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睜開雙眼,溫靈伸手,素白的衣衫從細嫩的雙臂滑落,抬眼望去,是鵝黃色的幔頂,是了,這是她還未出閣的時候,她是個喜素色的女子,卻在出嫁之后,為了撐起王府門面,終日穿著老氣端莊,好久未見到這么活潑討喜的顏色了,心頭不由一酸。 “姑娘,你起了?!蔽堇飩鱽韹染昵宕嗟穆曇?,她最是機靈,一眼就發(fā)現(xiàn)床幔中姑娘隱隱約約有了動作,連忙來伺候。 溫靈“嗯”了一聲,嬋娟是她最喜歡的丫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會被怎么處置,現(xiàn)在想來,她當時又羞又怒,一氣之下,才奔赴黃泉,也是太沖動了些。 嬋娟利落地替溫靈梳妝,經(jīng)她一雙巧手打扮,鏡中的女子越發(fā)柔媚靈秀,眼波流轉(zhuǎn),勾魂奪魄。 嬋娟捧心道:“姑娘生得太美了,叫嬋娟看了心肝都顫呢?!?/br> “貧嘴?!睖仂`笑斥道,嬋娟的甜嘴沖淡了她心中的愁緒。 嬋娟見溫靈終于笑了,心口才落下塊石頭,她一早上一掀開床幔就見姑娘怔怔地看著幔頂,眼中都快落下淚來,讓她瞧著憂心,這下可算笑開了。 “姑娘,你不是說今日要趕早去那玉脂閣,晚了就沒得挑了?!眿染晏嵝训?。 聽到玉脂閣三個字,溫靈馬上想起,這天是她去玉脂閣給娘親挑生辰禮的日子。 也是在今日,她在玉脂閣與那晉王的心腹愛將樊文遠有了一面之緣,晉王說樊文遠癡戀她多年,莫非就是從今日始? 符廣,與其等你將我賜予他,不若我自己去瞧瞧,看他是否比你值得托付。 用了早膳,戴上面紗,溫靈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往玉脂閣去了。 于此同時,晉王府中,王爺?shù)膶嬍依锿蝗粋鱽硪宦曉宜闁|西的聲音,護衛(wèi)們在外急忙問道:“王爺?” “無事?!睍x王威嚴的聲音傳來,護衛(wèi)們面面相覷,仍舊回到自己的崗哨位置。 符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有力的雙手,環(huán)顧周圍的裝飾擺設(shè),這分明是他還在當晉王時候的王府,他回來了!他竟然回來了! 是上蒼憐他,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嗎? 溫靈,溫靈! 符廣一躍而起,他要去找溫靈,這一世,他不要什么江山霸業(yè),王權(quán)富貴,只對于溫靈,他絕不退讓半分! 符廣已顧不上什么先遞拜帖,也顧不上什么于理不合,他要見溫靈,立刻,馬上! 舍棄了排場大的磨人馬車,符廣直接讓隨從牽了馬來,翻身上馬,揚鞭策馬,向溫府疾馳而去! 帶著滿腔的熱血和愛意來到溫府,卻被自己的未來岳父潑了一盆冷水,原來溫靈今日已早早地出門了。 符廣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動,問道:“溫姑娘去哪了?” 溫大人真不知道該對這位晉王說什么好,風(fēng)風(fēng)火火騎著馬跑來府中,張口就是要見他的女兒,他勉強鎮(zhèn)定地告訴他溫靈不在。 沒想到這個晉王的臉皮還真厚,居然還問起行蹤來了。 都說皇上雖立了太子,心中真正屬意的卻還是這個晉王,晉王在朝中風(fēng)頭正勁,不好正面得罪啊,溫大人只好含糊地說:“好像是往城東去了吧。” 城東?符廣突然想起了什么,腦中嗡的一聲,當年他替文遠接風(fēng),文遠在酒酣之時便與他說,昨日他回京,在城東玉脂閣替小妹買手釧,見到了一位女子,驚為天人,思之如狂,想請他做個媒。 就是今日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相見! 符廣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告辭,“本王改日再訪?!碧崞瘃R鞭,頭也不回地走了。 來時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時急急忙忙,溫大人嘆氣,都說晉王穩(wěn)重自持,這哪里穩(wěn)重哪里自持了?而且好像莫名其妙打起了他女兒的主意,這可如何是好?皇家婦,可不好當! …… 不知今日是溫靈來得早了,還是碰巧玉脂閣今日生意不佳,店中人不多,溫靈許久沒有逛過鋪子了,看著竟有些眼花繚亂的意思。 