近第二大消息。 聞人寧是誰?怎么全無名聲,突然就一躍成了最難搞的第五星沐的好友。 這事藺爾容最清楚不過,那日萬佛寺抽簽之后,她的丫鬟一直跟著聞人寧,親眼見聞人寧上了第五星沐的轎子,這破落戶家的小姐,不知有什么手段,能攀上第五星沐這個眼高于頂?shù)呐恕?/br> 第五星沐最近快得意壞了吧,竟然抽中了簽王,一想到此事,藺爾容就恨得牙癢,那第五星沐已是天生的好命,老天若是有眼,就應當在姻緣一事之上稍稍公平些,給她配個寒門之子也就足夠了,可惜老天爺真是個瞎子,還要將第五星沐推上鳳位。 她不服,藺爾容拍碎手中的茶碗,雙眼之中閃爍著怒火,太子妃的位子是她的。 因太子的極力反對,皇帝最終還是沒下旨召第五星沐入宮,但也令太子去敏王府“探望”第五星沐。 段連澤黑著臉坐著馬車來到敏王府,與第五星沐派去接聞人寧的馬車撞個正著,段連澤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徑直甩開簾子,怒道:“何人敢沖撞孤?” 瑞珠慌忙撩開簾子,“請?zhí)铀∽铮四丝ぶ鞯目腿寺勅诵〗?。?/br> 一聽到那昏君的聲音,聞人寧便渾身一僵,等瑞珠撩開簾子,段連澤的身影隱約出現(xiàn)在眼前時,她更是嚇得瑟瑟發(fā)抖起來。 段連澤瞧見對面馬車上坐著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戴著淺藍兜帽,身姿猶如弱柳扶風,肩若削成,一把細腰盈盈一握,似要折斷,正是他最愛的一口,神色不由緩和下來,“哦?原來是聞人小姐?!惫碇浪緵]聽過聞人家有什么小姐。 聞人寧抖了一會兒,咬住雙唇,突然伸手掀開兜帽,直直地對著段連澤道:“太子萬安,請恕民女無禮?!?/br> …… 段連澤被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鬼臉嚇了一大跳,心中所想的小美人怎么是個鬼夜叉,驚道:“哪里來的妖怪,拖下去!” “誰敢!” 第241章 太后5 第五星沐邁步走來, 身后跟著成群的丫鬟侍衛(wèi),真可謂排場十足氣勢洶洶,對著段連澤斜睨一眼, 冷哼一聲, “不愧是太子,好大的威風,在敏王府門口就要拖人?!?/br> 臭女人!見了孤連禮都不行,段連澤瞬間火氣上頭,第五星沐這個女人與他天生不對盤, 兩人是碰一次鬧一次, 且第五星沐仗著女子的身份, 經(jīng)常讓他吃啞巴虧。 “孤覺著郡主才叫威風,”段連澤捏著嗓子,陰陽怪氣道,“太子的旨意也敢攔著?!?/br> “此言差矣,”第五星沐走向聞人寧, 將她手邊的兜帽拾起, 替她戴上, 再丑也是家丑, 怎可外揚,對著雙眼噴火的段連澤不緊不慢地說道,“太子無故辱罵一位無辜女子,已是失儀,若我不阻止太子, 真的讓太子將聞人小姐拖下,那太子可就不止失儀,更是失德。” 到了敏王府不過須臾,段連澤一下就成了失儀失德的太子,他恨不得拔腿就走立即回宮,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見二人爭鋒相對的模樣,聞人寧既吃驚又安心,沒想到昏君對第五星沐是這樣近乎厭惡的態(tài)度,以第五星沐這樣絕頂?shù)娜菝玻粦摪?,但兩人雙雙不對盤也好,這樣第五星沐應當也不會落在段連澤手里。 第五星沐成功將段連澤又氣得說不出話來,輕哼一聲,扶起聞人寧徑直走入王府,理也不理段連澤,此舉無異于火上澆油,怒極反笑的段連澤仰頭大笑三聲,陰惻惻地對著身旁噤若寒蟬的內侍道:“瞧見沒,當孤不存在呢,”隨后一甩袖子,“孤偏要跟你斗到底。”氣勢洶洶地也沖入府內。 “他跟來了?!甭勅藢幥埔姾箢^的情形,有些緊張地抓住第五星沐的袖子,方才第五星沐對她的維護,她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知不覺對第五星沐有些依賴。 