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到了吃飯的時候,云香卻不見霍知瀾的身影,他人呢?雖她現(xiàn)在還是不理他,可有他在,她心里總是多了一分安心,他人一不在,她就七上八下地十分擔(dān)心,見她緊鎖眉頭焦急的模樣,柴衛(wèi)忙拱道:“長生出去了,你去找找他唄?!?/br> 正當(dāng)云香忍不住要起身時,霍知瀾回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雙目沉沉,大步流星地走來,停在她的身側(cè),從懷里掏出一個雕著桂花的胭脂盒,“給你?!边@情,該到斷的時候了。 第219章 皇后11 云香拿著手上的胭脂盒有些發(fā)愣, 剛想說她不需要,霍知瀾已走入屋中,再出來時他手上已拿著小包袱, 對著三人道:“此地安全, 可定居,保重?!闭f完,深深地看了云香一眼,眼中滿懷哀傷繾綣,云香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他這樣溫柔的眼神, 像是此生深情盡付。 “保重。”霍知瀾又說了一遍, 這是他留下的最后兩個字。 等霍知瀾的身影真的消失在三人視線之中, 柴衛(wèi)才一個跳起,怪叫道:“長生,你去哪?!”他想追,走到門口又回頭看看云娘與云香二人,留她們兩個女子在客棧又不放心, 不追, 只能向云香抱著一絲希望道:“長生是不是去給咱們買什么好吃的了?他還會回來的, 對嗎?” 云香低頭看著手上的胭脂盒, 胭脂盒上雕著一株桂花,小小精致的一朵,灑了金粉,還未打開,便有一股桂花的淡香飄出, 她微微笑了笑,眼中滾下一滴淚,將胭脂盒上那朵香桂暈開,“不用等了,”抬起頭,臉上笑容燦爛,“他不會回來了?!?/br> 三人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云香進(jìn)屋將胭脂盒收好,霍知瀾說這里能住,那必是安全,她對著云娘道:“娘,你們在客棧休息,我再出去一趟,看看鎮(zhèn)上有什么空閑屋子買賣?!?/br> 云娘知道她心中也不好受,留在客棧也是胡思亂想,便點頭應(yīng)了,柴衛(wèi)現(xiàn)在是行尸走rou,只蹲在那念叨長生,也不管云香要去哪。 這繁華的小鎮(zhèn)便是她后半生要住的地方,云香走在街上,四處看著,很不錯的地方,富饒繁華,人流如織,大隱隱于市,等霍知瀾娶了皇后之后,呂氏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執(zhí)著于將她找回,一個牽制霍知瀾的傀儡位置,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可以過上她夢想中的日子。 云香向客棧掌柜打聽了鎮(zhèn)上牙人的住處,便往牙人的住處走去,她邊走邊不斷回想起與霍知瀾相處的這段日子,前世她與霍知瀾不過一年夫妻,見面屈指可數(shù),她只知道他是個好皇帝,雖然她是呂氏女,但他卻待她很尊重,性情寬厚但絕不軟弱,怎么想,都想不到長生竟是霍知瀾,這實在太不可思議。 腦海中想著,腳步也亂了,抬頭時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走過了牙人的住處,云香暗罵一句,還在想些什么,你過你的鄉(xiāng)野生活,他當(dāng)他的九五之尊,與你有何干連,這么想著,她抬起頭專心地看著眼前的路,回頭又走了一回兒,才瞧見那牙人的住處。 扣了扣門,很快便有人來開門,來開門的是個圓頭圓腦的小娃娃,眨巴著大眼睛仰頭看著云香,噘著嘴不說話,云香瞧他可愛的模樣,不禁柔聲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在嗎?” 那孩子點點頭,奶聲奶氣道:“爹爹和娘在打架?!?/br> 云香有些尷尬,剛想說那她改日再來,手卻被那小娃娃抓住,一個勁地將她往里拽,“jiejie你快來讓他們別吵了。” 