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她舉手看了眼手表,此時是1點22分。 一個小時之后,店里人少了下去,只剩下周小韶一個人坐在店里發(fā)呆。老板忙了好久終于有空寫了下來,舉著手里的抹布坐在店里,看了眼周小韶。 “小姑娘啊,一份抄手吃了一個多小時了???”老板笑著開玩笑:“要不要再來點什么???” 周小韶回過神來,本想點頭再要兩個麻團(tuán),忽然想到什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臉色有點變:“還是不用了。老板,今天天氣不錯,你怎么不出門乘涼呢?” 老板笑了:“又不熱,出去做什么,喂蚊子?”說著,他也不再理會周小韶,轉(zhuǎn)身回了廚房。 就在此刻,大地忽然震顫。 周小韶一瞬間有些懵住,雖然她知道是下午地震,但具體的地震時間卻是忘記了。沒想到,居然這么早就開始了嗎?她立刻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在天花板裂開來的前一秒鐘,朝著廚房大喊:“老板!地震了!趕緊出來!” 地震與火災(zāi)不同,生死就在一瞬間。災(zāi)難不會蔓延,而是剎那間的崩塌。汶川畢竟處于地震帶,周小韶大聲疾呼之下,老板立刻反應(yīng)過來時怎么回事了,在頭上吊燈砸在腦袋上之前,他捂著頭沒命往店外跑。 周小韶站在店外,眼看著門上的玻璃要砸在老板臉上,連忙伸手將他往外一拉。兩人齊齊趔趄,倒在了門外的馬路上。 不等周小韶松一口氣,她手掌之下的地面忽然發(fā)出詭異的聲響。她低頭一看,只見一條蚯蚓一樣的裂紋正正越來越大,越來越寬。大地震顫,整個世界陷入昏暗。周小韶立刻起身,一邊高喊著地震一邊往寬敞的地方去了。 她一邊跑,一邊將噎鳴之沙從包里翻了出來。 崩潰中的世界瞬間被暫停。 周小韶渾身脫力,一下子軟在地上。她平息了一下心情,猛地站起身來,將從山海外賣后臺里兌換出來的“耳蟲”塞進(jìn)了耳朵里。 趁著許多房屋尚未崩塌,她想看看能不能救一點人。 時間暫停,雖然能救下許多人,但是因為暫停中的人們不能呼救,所以只憑著周小韶一雙眼睛,很難救出許多來不及跑出門外的人。她搜查了長途汽車站周圍好幾棟樓,將十來個人拉扯到了安全位置之后,噎鳴之沙里的時間已經(jīng)用掉了三個小時。 這樣不行,效率太低,也太浪費時間了。 周小韶看了看周圍,只能加快速度。 一邊救人,一邊將介子中的救助物品丟在寬敞的地面上。特別是一些房屋明顯即將崩塌的地方,還有人口密集的地方,周小韶總是會多放幾份救助物品。 她知道,當(dāng)?shù)卣鸾Y(jié)束后,會有許許多多的救助人員蜂擁而來,官方的救助人員,軍人,志愿者……許許多多心系汶川的人都會帶著成千上萬的救助物品,來幫助這些受困的人。 而她不過只是其中之一,想要在面對這樣的天災(zāi)時,盡她所能地出一份力而已。 噎鳴之沙里的二十多個小時即將用完,周小韶介子中的八千多份救助物品也已經(jīng)發(fā)光。她渾身脫離,一身污垢地躺在空曠的草地上。 噎鳴之沙里白色的沙粒滴下最后一粒,世界再次恢復(fù)震動,哭喊和尖叫再次充盈周小韶的耳朵。 第44章 周小韶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大地的震顫通過地面?zhèn)鬟f到她的身體,她能感覺到面對大自然的災(zāi)難,渺小的人類所能做到的幾位有限。周圍建筑轟然倒塌,人們瘋了一樣尖叫逃散,縱使周小韶渾身污垢地躺倒在地,也并沒有人對她有任何多余的目光。 周小韶站起身來,拖著沉重的步子,側(cè)耳傾聽塞在耳朵里的耳蟲發(fā)出的細(xì)微鳴叫。 這些耳蟲,可以通過共振接收到很遠(yuǎn)很細(xì)小的哨子聲。之前周小韶與林妙柔曾經(jīng)計劃過,在林妙柔代言的紙巾里加送小贈品,就是那種塑料的哨子,因為成本很低,所以在那個國民紙品品牌的所有產(chǎn)品中,廠家都加送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想來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有了一兩個那樣的哨子,或許平時不注意,這種小東西就隨便丟在了哪個角落,可到了地震的時刻,只要能有十分之一的幾率,能讓受困者手里拿著那種小哨子,便能大大增加救助者發(fā)現(xiàn)受困人員的幾率。 