步履不緩,微微向后頭偏去,望了段連澤一眼,第五星沐艷麗絕倫的臉上露出一個真切的嘲諷笑容,輕聲道:“跟屁蟲,甭理他。” 連太子都不怕,聞人寧對第五星沐肅然起敬,看著第五星沐的眼神閃閃發(fā)亮,即便隔著兜帽,第五星沐也能感受到聞人寧的崇拜之情。 呵,這算什么,小事情,第五星沐嘴角的嘲笑弧度下壓,成了一個略顯得意的微笑。 從段星沐后頭的角度看,第五星沐那臭女人對著那夜叉一樣的丑女人笑得正開心,什么玩意,他堂堂一個太子,被兩個女人耍的團團轉,段連澤在后頭怒道:“第五星沐,你給孤站?。 ?/br> “太子有何指教?”第五星沐回身,臉色陰沉,鳳眼之中直射出兇光,又是一觸即發(fā)的nongnong炮仗味。 段連澤雖已氣得天靈蓋都快起飛,但他還是強忍怒火,壓低聲音道:“孤今日是來看看你的?!?/br> “看到了,”第五星沐頷首,伸手輕輕一揮,“請回?!?/br> “孤不回,”段連澤雙手背在后頭,兩步上前,聞人寧立即躲在第五星沐后頭,瞟了一眼那膽小的丑女,段連澤對著冷若冰霜的第五星沐一字一頓道,“孤、今、日、陪、你、們、玩?!?/br> 星輝院內已布置好了案幾與筆墨紙硯,第五星沐從未與其他女子來往過,不知現(xiàn)在女子之間日常玩樂應當做些什么,來來回回請聞人寧吃了幾回點心,叫聞人寧吃得一頭霧水,她見第五星沐相處起來不似外表那般難以接近,遂大著膽子提議二人可以相約一同寫詩作畫。 “哈哈哈哈哈哈。”段連澤一見到院子里的畫具便毫不留情地大笑起來,第五星沐那臭女人琴棋書畫樣樣稀巴爛,竟還在府中煞有介事的擺出一副這樣的陣勢,真是笑掉他的大牙,“孤倒不知郡主何時學會了作畫,快讓孤鑒賞一番?!?/br> 他幸災樂禍的模樣讓聞人寧臉上發(fā)燒,被嘲笑的第五星沐倒是不以為然,懶懶地說道:“之前只是對此沒有興趣,作畫而已,不過玩樂,談不上什么讓人來鑒賞。” “哦?”段連澤嗤笑一聲,“孤的書畫‘玩’的倒還尚可,讓孤來指教郡主一番?” 第五星沐對段連澤花花公子的做派一陣惡心,隨手拿起一支毛筆,蘸了黑墨,刷刷幾筆,便在紙上畫成了一只哈巴狗,不算多成熟的工筆,但十分傳神,更損的是,那哈巴狗的額上還戴著一頂金冠,與段連澤今日頭戴的金冠樣式相似的很。 “請?zhí)又附?。?/br> “你!” 粗鄙至極!粗鄙至極!段連澤與第五星沐見了短短幾息,便被氣得七竅生煙,若是真像父皇所說,將來還要娶她作太子妃,那還不得將他氣死才算,“好,你好?!倍芜B澤指著第五星沐說了幾聲好,忍無可忍,拂袖而去。 “太子慢走,小心別摔著?!钡谖逍倾逑裼讜r與段連澤打架得勝時一般轉起毛筆,卻忘了身邊站著的聞人寧,將她甩了一身,幸而她還戴著兜帽,才不至于像幼時的段連澤一般被甩的滿臉都是。 “你沒事吧?”第五星沐放下毛筆,連忙將她的兜帽摘下,他對那張丑臉已近乎免疫,倒是也不在乎她在他面前袒露容顏。 “無妨,”聞人寧搖頭,有些歉疚地說道,“郡主,對不起,我不知道您不喜作畫?!?/br> “也并非不喜,”第五星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召來瑞珠,對著聞人寧道,“進屋去換一身干凈衣裳。” “不必了,我回去洗洗就好?!甭勅藢幎抖兑氯梗E隨著她的動作越發(fā)擴散的慘不忍睹,讓第五星沐眉頭緊皺,直接對著瑞珠道,“將那件霜仙玉衣取來?!?/br> 霜仙玉衣,聽著就十分名貴,聞人寧慌忙擺手,“郡主,真的用不著。” 第五星沐又盯著聞人寧瞧了一會兒,對著瑞珠說道:“再配上那一套白玉落梅披帛,去吧。” “是,郡主?!比鹬榉銎鹇勅藢?,半推著她往里屋走去。 再丑的姑娘打扮打扮總會好些,第五星沐別的不多,那些他不愛穿的衣裙最多,敏王擔心他露餡,所以經(jīng)常搜羅各地絕美名貴的衣裙回來,時時提醒第五星沐作為“女子”愛美的本分。 