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那個“嗯”字說得格外有威懾力,周小韶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似乎感覺下一秒自己的后頸rou就要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樣。 “這不是意外嗎?” “……等著,我手里事情辦完了,就去找你?!狈稛o救完全沒有讓周小韶反駁的余地,直接丟下這句,就掛了電話。 周小韶想想,又覺著松了口氣。 “五道……” “叫我菲利普斯~” “哦,菲利普斯啊,”周小韶搓了搓手:“內(nèi)什么,老范可能過陣子就來了,他來了,我們就不麻煩你了哈,你有什么要忙的就忙去吧,別管我們了?!?/br> 五道將軍通過后視鏡朝周小韶拋了個媚眼:“就是他來我也得跟著啊,他常年蹲在引魂路,對這兒可不比我熟悉呢。” 周小韶沒再說什么,想著等老范來了,他倆交涉就是了??倸w不用讓她再應(yīng)付五道將軍,說實話,周小韶感覺自己跟他似乎有點不對路子。 五道將軍還了車,帶著周小韶跟mama去吃了頓鹵煮。味兒有點重,不過周小韶居然覺著很合口味,吃飽喝足,天都快黑了。 五道將軍非常熱情地邀請周小韶去他家住,周小韶擰不過,想了想背著人偷偷給范無救發(fā)了信息。 小勺:你啥時候過來? 天下太平:估摸著得明天。怎么? 小勺:菲利普斯要拉我跟我媽去他家??!媽耶能不能行! 天下太平:……住可以,記得反鎖門就是了。 周小韶抽了抽嘴角,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些。既然范無救也同意,那說明這個五道將軍或許人品沒啥問題。 于是同意,周小韶跟著mama,隨著五道將軍擠地鐵去了…… 從對方要租車接人的樣子可以想象得到,五道將軍住的地方應(yīng)該也不是特別豪華。果然,對方帶著周小韶和mama拐過神奇的小巷子,到了一處四合院外停了下來。 “來來,進(jìn)來不要客氣?!蔽宓缹④妼⒃鹤娱T一開,周小韶一踏進(jìn)去,便忽然驚喜了一下。 小院子古色古香,倒是沒有多少被破壞的痕跡。她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有些羨慕:“你這四合院,什么時候買的???” 院子一共三間屋,正屋坐北朝南。三口屋由青磚小路連接起來,院子正中央還有個小小的荷花池,池子里荷花尚未開放,郁郁蔥蔥似乎要滿溢出荷花池的荷葉間,含苞未放的荷花露出害羞的淡粉色小尖尖。 五道將軍將他們引向東邊的那間屋,開了門先進(jìn)去找了兩雙拖鞋:“你跟咱媽住這間,平時空著的,但也有人隨時來打掃。來我先幫你們把東西放下?!?/br> 這是一間通透的大開間,長長的屋子被兩個隔斷隔開,一個堂廳,一個臥室,還有一個似乎是剛改造不久的浴室衛(wèi)生間。臥室與堂廳之間的隔斷,是個博物架,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小玩意,有新有舊,舊的看樣子是年代不近的古董,而新的則百花齊放,連最近麥當(dāng)勞開心樂園餐賣的小玩具都有。 周小韶看得直樂,心里對五道將軍的印象忽然有所改觀,這個“菲利普斯”似乎是個挺有意思的家伙,五十萬和五塊錢的東西放在一起,沒有貴賤之分,只是覺著“好玩”而已。 “來來來,先去我那兒喝點茶水。我那還有家庭影院來著,咱選個碟看看!”五道將軍將周小韶她們的行李擺好,就招呼著她們?nèi)フ荩骸澳芎染茊幔课疫@還有點兒你們家老范釀的酒,”他說著看向mama,笑瞇瞇的:“您女婿釀酒那是一絕,我們平時不敢招惹他,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怕以后他不給我們酒喝了?!?/br> mama抿著嘴笑,也不說話,只看了看周小韶。 周小韶心里有點七上八下的,mama向來不笨,她該猜到自己的“朋友的朋友”應(yīng)該不是凡人,可mama卻什么都沒有說。 她上前挽住mama的手:“媽,明天范無救過來?!?/br> mama:“他來做什么?” 周小韶舔舔嘴唇:“不放心咱們唄。” mama擰了一把周小韶的胳膊:“不放心你吧?” 周小韶縮了脖子嘿嘿笑。 三人剛進(jìn)了正屋,忽然就聽見一聲高喊著的怒罵聲,似乎從墻外傳來。 五道將軍當(dāng)下翻了個白眼:“又來了?!?/br> 周小韶:“怎么回事?” 五道將軍一臉不耐煩地打開投影儀,一邊說道:“老房子最煩的就是隔音差,隔壁老鄰居,最近家里鬧得很,一到晚上一大家子就開始吵,煩都煩死了?!?