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夏晨晨的笑容就淡了:“難不成四小姐是來跟我敘舊的?” 顏寧看著她言辭閃躲,明明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偏要顧左右而言其他。不過顏寧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作為莫安笙的親人, 她反倒是應該感謝夏晨晨的理智和堅決。 陸宵灼原本站在她后頭的, 看著兩人說了兩句話便沉默下來, 徑直走上前來,說道:“莫安笙想要見見你,你的意思呢?” 夏晨晨垂著眸子, 抿了抿唇,并不做聲。 陸宵灼又說:“要不要見你自己決定,我只說一句,時間不多了?!?/br> 夏晨晨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顏寧,冷淡地回道:“那就見吧,不過還是等過幾天吧?!?/br> 陸宵灼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安排好了我會提前通知你?!?/br> 出門之后,顏寧才問:“夏晨晨的罪名會很重嗎?” “要坐幾年牢吧?”陸宵灼說道,“不過也要看譚并甩鍋多少給她了,若是譚并愿意全擔下來,她就不用進去,離開本地過個三五年再回來,人們也就淡忘了?!?/br> 畢竟,她也算是受害者之一,又不過是個戲子,無權無勢的,風光的時候總有人巴不得她倒霉,落魄了怕也就無人理會了。 顏寧一聽就覺得很懸,譚并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或許不夠了解,但是幾次三番地審訊記錄她卻是看過的,指望這人發(fā)善心,不存在的,還不如指望老天爺出個奇跡,讓當事者都忘記夏晨晨這個人呢。 走了沒兩步,顏寧又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吵鬧的聲音,其中就有明霜霜,頓時停下了步伐,想要過去看一看。 陸宵灼看了看房間號,說道:“譚并在里面進行治療?!?/br> “看樣子是醒過來了呢。”顏寧說道,“不用送醫(yī)院去了吧?” 陸宵灼笑了一下:“就算我想送過去,怕是他也不肯,暫時先留下兩個醫(yī)生幫忙照看,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還是得注意觀察?!ラT口看看吧,若是能進去,咱們就進去看看情況如何了?!?/br> 顏寧點點頭,跟著他走到了門口,正碰上明霜霜從里頭走出來,皺著眉頭嘟嘟囔囔的,很是不情愿的樣子。 “這是怎么了?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明霜霜抬眼看過來,臉上已經(jīng)帶了些笑意,摘下口罩和手套,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今天中午你可得請我吃飯,一大早忙到現(xiàn)在,連坐一坐都沒來得及呢?!?/br> 顏寧立刻說道:“辦公室有小餅干,還有牛rou干,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拿?!?/br> 明霜霜嘿嘿笑:“那就都拿一點吧?!闶遣皇且M去看譚四爺?你先去忙正事,我還不餓呢,就是站久了腳有點疼?!?/br> 顏寧便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進去躺一會兒吧,關上門,沒人會打擾你的?!?/br> 明霜霜迫不及待就去了。 顏寧跟著陸宵灼進去看望譚并了。 譚并是被匕首刺傷的,雖然避開了主要器官,但這滋味也肯定不好受,手術之后,麻藥一退,他就醒了,然后就滿肚子的火氣,對著面前的醫(yī)生和警員嗶嗶個不停。 明霜霜不買他的帳,當即就反駁了回去,然后找了個借口轉身走人了,其他人卻是沒有這樣的底氣,只得忍耐著。 陸宵灼進來的時候,幾個人明顯松了一口氣。 “四爺看上去精神不錯啊,看來是沒什么事了?!标懴扑菩Ψ切Φ卮蛄克麕籽?,然后轉過頭來問了醫(yī)生幾句,得到確定的答案之后,便說,“該去吃飯的去吃飯,該休息的也去休息,留兩個人在這照顧就行,到點了就換班?!?/br> 譚并一下子就急了:“兩個人能做什么?要是——” 陸宵灼冷笑一聲,指了指外頭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警員們,說道:“要是什么?警察局可沒有那么閑,這兩個人可都是好不容易才騰出來的人手呢。” 譚并不說話了,傷口處的疼痛讓他心里極度煩躁,卻也知道這不是他的地盤,未必有人買他的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我要見會長?!?/br> 陸宵灼直接說道:“譚會長上個月剛做了手術,你不會不知道吧?我讓楊秘書過來?!?/br> 譚并臉色極度難看,卻也沒的可挑剔了,勉強點了點頭:“可以,請盡快?!?/br> “放心,一個小時之內楊瀟肯定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标懴扑菩Ψ切Φ乜此?,“會長可不像是某些人一樣毫無良心。沒事兒的時候都好記的天天過來查看情況,何況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不來看看他老人家心里怕也吃不好睡不好?!?/br> 譚并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陸宵灼也不再多說什么,既然都這么生龍活虎了,也沒必要多擔心了,回頭看著醫(yī)生們也累得不行,連忙讓孫江邊過來帶他們先去安排住處休息。 