第五星沐對那些普通的女子衣裙尚可忍受,對敏王精心收集的那些飄飄欲仙的衣裳真是敬謝不敏。 扮女人就算了,還要扮仙女,拉倒吧。 老子他媽的就算是女人,也是最強悍的那一種。 聞人寧換上那一身雪白的衣裙,映著她那奇丑的臉龐,非但不美,還十分怪異,實在有些糟蹋仙衣,那霜仙玉衣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織造而成,流動著脈脈的銀光,如同冬日枝頭的霜雪,又如同冷玉生輝,怪不得會叫霜仙玉衣,配上白底紅花的落梅披帛,真真是九天玄女才有資格穿這樣美麗的衣裳。 “聞人小姐穿起這仙衣真是十分合適?!比鹬樽鳛檠诀叩膶I(yè)素質比幼圓強得多,即便對著聞人寧這張鬼臉,也能真心實意地夸出口,扶上聞人寧便往外走。 “郡主,聞人小姐換好了。”瑞珠輕聲道。 第五星沐放下畫筆,回頭一瞧,雙眼頓時抽搐起來,世上怎么會有打扮都打扮的不見美的女子!不僅丑,而且比先前丑的更突出!霜仙玉衣確是極美,也襯不出聞人寧那樣奇異的容貌。 聞人寧也當也是照過鏡子知道自己的模樣不美,雙手不住地絞著,低著頭不敢言語,連腳尖都向后縮,第五星沐心中長嘆一口氣,沉聲道:“挺好,”微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聞人小姐來瞧瞧我剛作的畫?!?/br> 聞人寧的注意力果然轉到了他手邊的畫上,是面前的一座假山,以她的眼光來看,這畫毫無章法布局,純粹是信手涂鴉之筆,看來第五星沐確如段連澤所說不擅書畫,心中愈加內疚自己提出詩畫的建議,輕聲道:“郡主畫的天然有意趣,讓阿寧也有些手癢,可否添上幾筆,算與郡主合作一幅?” “當然?!钡谖逍倾鍖β勅藢幍漠嫾家灿行┖闷妫谒磥?,聞人家落魄如斯,想必聞人寧也沒受過什么好的教養(yǎng),或許與他半斤八兩,倒也相稱。 撩起長袖,聞人寧提筆,微吸了一口氣,下筆如游龍戲水,瀟灑飄逸,轉瞬即成,只在那畫的十分拙劣的假山上加了幾筆亂竹,那畫頓時與先前的涂鴉之作截然不同,大師之工筆水準呼之欲出。 第五星沐雖不會畫,但他也能看出這畫rou眼可見的變化,鳳目微睜,對著聞人寧愕然道:“你師從何人?” “我自個胡亂畫著玩?!甭勅藢庫t腆一笑,一點也不像是說謊謙虛的模樣。 竟還是個神童,第五星沐神情頓時復雜起來,總算還稍稍有些天生鳳命的樣子。 聞人寧回府之后,當夜便收到了第五星沐送來的成箱衣裙,件件名貴異常,仙氣裊裊,聞人寧想到第五星沐白日在段連澤前頭維護她,又送她如此貴重的禮物,看來是真心將她當成閨中密友。 有這樣一位好友,聞人寧覺著心中暖融融的。 “郡主,”瑞珠對著在燭光下看書的第五星沐道,“聞人府有回禮到。” 那個窮丫頭能有什么回禮?該不會是打腫臉充胖子,第五星沐臉色微沉,“拿進來?!?/br> 也是個箱子,木料尚算上等,只是半舊不新,第五星沐上前打開箱子,里頭的姹紫嫣紅差點閃瞎了他的眼,春日里會開的花朵都在里頭,還帶著綠葉沾著夜露,芬芳馥郁,香氣宜人。 聞人寧躺在床榻之上,心想:敏王府中全無春日氣息,贈她鮮花,她應會歡喜吧? 他媽的,第五星沐面無表情地想,被個丑窮丫頭送了一箱的鮮花,老子怎么心里還有點美? 第242章 太后6 紅底燙金帖子面上描畫著一株半開的桃花, 上頭簪花小楷清清楚楚地寫著聞人小姐親啟,打開帖子,里頭一塊薄薄的碧玉片, 刻著一個藺字。 聞人寧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收到聚會帖子, 兩眼盯著那張?zhí)又狈负?,藺這個姓氏她幼時也有所耳聞,出身一般,但新興的幾代人才輩出,算是朝中崛起的新貴之一, 甩了如今的聞人家一大截。 雙手輕輕撫過玉片, 聞人寧眉峰微蹙, 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依她的本心來說,她不愿意去,這種聚會她從未參與過,也不想在京中交際露臉, 安安靜靜的在府中侍弄花草, 腌菜煮茶, 做一位無人問津的落魄貴女挺好。 