孩子雖小,卻極為伶俐,知道家中的爹娘好面子,若是有人來,定會偃旗息鼓。 云香對小孩最是無法拒絕,只好隨著那小手往里走。 屋子里正傳來震耳欲聾的吵聲。 這對夫妻,一個是說書先生,一個是牙人媒婆,俱是靠嘴上功夫吃飯,互相罵起來聲如洪鐘,毫不留情。 “你這惡婆娘,別打了!我說了沒去就是沒去,你怎滴不信我!” “嘴上生瘡腳底長膿的賤骨頭,翠濃院的姑娘且盼著你呢,哈?我都瞧見你從翠濃院那胡同里出來了,還說沒去?你當(dāng)老娘這雙招子是擺設(shè)?我今天非廢了你不可!” 云香沒想到這夫妻兩人是在吵些風(fēng)流事,她有些羞窘地蹲下對那孩子道:“你先去外頭院子里玩,jiejie去勸勸他們?!?/br> 那娃娃點點頭,乖乖地一蹦一跳跑回院子。 云香舒了口氣,手剛放到門上,便聽里頭的男子聲音叫道:“我跟你說實話,我本來是要去的,哎哎哎,別打,這不是后來沒去嘛看你急的!在胡同里遇上個大胡子男人,差點沒把我掐死,你瞧瞧我脖子上還有印呢?” 大胡子男人?云香立刻想到了霍知瀾,她放下了想敲門的手,凝神繼續(xù)聽兩人說些什么。 “什么?讓我瞧瞧,哎呀,那挨千刀的,他掐你作甚?” “問了我什么皇長孫的事兒,許是同行,嫉妒我消息靈通呢?!?/br> “那你說了沒?那消息我可是從宋三手上花了大價錢買的?!?/br> “命都要沒了,當(dāng)然得說了,你還想當(dāng)寡婦不成。” 小鎮(zhèn)遠(yuǎn)離京城,許多京城消息傳遞地極慢,販賣消息是他們常做的事。 云香聽了有些糊涂,她可以確認(rèn)那人所說的大胡子便是霍知瀾,只是皇長孫的什么事兒,會讓霍知瀾大怒,聽了消息就匆匆要走,難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前世這段日子她被關(guān)在呂家訓(xùn)練,對京中消息也并不熟絡(luò),呂其深把她當(dāng)成一樣擺件,說些什么計劃全然不避開她,只依稀記得就是在這段日子霍知瀾重返朝廷,只是具體到哪一日她就全然不知道了。 “皇長孫既然回來了,京中肯定熱鬧,后頭你可得自己多留意些消息,別什么事都要我cao持,整天就知道喝花酒?!?/br> “沒去喝沒去喝,說了好多遍呢?!?/br> 兩人眼見又要吵起來。 云香往后退了一步,敲了敲房門,里頭的聲音立刻停了,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精干瘦削的女子,從背后關(guān)上門,上下打量了云香一番,見她面黃貌丑,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風(fēng)流債,于是笑道:“這位姑娘,來找我?” “是,我初到鎮(zhèn)上,想找個地方落腳,都說金夫人您在這里辦這事兒辦得極好,故特來相求?!痹葡阒苯犹统鲂渲械你y子塞到眼前的女子手中。 那金夫人沒想到這姑娘看著年歲不大,卻如此干脆,臉上笑開了花,道:“你想要什么樣的,與我說了,我三日內(nèi)便能辦妥。” “兩進(jìn)的小院子,幽靜些,鄰里之間是正經(jīng)人家的便好?!痹葡氵呎f,金夫人邊不住點頭,向云香干脆道:“不用三日,兩日我便能辦成?!?/br> “多謝,”云香言明她們在客棧的住處之后,對著金夫人低聲道,“夫人,聽說您這還買賣京中消息,可否與小女說說呢?” “你這姑娘爽快的性子我喜歡,”金夫人笑道,“想知道什么盡管問,不收錢?!狈凑稚弦捕际沁^期消息。 云香躊躇了一會兒,才問道:“聽說那皇長孫回來了?” 離開牙人金夫人的院子之后,云香摸著狂跳的心口走得飛快,皇長孫回朝了,還是七日前,荒唐!霍知瀾那時分明還在村中,更不論說皇長孫是由呂相找回,這怎么可能?! 云香想起呂其深當(dāng)著她的面所說的——“霍知瀾的命真硬”,言語中殺氣騰騰,分明是想要置霍知瀾于死地,怎么會尋霍知瀾?現(xiàn)在那京中的“霍知瀾”定是呂其深找的冒牌貨,培養(yǎng)傀儡,是呂其深最拿手的事。 前世到底有沒有這么一出?