剛回到辦公室,陸宵灼正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詢問何市長的升遷經(jīng)歷和年份,剛說了沒幾句話,楊瀟就來了。 顏寧便對著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帶楊瀟去見一見譚并。 陸宵灼點了點頭,同意了。他正跟父親說道要緊處:“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您?!昵?,就是何紹川剛考上大學那一年,我記得,他父親就是在那年年底升遷的吧?是誰的關系介入的?” 陸都督略微有些訝異:“你最近的情報信息很及時啊,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陸宵灼笑了一聲:“這不重要,眼前的事情更要緊。您若是感興趣,回頭忙完了我再仔細跟您說道說道?!?/br> “那倒是不用?!标懚级交氐?,“只不過,我也是今個兒剛聽說了一個消息,就跟你問的這件事剛巧就有莫大的關系。” 陸宵灼直覺是個大事兒,立刻問道:“什么樣的消息?” “東陵區(qū)的軍餉,剛巧就是六年前出事的,不過當時有人幫忙填補了空缺,一直沒能查出來,直到去年蔣帥去世,有人舊事重提,才發(fā)覺了當初的問題?!?/br> 陸宵灼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有些不敢說。 陸都督又接著說道:“這事兒暫時交由我來處理。” “為什么?” 陸都督的聲音有些怪異:“因為補全了空缺的那筆錢,是從咱們這兒出去的?!?/br> 陸宵灼腦子里拐了幾道彎,迅速將最近的一些消息串聯(lián)了起來,很快就將事情拼湊起來了,卻是大吃一驚:“這樣說來的話,那筆錢是朱校給的?而交易的條件是何紹川……” 陸宵灼突然閉了嘴,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雖然只有幾句話,陸都督卻也迅速明白了過來,喃喃道:“原來如此!朱校的兒子,的確是有某種特殊愛好來著,我一直以為,只不過是傳言,畢竟……” 畢竟何紹川可是何市長的親生兒子,而且是他唯一的兒子,雖然這人的確功利心極強,但是無論如何,陸都督也不會去臆測,他能拿自己的兒子去換全程。 陸宵灼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仍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可是,何紹川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討厭女人,跟女人接觸會讓他很恐慌。” 陸都督微微一笑:“權力是個好東西啊,一旦嘗到了甜頭,就很難停下來了。很快,這么便宜的事情,天底下哪里還找得到?” 陸宵灼抿著唇,將這兩句話仔細琢磨了幾遍,才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說,何市長還利用他的兒子,做了其他的交易?” “凡事有一就有二,既然已經(jīng)沖破了道德的枷鎖,心里的障礙,人倫的猶豫遲疑……那他就更加不會在乎別的什么的,尤其是,當他確定這件事可以帶給他巨大的利益之后,又怎么忍得?。俊标懚级絿@一口氣,“你知道就好,這件事情你別摻和,交給我來處理?!?/br> 陸宵灼應了一聲:“我也沒打算摻和軍區(qū)的事情,我本來只是想確認一下,何紹川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殺死朱毅,理由是什么?,F(xiàn)在我知道了,跟深一步的消息就跟本案無關了。” 掛斷電話之后,陸宵灼盯著桌子上的材料,看了許久,卻是遲遲下不去筆。 顏寧進了會客室,看到楊瀟和譚景升正等在那里,面色十分焦急,一看到她立刻問道:“顏小姐,我們四爺怎么樣了?” “皮rou傷,只是受些苦,并無性命之憂,譚四爺現(xiàn)在精神得很呢?!鳖亴幬⑽⒁恍?,“陸署長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忙,一時半會兒走不開?!?/br> 楊瀟舒了口氣:“是我魯莽了,我在此多等一會兒也是無妨的,多謝顏小姐來告知我。” 譚景升卻是說道:“不如,寧寧你帶我們去見一見四叔吧?” 楊瀟一聽,也十分期待地抬起眼來,看向她。 顏寧笑了一下:“可以的,請跟我來吧。” 三人進去的時候,譚并正在問小警員要煙,對方?jīng)]有理他,依舊老老實實站在那里,耿直地執(zhí)行著自己的“看顧”任務,氣的譚并差點都要從病床上爬起來打他。 顏寧一進去,便笑道:“看譚四爺這么精神,可以讓醫(yī)生們都回去了吧?” 譚并頓時啞聲,瞅了一眼進來的三個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陸宵灼的身影,便冷冰冰地嘲諷道:“我倒是不知道,警察局什么時候成為游樂場了,什么貓貓狗狗都能進來發(fā)號施令!” 譚景升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 楊瀟也很是無奈,若他不是譚經(jīng)的秘書,這會兒大概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顏寧完全沒有被他的話語影響到,依然笑著,說道:“這就不牢譚四爺費心了,犯人就要有犯人的覺悟。若是您喜歡這里,就請好好珍惜最后的這幾天時間。” 