可既然藺家的小姐專門發(fā)請?zhí)c她, 她應當就不能算籍籍無名了,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讓藺家小姐注意到的地方,若是不去,掃了藺家小姐的面子,到時又不知得牽扯出什么官司。 她隱約知道藺小姐邀請她的緣由, 既然與第五星沐這樣的京中第一貴女交際,總會有這么一天的。 心口又“咚咚咚”緊張地輕跳起來,聞人寧將手按在胸口嘆了口氣,去吧,便當是去吃一頓好宴席。 敏王府去接人的馬車撲了個空,瑞珠已摸清聞人府中只有一位小姐一個丫鬟,前幾日都是接了聞人小姐去府中做客,那丫鬟看家,今日她扣了半天的門,也不見有人來開門,這快到中午,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仆二人去哪了? “人不在?”第五星沐放下手上的花枝,皺眉道,“去哪了?” 瑞珠被問的一時語塞,低聲道:“奴婢不知?!?/br> 第五星沐是下意識地一問,問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著個丫鬟問聞人寧的行蹤是白問,這幾日他每日都邀請聞人寧來敏王府作客,已習慣那丑丫頭隨叫隨到,壓根沒想到她還會有自己的安排,煩悶地揮手讓丫鬟退下,第五星沐將手中的剪刀一并扔下,往榻上一倒,翹起腿,自言自語道:“娘們唧唧的?!?/br> 為了省些銀錢,聞人寧租了一頂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轎子,但這轎子好在愿意留在府外等候,不用擔心遇上午宴結束之后,呆立在門口等轎子的尷尬情況。 穿著半舊不新的衣裙,帶著一個衣著樸素滿臉好奇的丫鬟,聞人寧一進入院子里,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面對滿院子端坐著的貴女,聞人寧站在院子入口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來晚了……分明是按照帖子上約定的時間,還比那早了一刻,怎會落的像此刻這樣姍姍來遲的尷尬境地。 故意將帖子上的時間挪后半個時辰便是為了看這破落戶的笑話,藺爾容果然沒有失望,舉起手中的茶杯掩蓋嘴角的笑容,柔聲道:“門口的是哪家小姐,快快入座?!?/br> 聞人寧戴著兜帽,倒不至于將臉上窘迫的神情透出,抓起幼圓的手想趕緊入座,朝宴席之中望去,卻已坐得滿滿當當,絲毫沒有空位了,已落座的貴女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眼角瞟向聞人寧,那眼神的落點各異,有瞧她的兜帽的,有瞧她的衣裙的,鮮艷紅唇微微一翹,都是不怎么友善的弧度。 “瞧我,怎么如此糊涂,”藺爾容放下茶杯,滿臉愧色地起身道,“怎么將宴席的人數(shù)也算錯,少了一個席位,來人,快為這位小姐布置?!?/br> 下頭的丫鬟們應聲而動,又是弄出一陣響動,將站在院子門口的聞人寧鬧得越發(fā)窘迫。 粗使丫鬟們抬著案幾靠椅來,為首的是那日在萬佛寺跟人的蜜兒,面露難色地向藺爾容行禮,“小姐,府中的八寶安康椅今日已都用上了,那小姐來得太晚,只能用這素椅。” “這……”藺爾容為難地望向聞人寧,輕聲道,“這位小姐,都是爾容考慮不周,怠慢了。” 左一個糊涂,右一個考慮不周,聞人寧從不交際,但她也不傻,這接二連三的巧合只能說明這位藺小姐請她來果然不是什么好意,宴無好宴,古人誠不欺我,聞人寧有兜帽作遮掩,毫無顧忌地撇了下嘴角,柔聲道:“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