而周小韶耳朵里塞著的耳蟲,能讓她在極遠(yuǎn)的距離聽見哨子的聲音。 兩分鐘,這場天災(zāi)只持續(xù)了兩分鐘的時間。當(dāng)大地停止震動,所有人驚魂未定,哭喊尖叫聲尚未平息時,周小韶已經(jīng)等不及四處尋找,幫忙救助傷員了。 整整一天半,周小韶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當(dāng)部隊和救助人員已經(jīng)完全進(jìn)入災(zāi)害區(qū)域,開始了有條不紊地救助工作時,周小韶才松了口氣。她看了眼自己因為鏟土挖泥而沾滿血污的手,之來得及隨手將污垢抹在身上。 這將近兩天的時間里,周小韶看了太多的家破人亡,那些失去親人,守著父母尸體哭號的孩子,還有那些一頭白發(fā),望著孩子怔忡的老人……周小韶忽然很想家,很想mama。 她看了眼周圍已經(jīng)幫不上什么忙的現(xiàn)場,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從包里摸索出了留著回家的最后一張縮地成寸符。 手心里很臟,周小韶怕弄壞了符紙,低頭就著爆裂的水管處隨意洗了一把手,然后在衣服上擦干。搓了搓符紙,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周小韶愣愣地看著自己依舊溫馨的小房間,忽然恍若隔世。之前的兩天她好像身處人間地獄,而此時的她回到了人間。 正是周三,mama此刻應(yīng)該在上班。周小韶看了眼自己因為到處攀爬挖掘而細(xì)小傷痕遍布的身體,決定先洗個澡,然后再給自己簡單處理一下。她丟下身上的背包,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間。 一開門,周小韶望著門口正看著自己的mama,呆住了。 身體的勞累和精神的壓抑,讓周小韶在這一瞬間大腦忽然一片空白,她啞然地與mama對視著,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她該怎么解釋,自己此刻明明應(yīng)該在北京參加那什么物理比賽,卻忽然出現(xiàn)在了家里? 她該怎么解釋,好端端自己這一身的污泥傷口是哪里來的? 她該怎么解釋,她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房間里,卻沒有通過家里的大門? mama靜靜的看著周小韶,從一開始的震驚,到逐漸開始平靜。她拉過周小韶的手,一直牽著自己的女兒回到了客廳??蛷d里,電視正開著,在線直播著地震受災(zāi)區(qū)域的狀況。周小韶是之前實在太過疲憊,所以才沒有留意一門之隔外,客廳里的電視聲音吧? “先坐下。”mama拉著周小韶,讓她坐在沙發(fā)上。 周小韶在屁股接觸沙發(fā)的前一秒,趕緊又直起身子:“我身上臟……” “沒事,坐下。”mama的聲音里帶著堅持,周小韶不再拒絕,坐在了沙發(fā)上。 她拘謹(jǐn)?shù)孟袷亲鲥e了事的孩子,腦子里還有些亂,沒有想好該怎么跟mama說清楚這詭異的一切,于是她沉默著低下了頭。 mama靜靜地看著周小韶,片刻后開了口:“你是去了地震的地方?” 周小韶渾身一震,心情復(fù)雜地點了點頭。 mama伸手摸了摸周小韶的頭發(fā),她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說吧,到底怎么回事?!?/br> 周小韶低著頭摳著手指甲縫里的泥,喃喃開口:“從哪里開始……說???” mama:“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br> 周小韶琢磨了一下,抬頭飛快地看了眼mama:“呃……媽,我給你找了個女婿?!?/br> mama:“……” 求mama此刻內(nèi)心心理陰影面積。 周小韶:“嚴(yán)格來說,我這不算早戀。