/br> 似乎是呼應(yīng)著五道將軍的話,隔壁的聲音響應(yīng)一般又清晰地傳來一聲。 “反正這家,不分也得分!” 第51章 五道將軍嘆了口氣,停下挑碟片的手,站起身來看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 “也是可憐?!?/br> mama一聽五道將軍這語氣,順口問了句:“怎么了?你認(rèn)識隔壁這家嗎?” 五道將軍攤了攤手:“那是當(dāng)然啦。這院子我?guī)资昵熬唾I了,跟這家祖上四代都認(rèn)識。”他說著,表情略帶一絲傷感:“上個月小莫死了,他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回來分家產(chǎn)……說起來,小莫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他,也是可憐哦?!?/br> 周小韶看了眼mama,見她表情不變,這才放下心來。 “來來來選碟片看電影?!蔽宓缹④姄u搖頭,瞬間恢復(fù)了精神。 生老病死,對于他們鬼差來說,千百年來看得太多,縱使是再柔軟的心腸,也會被磨礪得逐漸堅硬吧。 老五選了張前兩年的賀歲片,倒是熱熱鬧鬧看得不費(fèi)腦子也讓人開心。周小韶和mama一個電影看完,都覺著有些累了。畢竟走了一天,兩人跟老五道過晚安,回房洗澡睡覺。 被子是簇新的,掀開來有股薰衣草消毒水的味道,倒是反而能讓人安心。一張大床足夠周小韶和mama兩個人睡,被子一掀,小咪倒是窩在里面睡得正香。 周小韶一把將貓撈起,團(tuán)吧團(tuán)吧放在床頭,打著哈欠癱在了床上。天氣不冷不熱,窗戶微微開著一條縫,微風(fēng)吹進(jìn)房間,帶了一點點荷葉的清香。周小韶幾乎腦袋剛碰到枕頭就睡了過去,連mama什么時候上床睡的覺都不知道。 半夜三更,周小韶覺著胸口沉重,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她一連做了幾個噩夢,終于掙扎著從夢中睜開眼睛,卻見兩個幽幽亮著的貓眼睛,正盯著她看。 “醒了啊?”小咪團(tuán)成一張貓餅,揣著兩只小爪子壓在周小韶的胸口,幽幽開了口。 周小韶迷迷糊糊之間,伸手撈過小咪,轉(zhuǎn)了個身打算繼續(xù)睡,可她腦袋剛轉(zhuǎn)了個方向,卻見另一雙好奇的眼睛,正在床頭閃亮亮地盯著她看…… “媽耶!”周小韶下意識將懷里的貓丟了開來,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果然,小咪喵嗷一聲被丟在地上之后,床頭上那個好奇的人臉便不見了蹤影。周小韶喘著粗氣,冷靜下來后指著小咪瞪眼。 “怎么了?”mama被驚醒,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問道。 “……”周小韶看了眼mama,說道:“沒事,睡迷糊了?!?/br> mama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周小韶下了床,蹲在小咪身邊瞪著小咪:“睡覺時候壓著我干什么!” 小咪委屈:“我就是想提醒你下,有人找?!?/br> 周小韶想伸手捏住小咪的貓耳朵,想了想又把手給縮了回來:“……人找?” 小咪搖搖腦袋:“鬼找?!?/br> 果然。 周小韶縮著手腳回了床上:“說我睡著了?!?/br> 小咪無奈:“你看不見他不等于他走了好嗎?!?/br> 周小韶自欺欺人地縮在床上閉上了眼,房間里很安靜,過了一會,她才嘆了口氣,翻身又下了床。 她伸手把小咪抱了過來,房間里果然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顏色很淡的人影。周小韶仔細(xì)看了過去,見那人是個穿著軍綠色布衣的青年模樣,頭上戴著八角帽,樣子很是靦腆。 “對不起打擾了?!蹦莻€青年下半身幾乎已經(jīng)透明,只有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清亮清晰:“請不要責(zé)怪貓兄,是我有些困擾,打擾了貓兄休息?!?/br> 周小韶聽青年略帶歉意的話,忽然半夜被吵醒的惱怒減輕了許多。任誰都喜歡有禮貌又長相清秀的年輕人,當(dāng)然周小韶也不能免俗。 雖然對方是個鬼,但他笑起來小小的虎牙和亮晶晶的眼睛,實在讓人嫌惡不起來啊。 “貓兄……”周小韶笑了一聲看了眼小咪,聲音壓得極低:“咋了?” 小咪癱在周小韶懷里露出肚皮,伸爪子撓了撓:“睡得好好的,這小伙子在墻外頭唉聲嘆氣,我去看了眼,聊了一會?!毙∵湔f著,忍不住舔起自己肚皮上的毛:“他似乎就是隔壁剛死了一個月的那個老頭?!?