其中又有多少風(fēng)云變幻,云香不敢去想,呂其深雖不避著她,卻也不會向她仔細(xì)交待什么,有些事她知道,有些事她不知道,不管如何,最終是霍知瀾勝了。 但今世她重生之后,已有太多變數(shù),誰能擔(dān)保霍知瀾能順利斗倒呂其深?爭權(quán)奪位,何等兇險,她還記著春日宴上霍知瀾被流箭射傷,險些喪命,便是呂其深的手筆,抑或呂其深尋不得她,派另一個女子嫁予霍知瀾,對他下手。 越想越亂,云香撞進(jìn)客棧院子,腳下一軟,直接摔到在地,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好害怕,好怕霍知瀾會死,慢慢起身走進(jìn)屋中,云娘見她魂不守舍地進(jìn)屋,身上還沾著泥土,慌忙道:“云香,你怎么了?” “娘,”云香輕聲道,“長生哥有危險?!?/br> 看著云娘不明所以的臉孔,云香輕聲道:“我不想長生哥有事?!?/br> 她臉上已掉下淚來,在云娘眼中還是那嬌氣愛哭的模樣,卻抖著嗓子堅定道:“我要去幫他?!?/br> “傻孩子,他們大戶人家族中之事,你能幫上什么忙?”云娘輕柔地?fù)崦節(jié)竦聂W發(fā),“你留在這兒好好過日子,長生心里才高興呢?!?/br> 云香搖搖頭,“可我留在這兒,過不好日子。” 她會忍不住去想霍知瀾是不是在京中又遭受了什么磨難,她能放得下呂氏女的身份,能放得下皇后之位,可她放不下她的長生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作何種選擇,他就是她的長生哥,她騙不過自己,當(dāng)她無憂無慮地在鎮(zhèn)上生活時,霍知瀾卻要在京中不知遭遇多少危險,她過不好這樣的日子。 “你想好了?”云娘看著她的模樣,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跟她一樣是綿里藏針的倔性子。 云香點頭,“我能幫他?!敝辽倌軒退氵^她所知道的幾件禍?zhǔn)隆?/br> 柴衛(wèi)還沒從失去長生的打擊中緩過神來,就又收到云香也要離開的消息。 “柴叔,請您照顧好我娘?!?/br> 柴衛(wèi)苦著臉道:“云香,你會回來嗎?帶長生一起回來?” “我會回來。”云香攥緊了包袱,沒有回答柴衛(wèi)的后半句話,她已向金夫人打聽過,進(jìn)京的商隊馬上就走,長生哥,等我,我來幫你。 第220章 皇后12 云香借著金夫人的名義混進(jìn)入京的商隊, 進(jìn)京的人不少,可像她這樣孤身一個女子的還真是獨一份,幸而她做飯的手藝超群, 再加上金夫人的面子, 在商隊里倒也混得不錯,這商隊經(jīng)常往返京城與鎮(zhèn)上,云香在商隊里也將事情打聽得七七八八。 據(jù)她聽到的這些消息來猜測,京中定是有個假的“霍知瀾”正坐在高位上假扮龍子,前世這一場真假皇太孫, 云香毫無印象, 必是悄無聲息地便過了, 其中多少風(fēng)云詭譎,權(quán)勢爭斗,她光是用想的,便覺心驚rou跳。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到霍知瀾,呂其深的事兒她知道的不算多, 最要命的那一件兒她剛好知道——私鑄錢幣, 光這一項, 就夠呂氏一族滿門抄斬。 她便是知曉呂其深竟私鑄錢幣, 才察覺他的野心并非甘當(dāng)一位權(quán)臣,他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唯我獨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他坐得尚嫌不夠。 當(dāng)今圣上年邁,膝下只有一位皇太孫,皇室積弱, ?;室稽h中最為堅定的便是霍知瀾的外公老太傅,霍知瀾若是回京應(yīng)當(dāng)會先去尋老太傅。 商隊利字當(dāng)頭,趕路十分緊張,不過十多日便趕到京中,商隊領(lǐng)隊對云香的手藝贊不絕口,問她何時要回鎮(zhèn)上,他可以捎上她。 “我……”云香躊躇道,“大約一月過后?!?