對你女婿來說還可能算得上是夕陽紅……” mama:“……你先把速效救心丸拿過來放這備用,忽然覺著我一會可能用得著?!?/br> 周小韶抓了抓腦袋,覺著大概不能先從這么刺激的話題開始說起,于是趕緊改口:“是這么回事,媽,十年后我死了,然后又活了?!?/br> mama忽然站起身來,往臥室走去:“你不拿我自己拿?!?/br> 周小韶跟著也站了起來,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跟在mama身后。她心里打好了草稿,把從重生起所有的事情,一點一點都跟mama磕磕絆絆說了一遍。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mama手里一直握著速效救心丸,卻一直到最后也沒用上。 母女二人互相看著,mama似乎憋著一股長氣,半晌才呼出來:“明天mama帶你去看精神科?!?/br> 周小韶一臉黑線:“媽,我腦子沒問題?!?/br> mama扶額,想了半天,又抬頭:“你去把你所謂的手機拿過來給我看看?!?/br> 周小韶立刻掏出手機,遞給mama:“就在這里,這款手機是七年后生產(chǎn)的,現(xiàn)在里面裝的卡是陰間移動,你看能用的app……哦就是這個桌面上的小軟件,就兩個,山海外賣就是我現(xiàn)在工作的那個app,還有個陰信是通訊軟件?!?/br> mama拿著周小韶的手機,左看看右看看,漸漸心里相信了一半。 “還有,給你看看這個后臺?!敝苄∩貙⑸胶M赓u的后臺點開:“現(xiàn)在剩余的功德點數(shù)不多了,我去汶川基本上花的差不多了,原本你女婿前兩天還給了我一萬,只是在地震那里什么都缺,我恨不得全給用光。要不是得留點功德點數(shù)否則我活不下去……” 周小韶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了,她覺著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告訴mama,自己現(xiàn)在全靠著功德點數(shù)活著,如果連續(xù)幾天功德點數(shù)都是負(fù)數(shù),自己就會立刻狗帶? 可mama卻立刻抓住了周小韶話里的重點:“沒有這個什么點數(shù),你會活不下去?” 周小韶面對mama的目光,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嗯,按程序上來說,我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我在這里活的每一天,都要扣一點功德點。不過不多的,我送一單外賣起碼也有5點功德點可以賺,而且現(xiàn)在我身上還有兩份兼職,都是有底薪的,一個月隨便送送,也夠活個一兩年的了?!?/br> mama忽然抱住了周小韶,摸著她的頭發(fā)嘆息道:“mama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但是你身上發(fā)生的很多事情,mama都沒辦法去解釋。其實你的變化,mama早就看在眼里……我們是母女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你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呢?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周小韶鼻子一酸,她抱住mama,眼淚落在mama的脖子里:“媽,我現(xiàn)在挺滿足的,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們以后會更好的?!?/br> 母女兩人感嘆了一會,mama松開手,抽了張紙擦了擦鼻涕,聲音嗡里嗡氣道:“好了,你可以解釋你給我找的那個女婿了。怎么就夕陽紅了?他年紀(jì)很大?不會比我年紀(jì)還大吧?” 周小韶咬住下唇:“emmmmm……” mama眼睛一瞪:“真的比我年紀(jì)還大?不行,這怎么可以!mama以后是要把囡囡托付給可以照顧她一生的男人,總不能我家囡囡人到中年,那個男人就要老得坐輪椅了吧?那他下半輩子得靠我家囡囡照顧?