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她這幅樣子不知道觸動了何紹川的哪根神經(jīng),竟然看到他微微笑了一下,嚇得顏寧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又怕被他看出什么異樣來,便連忙扭過頭,繼續(xù)盯著面前的茶盤發(fā)呆。 兩人一貓正沉默著,突然樓梯口傳來一聲軟軟的喵嗚,一聽就知道是小咪。 顏寧本來不打算理會的,主人家都在呢,哪里用得著她來照顧人家的貓? 但是喬喬突然尖叫了一聲:“這只蠢貓!” 顏寧立刻轉(zhuǎn)過頭看了過去,小咪費力地拖著一件舊衣裳從樓梯上一階一階往下跳,蠢萌的樣子可愛極了。 顏寧沒忍住笑出了聲。 喬喬忍不住嘆氣:“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那衣裳是何紹川的!我聞到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本來還打算抽空偷出來的,沒想到這只蠢貓……” 喬喬痛心疾首,瞬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顏寧卻是微微一愣,三步跨作兩步,立刻就走了過去,將小咪撈了起來,順手也將那件衣裳扯進了自己懷里,幸好小咪一直很執(zhí)著地不肯放開這衣服,她倒是絲毫不費力就扯到了自己鼻尖下。 果然有一股熟悉又特殊的香味,但是她也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聞到過了。 正想將衣服拿過來多看幾眼,小咪卻怎么都不肯放手,然后著急地喵嗚了好幾聲。 喬喬翻譯道:“它要把那件衣裳給何紹川?!焙箢^的話喬喬就沒再說了,講真,它越來越心情復(fù)雜了,這么一只蠢喵,要怎么辦才好喲? ——小咪還說,何紹川最近一直都不太開心,它想讓他開心些,才將衣服從三樓拿了下來,送給他。 顏寧將小咪放到了地上,看著它拖著衣裳走到了何紹川跟前,小爪子拽著衣裳,沖著他喵嗚了好幾聲,也頓時心情復(fù)雜。雖然只是一只貓,但也很讓人喜歡呢。何紹川若是死了的話,小咪肯定會很傷心吧?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顏寧假裝很喜歡貓的樣子,一直含笑看著小咪,注意力卻悄悄轉(zhuǎn)移到了何紹川臉上,余光悄咪咪地盯著他的每一個神情。 何紹川也知道了小咪的意思,頓時笑起來,彎下腰將它抱進了懷里,然后扯了扯那件衣裳,溫柔地說道:“是要送給我的嗎?” 小咪喵了一聲,兩只小爪子拽著,使勁往他懷里塞。 何紹川便趕快收了下來,視線也從自家貓身上轉(zhuǎn)移到了衣裳上頭,然后,他臉上的表情就突地變了,笑容也變得僵硬無比。 雖然只有一瞬,顏寧卻是看的清清楚楚,何紹川臉上的厭惡和恐慌,甚至還有——殺氣。 可能那一刻他身上的殺氣實在太重,連小咪都被嚇呆了,瞪著圓溜溜的眸子,小嘴微張,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何紹川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溫柔地摸了摸小咪的腦袋:“謝謝小咪?!?/br> 小咪沖著他軟軟地喵嗚了一聲,然后掙扎著跳了下來,卻是跳上了沙發(fā),窩到了喬喬身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顏寧不動聲色,也不再去關(guān)注那件衣裳,反正剛才她已經(jīng)看過了,是一件舊衣裳,大約六七年前流行的樣式,料子倒是很好的,兩家住得這么近,回頭問問陸太太,些許能有些印象。有了這些信息,她相信陸宵灼應(yīng)該能查個差不離。 何紹川很快又上樓去了,連同那件衣裳一塊兒帶走了。 不一會兒,陸太太也終于跟何太太結(jié)束了女人之間的談話,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了。 顏寧心里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離開了吧?她一點都不喜歡何家的這個氛圍,也不喜歡他們家的任何一個人,除了小咪,她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覺得煩躁。 回了陸家以后,喬喬迫不及待地拍了拍顏寧的手腕:“剛剛小咪說,他看到那件衣裳更不高興了,差一點小咪以為自己就要挨打了?!?/br> 顏寧“嗯”了一聲:“我看到了,回頭我就告訴陸宵灼……” 喬喬嘆口氣:“那衣裳恐怕是偷不回來了?!?/br> “沒事兒,不重要?!敝匾谋緛砭筒皇且律?,而是那件衣裳帶有的回憶。能讓何紹川如此深惡痛絕卻又不得不留著的東西,顏寧都忍不住開始好奇了。 “你們在哪翻出來的?” 