/br> 周小韶頓了頓,看了眼半透明的青年…… “您……是老人家?。俊敝苄∩厝滩蛔¢_口問。 青年又是靦腆地一笑:“死了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變回上學(xué)時的青年模樣,叫您見笑了?!?/br> 周小韶捏著小咪的肚皮,它舔整齊一塊毛毛,她就給再撓亂:“這怎么回事?” 小咪倒也不生氣,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把周小韶?fù)蟻y的毛毛再給舔順回去:“人死后都會變成心理年齡的樣子。有的人再老,也有著青年人的精神氣,這是很難得的,大部分人老了,神魂也跟著衰老?!毙∵湔f完,看了眼那個青年:“你倒是先說說你什么情況。” 青年人點了點頭,看向周小韶:“打擾兩位清夢,我也就長話短說的好。聽聞姑娘想要買房,不知道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那房子?” 周小韶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俊?/br> 青年人搓了搓手,嘆了口氣說道:“實在是有些讓人羞愧,因為我的去世,家里現(xiàn)在亂成一團(tuán)。我的兩個兒子在國外生活,女兒嫁人后也過得比較幸福。但因為我去世,兩個兒子回國為我料理后事,誰想女婿就這個時候鬧著要分家產(chǎn),已經(jīng)在家鬧了好幾天了,我想要是處理不好,鬧得一家人生分了,可就不好了?!?/br> 說著,青年人嘆了口氣:“最重要的是,我那老伴現(xiàn)在還住在老房子里,原本我還在世,我與老伴也不需要兒女照顧,老兩口生活在老房子里倒也還安逸,可惜我這一走,老伴無人照顧。” 說到這里,青年人眼里流露出弄弄的不舍和依戀,周小韶看得有些心疼。 小咪順勢插嘴:“老兩口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啦,一直感情很好,現(xiàn)在他走了,老太太一個人挺可憐的?!?/br> 周小韶看向青年人:“那你的兒子女兒呢?他們不照顧你老伴嗎?” 青年人搓了搓手:“問題就在這里。我兩個兒子都已經(jīng)在國外定居,都愿意接老伴去國外,女兒也孝順,女婿也不是不講理,只是女婿說什么……說是什么經(jīng)融危機(jī),最近房價跌得厲害,怕是國家要調(diào)控還是什么的,堅持要趕緊把房子賣了??煞挤疾辉敢?,說也活不了幾年了,就想待在老房子里……” 周小韶頓時心下了然。 她記得清楚,08年自大地震后,房價一路猛跌,一個月內(nèi)已經(jīng)搞得人心惶惶。就是六七月份的時候,房價已經(jīng)跌到谷底,國內(nèi)謠言遍地,誰都說是房價再不可能升值,只能越來越便宜。 可只有重生者周小韶才知道,所謂的“房價不可能再升高”只是無稽之談,奧運(yùn)會后,房價再次提升,往后十年,就再也沒有降下來過,只有翻倍再翻倍…… “就為了這個吵?”周小韶覺著有點不可思議:“不至于吧,等兩個月看看不就行了?” 青年人擺了擺手,臉上也滿是愁容:“就是等不了了。我兩個兒子在國外都有事情,就這兩天就要再回去了。如果兩個兒子不在,老房子也賣不掉?!彼戳搜壑苄∩?,苦笑一聲:“讓您見笑了?!?/br> 周小韶擺了擺手:“這有什么見笑的。不過你這房子也不愁賣吧?” 青年人搖搖頭:“愁啊,一來是急,擺在中介一個禮拜,有人過來問過,但一聽是要全款,便不再敢問了。二來是地方不好,老巷子,大雜院兒,離著什么寫字樓啥的都遠(yuǎn),有錢的都去買新小區(qū)了,誰還來這啊?!?/br> 周小韶抓了抓臉,還是想不明白:“可……這小巷子多有特色啊,怎么會沒人買……” 青年人跟著嘆了口氣:“不都說,以后房子不值錢了嗎……唉?!彼ь^看向周小韶,眼睛里帶了點期盼:“所以剛才我在墻外頭嘆氣,被貓兄聽見了。這些話與貓兄一說,他提到您似乎是有意思買房的……” 周小韶尷尬地笑了笑:“我……可不行,您這房子肯定特別貴,我應(yīng)該是買不起的?!?/br> 開玩笑,一間四合院!這可是有價無市的房子!地方好的一間小院子,賣上億都不成問題,她周小韶怎么可能買得起!就算是再便宜,二環(huán)里三百多平方的四合院在這個時候也起碼得有兩三千萬才能拿下啊。 她周小韶才多少錢?敢肖想四合院? 青年搓了搓手,也是一臉的為難:“這房子……唉……那我也是沒法子了,您看您還有沒有能買房子的朋友?” 周小韶?fù)u搖頭:“我可沒有什么富豪朋友……或許可以幫你問問,但不能保證幫你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