譚并冷下臉來:“你什么意思?” 顏寧卻懶得理他了,轉頭看向楊瀟和譚景升:“兩位是看完了就走,還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楊瀟立刻說道:“沒有了,會長十分擔心,讓我來看看情況,既然人已經(jīng)見到了,四爺也是全須全尾的,那我就放心了,這就回去給會長說一下,免得他一直擔心?!?/br> 譚景升聽他話里有話,也不再逗留,轉身就打算出去。 譚并氣的臉都要綠了:“先別著急走,幫我給大哥帶幾句話。” 楊瀟立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走到了譚并床前:“四爺請說?!?/br> 譚并咬牙切齒:“景升也過來吧,你幫我拿個主意?!?/br> 譚景升慢吞吞走過來,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四叔有話直說就是,都是一家人,哪用得著這么客氣?而且,您是長輩,大事我可不敢擅自做主?!?/br> 譚并冷哼了一聲,又瞅了兩眼顏寧。 顏寧站在后頭,假裝沒有接收到他的視線,笑看著他們,一動不動。 譚并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誰知道昨晚那些人還會不會再次來,偏偏陸宵灼看上去就沒當回事,或者說,他的價值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陸宵灼或許能夠從其他渠道拿到幕后之然的線索了,不再需要他了。 這時候,譚并就格外慌張,他必須要自救才行。 “我想申請監(jiān)外自查,具體條件,讓大哥來跟陸署長談一談吧。若是大哥身體不便,就麻煩陸署長去醫(yī)院走一趟。” 譚景升抬起眼來看他:“這時候?自查?四叔,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商會的賬目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權力過問了,全都在警察局監(jiān)管之中,除非這個案子結束?!?/br> “但是要查起來很難吧?”譚并在里頭呆了將近一個月,并不知道陸宵灼具體進度到哪里了,但是他有種迷之自信,覺得漁船的賬目,他們不可能查的出來。 陸宵灼對漁船起疑他倒是一清二楚,也知道他必然會沖著這方面努力,然而,這些賬目他們做了幾重的防護,還有些誤導性的信息,就算是賬務專家也不一定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破解,他就不信陸宵灼手底下有這么多能人。 譚景升轉過頭去看向顏寧。 顏寧也明白他的意思,思量了一下,笑道:“這個,怕是不用了。正陽商會運輸鴉片的數(shù)目,我們已經(jīng)搞清楚了?!闭f著,做了個手勢,“大概是這個數(shù)目,沒錯吧?” 譚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敗,張了張嘴,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陸署長想要知道的其他信息,我也可以提供?!?/br> 顏寧點點頭:“好說,我會如實傳達。不過,四爺可要想清楚了,我們要的不光是信息,更重要的,是證據(jù)。我知道你的人手腳干凈,做事情幾乎不留痕跡,就算知道了兇手是誰,我們也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勉強定了罪,細節(jié)卻仍是有所遺漏?!?/br> 顏寧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的意思,四爺您明白吧?” 譚并定定地看著她:“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陸署長的意思?” 顏寧“哦”了一聲,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一副天真無害的嬌俏模樣兒:“當然是陸署長的意思,我就是個傳話的,四爺不用多想?!?/br> 譚并的視線卻仍是焦灼在她臉上,陰森冷漠。 要不是已經(jīng)確定這人毫無反擊之力了,顏寧忍不住就要打退堂鼓了,她果然還是見識太少了,也沒經(jīng)歷過多大的風浪,被一個人的眼神嚇退這種事,在她身上發(fā)生似乎也并不稀奇。 送走了譚景升和楊瀟之后,顏寧便又再次回到了陸宵灼的辦公室,推門進去就看到他正在發(fā)呆,這種情況可是少見,頓時就有些擔心:“怎么了?又遇到瓶頸了嗎?” 陸宵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隱瞞了何紹川的事情,笑笑說道:“沒有,在想事情呢?!?/br> 顏寧看他臉色,貌似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便主動說道:“告訴你個大好消息,譚并愿意說了,不過他需要譚會長在場,剛剛景升和楊秘書也已經(jīng)回去了,他們會跟譚會長說清楚這件事的。這樣的話,很快,我們就有足夠的證據(jù)抓捕何紹川了?!?/br> 陸宵灼握住了她的手:“譚并真的說有證據(jù)能夠指控何紹川?” 顏寧點了點頭:“他很肯定。應該也是之前為自己留了后招吧?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說了,他很惜命,多活一天也要掙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