喬喬簡單說了一下:“他們家肯定還藏著許多秘密呢,好多地方都不讓人進。” 顏寧聽它一副躍躍欲試的口氣,連忙摁住了小喵的腦袋:“別鬧啊,那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到時候被抓了,別以為你是貓就能說的過去?!?/br> 喬喬喵嗚了一聲,勉強答應(yīng)了下來。 臨近晚飯的時候,陸宵灼終于回來了,顏寧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陸太太看著兩人,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顏寧眨了眨眼,后知后覺,她似乎有點過于著急了,看上去好像很想念陸宵灼似的,這誤會大了…… 陸太太卻是不容她解釋:“你們上樓去說說話吧,半小時候后我去喊你們下來吃飯?!?/br> 陸宵灼便牽著她的手上樓去了。 顏寧便也懶得解釋了,連忙將下午在何家遇到的事情跟他全部說了一遍,又問道:“你那邊有什么進展嗎?” 陸宵灼點了點頭:“巧了,我這邊也剛好找到新的證人了,但是今天沒能見到面,明天我再去一趟?!?/br> 顏寧很是擔(dān)心:“那人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他知道該怎么保護自己?!雀易屑?xì)說說是什么樣的衣裳,說不定我還能有印象呢,畢竟住的這么近?!?/br>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看我的大長腿! 顏寧,拿尺子量了量:哦,15厘米。 第94章 那件衣裳, 陸宵灼的確有印象,他記得他見過何紹川穿著去學(xué)校。那時候他們倆的上課時間十分接近, 早上經(jīng)常能遇到。但是那些時日, 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陸宵灼沉思了片刻,只能慢慢來了。 顏寧又提起來衣裳上頭的奇怪香味,很是煩躁:“明明就是很熟悉, 印象很深刻,一聞到我就知道我曾經(jīng)聞到過,但就是想不起來?!?/br> 陸宵灼安慰她:“不著急, 等你想起來了再告訴我?!?/br> 喬喬也喵了一聲:“快吃飯了!吃了飯我再去何家待著, 多呆幾天我就不信聽不到什么事。” 顏寧一想也是,卻又叮囑道:“別亂跑啊, 他們家那么多房間不讓進, 肯定是有用意的, 別以為你是貓就放縱你了?!?/br> 陸宵灼聽到她教訓(xùn)喬喬, 也笑著說道:“不讓進的地方未必就是藏著齷齪事,咱們家也有些地方不讓進,父親的要務(wù)什么的, 還有一些資料存放的地方, 肯定都是常年上鎖的?!?/br> “聽到?jīng)]有?”顏寧又戳了戳喬喬的小肚子, “那些地方就算有什么秘密, 你也看不懂,就別去找麻煩了。” 喬喬躺平在沙發(fā)上,任君揉捏, 懶懶地喵嗚了一聲,算是應(yīng)下。 顏寧便將它抱了起來:“咱們?nèi)コ燥埌?,剛回來的時候,小咪不高興,喬喬還惦記著它呢?!?/br> “就是就是!”喬喬一下子精神起來,“一會兒我?guī)е揞^去哄一哄小咪,刷刷何太太的好感?!?/br> 顏寧又笑:“就你聰明!” 陸宵灼不明其意:“喬喬說什么呢?” 顏寧便給他重復(fù)了一遍。 陸宵灼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只精明的小貓,也“嘖”了一聲,揉了揉它的小耳朵:“吃罐頭會讓貓變得這么聰明嗎?居然還學(xué)會曲線救國了?” 喬喬一聽到有望加罐頭,立刻沖著他喵喵叫,金黃色的眸子瞪得圓圓的,散發(fā)著莫名的光彩。 顏寧毫不客氣地將它的小腦袋摁了下去,冷靜地說道:“不存在的,別聽它瞎說!小時候啥都吃,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開始挑食了!” 喬喬掙扎:“我沒有翅膀!我是貓又不是鳥!” 陸宵灼看著它被鎮(zhèn)壓的可憐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就挑食吧,咱家養(yǎng)得起。” 喬喬哼唧了一聲,甩了甩小尾巴:“這還差不多!” 吃飯的時候,喬喬就已經(jīng)心不在焉了,它很在意下午小咪說的“差點就要挨打了”,又知道何紹川不像是表面上看來那么溫柔和和氣,就很擔(dān)心那只蠢貓。連顏寧準(zhǔn)備回家了,都沒有賴著她多抱一會兒,只是站在門口相送。 顏寧笑了起來,彎下腰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快帶上你的罐頭,就看望小咪吧,它說不定也正在等著你的安慰呢?!?/br> 喬喬便頭也不回地叼著罐頭跑去了何家。 顏寧:“……”這種兒大不由娘的心情怎么這么悲傷呢? 