前世,她買的是一支銀鍍金嵌寶玉蟹簪,那時她一心想做一個端莊內(nèi)斂的女子,替母親挑選禮物時,也選得中規(guī)中矩,現(xiàn)在想來,那支簪子未免太過老氣,母親年歲大了,更要戴些活潑點的首飾才好。 細細地看著這些精巧的首飾,溫靈忘了她來時要會會樊文遠的初衷,只沉浸在了首飾的世界。 樊文遠風(fēng)塵仆仆地從邊塞趕回,衣裳也來不及換,便直沖玉脂閣,他在邊塞替小妹買了珊瑚手釧,信中早已寫明,這下路上弄丟了,她定要失望,還是趕緊去補救一下。 飛奔至玉脂閣,樊文遠剛把馬栓好,想大步跨入時,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爆喝。 “且慢!” 第97章 王妃2 樊文遠回頭一看, 是晉王!身著華服,面容冷肅,騎高頭大馬, 緊盯著他, 他驚喜道:“王爺!您怎么來了?” 見他尚未踏入玉脂閣,符廣松了口氣,還好,趕上了,信手揚鞭指馬, “上馬, 替你接風(fēng)?!?/br> 樊文遠笑道, “遵命!”爽快地翻身上馬,兩人一同策馬離開。 樊文遠邊騎著馬邊與符廣說笑,突然想到,糟了,把小妹的手釧忘了, 連忙勒馬, “王爺, 臣答應(yīng)替小妹帶一個珊瑚手釧, 不巧在路上丟了,要去玉脂閣補一個,您也知道,若是不補,文靜鬧起來, 可不是說笑的?!?/br> 想想樊家小妹那個兇神惡煞的脾氣,符廣點頭,可也不能讓樊文遠回玉脂閣,“本王府中尚有一對倭國進貢的血玉珊瑚手釧,不嫌棄的話,就拿去吧?!?/br> 樊文遠咧嘴一笑,“那就多謝王爺了!” 不用謝,只要你不去惦記溫靈就行,符廣微微一笑,帶著興高采烈的樊文遠回王府了。 符廣一回府,便吩咐管家準備宴席,把毫無準備的王府上下打了個措手不及,索性樊文遠在塞外苦了三年,有口像樣的吃的就已心滿意足了,也沒覺察出什么異樣,端著酒杯嘆道:“還是京中好啊?!?/br> “多飲些?!狈麖V示意侍女倒酒,一杯一杯地灌樊文遠,喝吧,多喝點,喝醉了就趕緊睡覺。 這一大早樊文遠便被灌得暈頭轉(zhuǎn)向,不住討?zhàn)?,“不喝了,不喝了。?/br> 符廣見他已神志不清的樣子,吩咐侍女扶他下去歇息,自己則重新沐浴更衣,保證身上沒有一點酒氣,清清爽爽地又趕往玉脂閣去了。 溫靈挑了許久,才挑中了一對金碧蓮花鏈,顏色淡雅,造型卻很出挑,想必母親戴了一定更顯氣色,吩咐伙計拿去仔細裝好,她有些奇怪地望向門口,怎么今日這樊文遠還沒有出現(xiàn)呢? 她絕不會記錯的,就是今日,她替母親買完禮物之后,看中了一對珊瑚手釧,樊文遠一進門便也看中了這對手釧,于是她便讓給了他。 莫非她重活了一次,事情也會有變化? 溫靈試探著問掌柜,“店中可有珊瑚手釧?” “有有,”掌柜地笑道,“姑娘,您可趕巧了,今日店中恰巧到了一對珊瑚手釧,全京城就這一對,成色絕佳,姑娘要拿來品品嗎?” “嗯,就拿來瞧瞧吧?!币恢钡綔仂`瞧完了,買下了,都戴上了,門口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 摸著腕上的珊瑚手釧,溫靈若有所思,這人間的事兒,是會變的。 “姑娘,金碧蓮花鏈給您裝妥了。”伙計殷勤地拿出禮盒,溫靈吩咐嬋娟拿上,既然人不來,便罷了,回府吧。 不巧,溫靈剛走出店中,天上下起日照雨來,雨勢還很兇猛,街上的行人攤販紛紛找地方避雨,一時街上兵荒馬亂。 玉脂閣是貴重地方,許多守衛(wèi)護著,溫靈站在檐下倒也還算清凈。 “姑娘,這雨好大,晚了怕是趕不上接風(fēng)宴了,”嬋娟急道,“姑娘稍等,奴婢這便去車上取傘?!?/br> 今日事兒都扎堆了,遠嫁江南的姨母難得來京替母親賀壽,應(yīng)是在午宴中替姨母一行接風(fēng)洗塵,她怎么把這事又給忘了,溫靈也著急起來,“東西給我,你快去快回?!?/br> “奴婢馬上就來?!闭f完,嬋娟一頭扎進雨里,去尋溫府的馬車了。 日頭很盛,照得明晃晃的,溫靈不由得舉起手來,日光透過那珊瑚手釧,在她眼瞼投下了一抹緋紅,溫靈瞧著那紅珠子一顆顆,珠圓玉潤,可愛極了,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在雨聲中響起,從街角傳來,且越來越近,溫靈不由放下掌心,凝神望去,只見日光照耀,瓢潑大雨之中,有人身著青衣長靴,騎著高頭大馬,披著金光雨露飛奔而來,那人的衣袂在雨中上下翻滾著,在大雨中割開一道水光。 溫靈怔怔地望著來人在她面前勒馬,面容冷肅,眉飛入鬢,雙眼沉沉,她手上的珠寶盒子不由脫手落地。 “姑娘,”符廣微微喘氣,“你的盒子掉了?!?/br> 溫靈慌忙垂下眼眸,拾起地上的盒子,揣在手上,將臉微微偏向里頭,是不愿意面對的樣子。 