/br> 雖然有了目標(biāo),可云香一個普通女子便是想混進(jìn)太傅府倒夜香都困難,若是霍知瀾已回到太傅府,那太傅府定是比往日更加守備森嚴(yá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想進(jìn)太傅府便是難上加難。 怎么才能見到霍知瀾,提醒他將來的危險?云香背著包袱站在離太傅府不遠(yuǎn)處的樹下,一墻之隔,望眼欲穿,直接沖上去,怕是被打出來事小,讓呂其深察覺到古怪事大。 呂其深應(yīng)當(dāng)還不知道真正的霍知瀾已經(jīng)活著回來。 現(xiàn)在霍知瀾在暗,呂其深在明,她若想幫霍知瀾,應(yīng)當(dāng)隱在更暗處。 …… “知瀾,此事當(dāng)真?”江往留屏息低聲道,這消息讓他實在太過震驚,可轉(zhuǎn)念一想,呂其深連命人假冒皇太孫的事都干得出來,做出這事也不稀奇。 霍知瀾沉聲道:“八九不離十?!?/br> 私鑄錢幣,混淆皇室血脈,無論哪一項,都夠呂其深的九族被誅個十七八遍,可他就是做了,可見他心中的權(quán)勢欲望已膨脹得無法自持。 動作越是大,破綻就越是多,霍知瀾已從蛛絲馬跡中發(fā)現(xiàn)呂其深私鑄錢幣的地點,竟然就在京城鬧市之中,天子腳下,如此放肆,當(dāng)誅! …… “殿下,丞相求見。”內(nèi)侍恭敬道。 霍知瀾微笑道:“快請。” 呂其深弓腰入殿,待霍知瀾屏退左右之后,立刻直起腰板,冷道:“這皇太孫當(dāng)?shù)每墒娣???/br> “霍知瀾”頷首,臉上的笑容讓人見了如沐春風(fēng),翩翩風(fēng)度貴氣逼人,“都是托丞相的福?!?/br> “柳生,我能將你推上高位,也能將你拉下,懂嗎?”呂其深毫不顧忌地在他面前露出兇狠的獠牙,一個落魄書生,能長得與霍知瀾一模一樣,這已是他天大的福分,別的,他可消受不起。 柳生身著皇太孫的金色朝服,卻向呂其深一拜到底,臣服道:“柳生對呂相之恩一日都不敢忘懷?!?/br> 呂其深望著他卑微的姿態(tài),暢快地笑了笑,等柳生登基之后,他就是攝政王,掌控住柳生這個傀儡皇帝,等到時機成熟,再請他禪位,這天下便要改姓呂了,呂氏一族的光輝榮耀將在他手中達(dá)到極致! “你該加快進(jìn)度,”呂其深沉聲道,“皇上體弱年邁,便是在風(fēng)寒中病逝,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氖?。?/br> 柳生聽聞呂其深要謀害君主,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恭順道:“全聽呂相的,只是皇上近日篤信神佛,一直在佛堂修行,等皇上修行完畢,柳生定會辦妥呂相交待之事?!?/br> “小心些。”呂其深叮囑道,這柳生可是奇貨可居,世上僅此一個,若是折損,他的計劃又要大大變動。 呂其深離開之后,柳生才慢慢起身,望著合上的府門,微微一笑,那笑容并不只是溫和,還帶著一絲嘲弄,轉(zhuǎn)身往書架走去,擰開機關(guān),往地道走去,地道的盡頭連著的竟是宮中的佛堂。 當(dāng)今圣上霍單正側(cè)躺在榻上閉眼歇息,一聽聞地道的動靜,立即睜開雙眼,目光如炬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弱模樣,“你來了?!?/br> “知墨拜見皇爺爺?!?/br> “宮中禮節(jié)你不熟悉,免了吧,”霍單起身道,“呂其深又來了?” 霍知墨笑道:“他等不及了,催著我弒君呢?!?/br> 霍單微微一笑,“那便遂了他的心愿。” “你學(xué)得如何了?”霍單微咳一聲,向霍知墨道,“知瀾他不喜多笑,為人也更張狂,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性子。” “皇爺爺,嘴上不饒人的那是斗雞,知瀾是嗎?”霍知墨皺眉道,臉上的神情與長生像足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