陸宵灼牽著她的手,兩人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頭,正是晚飯時間,周邊的人家炊煙裊裊,時不時飄來各種美味,還好已經(jīng)吃飽了,要不然準(zhǔn)備流口水。 青磚鋪就的巷子里,兩邊都是綠樹紅花,這個季節(jié)正是美好,花紅柳綠,風(fēng)一吹,鼻尖就滿是花的芬芳草的清香。周圍安靜得只聽得到風(fēng)吹動樹葉的聲音,傍晚的余暉也格外溫馨,看著又大又圓的落日,卻不刺目,顏寧心情也格外好,唇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減弱。 看她開心,陸宵灼也跟著笑:“是不是比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要好看?” 顏寧哼了一聲:“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棄我們家窮?” “……”陸宵灼生怕她再往別處去想,頓時也不矜持了,笑吟吟地看著她,徑直說道,“意思就是,如果你覺得這里還看得過去,不如早一點搬過來???” 顏寧想明白他的意思后,忍不住紅了臉頰,嘟囔了一句:“我爹去世還不滿一年呢?!?/br> “快了!”陸宵灼記得清清楚楚,“還有三個月?!?/br> “你先把案子結(jié)了吧?!鳖亴幩﹂_他的手,走到前頭去了,“不然,住在哪里有什么區(qū)別?” 陸宵灼快步跟了上去,含笑看著她:“很快就好了,別擔(dān)心?!?/br> 兩人到了顏家,在顏寧院子里說了一會兒話,就有個小警員匆匆忙忙走到了小院門口,不停地往里頭張望,神情很是焦急。 翠紅從屋子里頭端著茶盤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先看到了他,連忙去跟顏寧說。 顏寧微微一愣,隨即說道:“讓他進來吧,怕是有什么要緊事呢?!比缓笥众s緊走出去跟陸宵灼說道,“你的司機好像有什么事?!?/br> 陸宵灼立刻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來,你跟母親說一聲?!?/br> 顏寧點點頭,送他到門口,看到兩人急匆匆上了車子,便又回了家。 一上車,小警員就說道:“朱行長今日宴請賓客,給太太慶生,剛送了請?zhí)^來,都督讓您抽空過去一趟。” 陸宵灼訝異:“怎么現(xiàn)在才送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警員回道,“請?zhí)撬偷郊依镱^去的,都督讓給您送過來,我就匆匆忙忙來了。” 陸宵灼打開請?zhí)戳藥籽?,距離宴會開始只有半小時了,也來不及折騰了,沉思片刻,便說道:“那就直接過去吧?!赣H去了嗎?” “陳秘書說已經(jīng)過去了?!?/br> 陸宵灼頓時若有所思,父親都去了,干嘛還非要喊上他?不過陸宵灼倒也沒有想太多,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十幾分鐘之后他就能看到真相了,現(xiàn)在浪費那個精力干嘛?現(xiàn)在他倒是應(yīng)該好好想想,朱太太這個生日宴的用意何在。 朱校的兒子朱毅死了很多年了,那是他的獨子。朱校曾有一兒一女,女兒幼時便已夭折,對夫妻兩人打擊甚大,于是對兒子就更加溺愛。朱毅也因此養(yǎng)成了各種紈绔子弟的壞毛病,喜歡新鮮事物,喜歡刺激,喜歡女人,甚至——據(jù)說還有某種特殊癖好,喜愛幼童…… 所以,若是朱毅死了,大家都會額手稱慶,甚至恨不能放些煙花來慶賀。但偏偏,他是因為吸食鴉片死的,偏偏,他死的時候,是虎門銷煙八十周年紀(jì)念。比起一個人渣,顯然鴉片的出現(xiàn),讓大家更為恐慌。再加上朱校當(dāng)時已經(jīng)位高權(quán)厚,他唯一的兒子死了,自然是要徹查到底,這一查,就牽連出來不少人。 陸宵灼舒了口氣,盯著車窗外頭,夕陽已經(jīng)落下去大半了,很快,這個城市就要被夜色淹沒,猶如當(dāng)年在那個大案中被牽連出來的幾十人。他們名貴顯赫的青年人,本該有著光明的前途,卻因此,在年紀(jì)輕輕的時候,就被埋葬在此。 這些年來朱太太一直深居簡出,幾乎沒有參與過任何社交活動,聽說是兒女的死亡給了她巨大的打擊,情緒一直很不穩(wěn)定,不便見外客。 朱家剛出事的時候,母親也的確曾經(jīng)去探望過,這話并沒有虛夸,當(dāng)時朱太太幾乎都要瘋了,連眼前人是誰都分不出來,凡是想要靠近她兒子房間的,都會被打得頭破血流。當(dāng)時陸太太十分唏噓,也曾感嘆,好好的一個家,大約也就這樣被毀了。 陸宵灼心里是沒什么感想的,他對朱毅并不熟悉,雖然天生厭惡這一類人,但也從未覺得他死了對自己有什么影響。只是個陌生人而已,這世界哪一天不在死人?朱毅還不值當(dāng)他惦記,只不過后頭販賣鴉片的人被抓,他卻覺得大快人心。 “署長,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