符廣貪婪地看著她,看著她慌亂的眼神如同小鹿般清澈,羞怯地躲向一旁,他的王妃在他面前一向大膽主動,未曾想還有這樣小女兒的一面。 甚美。 兩人均是沉悶的性子,從前都是溫靈主動,現(xiàn)在溫靈壓根不想見他,只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檐下,符廣凝神瞧著她烏黑的鬢發(fā),低垂的眼眸,醉死在了她的嬌羞之中,一時只覺這雨打在身上都是軟的。 嬋娟撐著傘急急跑回,便望見這古怪的情景。 自家的姑娘偏著頭在檐下躲雨,渾身都寫滿了抗拒,抗拒對面這位公子的窺視,而姑娘對面的這位公子,滿臉肅殺,氣勢逼人,在大雨中緊盯著自家姑娘,像盯上了獵物的猛獸。 “嬋娟,”溫靈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丫鬟回來了,忙從檐下跳出,躲到她的傘下,“咱們快走。” 嬋娟糊里糊涂地被姑娘推著走了,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奇怪的公子,見那公子仍緊緊盯著姑娘的背影,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著急,符廣輕舒了一口氣,這一世,還來得及,她與文遠未曾相見,三人之間尚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他要光明正大地將她娶作王妃,不是受人陷害,不是權(quán)謀詭計,不是背信棄義,而是堂堂正正,吾心悅之。 上了馬車之后,嬋娟急忙問道:“姑娘,那公子是誰?怎么一直盯著你看。” “不認識,”溫靈打開珠寶盒子,還好,里頭的首飾完好無損,“許是什么登徒子?!?/br> 怎么會在今日遇上晉王?前世他們之間是皇上賜婚,一直到她嫁入王府,新婚之夜,才第一次見到了晉王,為何今世會有這樣大的變化? 反正他不喜歡她,盯著她瞧,說不定是嫌她礙眼,只要她在皇上賜婚之前嫁做人婦,想必他們也不會遇上了。 回到溫府,雨已停了,這日照雨來得急,去得也快,溫靈收拾了心情,不再想那晉王,去迎姨母一行人了。 今日的晉王府格外的雞飛狗跳,先是早上王爺突然帶回樊將軍設(shè)宴,然后午間淋了雨回來,面上帶著不同尋常的溫和暖意,待樊將軍醒來后,拉著樊將軍去了寶庫。 “喜歡什么,隨便挑?!狈麖V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道。 樊文遠剛醒,還有點糊涂,聽晉王這樣說,咧著嘴笑道:“王爺這是體恤臣塞外苦寒啊?!?/br> 符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多說什么。 樊文遠是個直腸子,爽快人,他與晉王結(jié)交與軍中,是戰(zhàn)場上過了命的交情,如今晉王放權(quán),軍中全由他為晉王打點,是晉王最看重的心腹大將也是摯友。 既然晉王都這么說了,他也就不客氣了,先替meimei挑了手釧,又挑了幾樣自己早已看中的好物件,這東指西指的,跟著的幾位家仆的手中都有了寶物。 樊文遠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王爺,若是rou痛,您可得說啊?!?/br> “無妨,”符廣問道,“還要嗎?” “夠了夠了,”樊文遠笑道,“王爺您也太大方了,拿得太多,臣也拿不下啊,下次再來您這打秋風(fēng)?!?/br> 聽他說下次還來拿,對面晉王的臉色沉下來了,斂容肅聲道:“只此一次,之后不準再惦記本王府中的珍寶。” 樊文遠被晉王突然的肅穆唬得一愣,“是,王爺?!?/br> 符廣的臉色緩下來了,這就對了,今天隨便拿,通通都給你,以后別來惦記本王府中那獨一無二的人間至寶。 樊文遠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大堆寶貝,還做了承諾不再覬覦晉王府的寶貝,晉王甚至再三要求他發(fā)誓,樊文遠有點摸不著頭腦,打趣道:“王爺若是不放心,臣簽字畫押可好?” “也好。”符廣慎重地頷首。 樊文遠:…… 溫靈的姨母遠嫁江南,許久未曾歸京,一見溫靈母女便紅了眼眶,溫母也是感懷多年未見,姐妹相聚,格外溫馨。 翌日,溫母與其妹在府中兩人小聚,打發(fā)溫靈帶著表妹鐘毓秀去京中踏青,前世溫靈矜持端莊,對這種外出郊游敬謝不敏,踏青之事未能成行,今世,她可不管那些規(guī)矩,走,一起去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