這不行的!” 周小韶擺了擺手:“不會的,我老掉了牙他都不會老,我死了他更是不可能死。他……”周小韶咬咬牙:“他不是人,是個鬼差,已經(jīng)活了三千多年了?!?/br> mama一怔,片刻后哆嗦著手開始擰速效救心丸的瓶子。 周小韶見mama臉色難看,也是怕了。她趕緊翻開手機,從山海外賣的后臺里用50點功德點,兌換了一顆“定魂丸”,拿出來遞給mama:“這個這個,媽你吃了這個!” mama愣愣地看著周小韶憑空從她那個模樣古怪的手機里弄出來個閃亮亮的小丸子,也沒來得及反抗,便被自己女兒硬塞進(jìn)了嘴里。小丸子自帶一股異香,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瞬間順著喉嚨流淌至四肢百骸,渾身精神一振,腦子格外清醒起來。 “這是什么?”mama摸了摸嗓子,確定那個小丸子確實進(jìn)了嘴巴就不見了。 周小韶指了指后臺“定魂丸”的小圖標(biāo)告訴mama:“這個東西,能十二個時辰定魂固魄,就是身子被砍成兩截了,魂魄在十二個時辰里依舊散不掉。” mama嘴角抽了抽:“要50點功德點?這么貴?你可不得少活50天?”她咬著牙伸手去抽周小韶:“敗家玩意兒!你這個敗家玩意兒!” 周小韶躲閃著身子:“沒事沒事哎呀媽別打……我多接兩份單就回來了……我這不是看你臉色不好我害怕?。 ?/br> mama的手停了下來,她想起剛才女兒說,上一回自己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rufang里的腫塊,結(jié)果惡化成了乳腺癌,最后撒手人寰,丟下女兒獨自生活的事情。她一下子心疼起女兒來,理解了女兒對自己身體的重視。 可換句話說,女兒如此重視自己,如果不是堅定了要跟那個人過一輩子的心,是不會拿這種事情來嚇唬自己的。 想明白了的mama長嘆一口氣:“你的事情,mama總不可能管一輩子的。不過那個人,我沒見過,暫時持保留態(tài)度,不會祝福你們,你要清楚的?!?/br> 周小韶覺著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老范那里,怎么討好丈母娘是他的事情,她管不著。于是周小韶趕緊抱住mama,腦袋在mama懷里蹭了半天:“媽你真好!” “臟死了,趕緊去洗澡!你看你搞得這一身……”mama嫌棄地推開周小韶,仰頭癱在沙發(fā)上:“讓我一個人靜靜,我腦子亂的很!” 周小韶沒再問靜靜是誰,乖乖地進(jìn)了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她本想洗完了澡再跟mama好好聊聊的,但熱水撫慰了她疲憊的身體,卻加速消磨了她最后的意識,等她穿著睡衣走出浴室,更是連頭發(fā)都來不及吹干,便倒在床上,閉上眼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足足睡了二十多個小時。 周小韶是餓醒的,夢里,她看見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皮蛋瘦rou粥,就在面前,可她卻夠不著。餓極了的周小韶一氣之下,竟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然后,鼻子里果然聞到了更加真實的飯菜香味。 她摸了摸肚子,喪尸一樣把自己從床上拖起來,一身酸疼地扶著墻,慢吞吞走出了房間。 mama一眼看見她,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醒了?剛好我熬的皮蛋瘦rou粥,應(yīng)該不燙了,我給你舀一碗?!?/br> 夢中饞死都夠不到的粥,一醒來觸手可及,周小韶忽然覺著,人生再幸福也不過如此了。她坐在餐桌邊上,端起碗仰頭先喝了一口,溫度適中且噴香誘人的粥順著喉嚨滑至空蕩蕩的胃里,周小韶簡直舒服得想嚎。 喝了一大碗,周小韶的腦子才恢復(fù)運轉(zhuǎn):“媽,你怎么沒上班?” mama又給周小韶舀了一碗粥:“mama辭職了?!?/br> 周小韶一頓:“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