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今天有誰來過了嗎?”陸宵灼有些意外,他還以為,要撬開陳云生的嘴,起碼還得等個兩三天呢。 小六回道:“陳大少爺來過了,剛走了沒多一會兒,是我跟著進的審訊室,這是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 說著,小六將一張紙遞了過去,又解釋道:“林隊長出門之前交代過我,不論什么人來探視,都要我將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沒有物品交換一一記錄下來,拿給您看?!?/br> 陸宵灼點了點頭,夸贊道:“做得很好?!?/br> 小六靦腆地笑了起來:“那我先去干活兒了,您有事再喊我?!?/br> 陸宵灼點了點頭:“去吧?!?/br> 陳家兄弟見面的時間也就十五分鐘的樣子,說的也不過是些家常,無非就是“陳母很想念兒子”、“大哥二哥都很擔(dān)心弟弟”、“家里的生意最近如何”……之類的廢話。 陳云生有些不耐煩,但仍是耐著性子跟大哥周旋了許久,直到陳帆生說“林隊長又要開始查探蘇晚的案件了”的時候,陳云生的語氣才不那么敷衍了。 陳帆生的話很有意思,他說:“五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那么清楚?我連蘇晚怎么死的都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陳云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對咱們家來說,這是好事。這件案子一天不解決,陳家就要多背負(fù)一天殺人犯的罪名?!?/br> 陳帆生頓時激動起來:“你要做什么?咱們家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慢慢好起來,你想做什么?!”頓了頓又安撫道,“你別擔(dān)心,我跟二哥一定會讓你盡快回家的?!?/br> 陳云生沒有回答,良久,才幽幽地說了一句:“事情總該有個了斷?!?/br> 陸宵灼將兩個人的對話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站了起來,進了3號審訊室。 陳云生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動靜便立刻抬起頭來,看到是陸宵灼,對著他微微一笑:“陸署長?!?/br> “想通了?打算交代了?”陸宵灼也懶得跟他廢話,徑直問道。 陳云生看著他:“我能先見一見四小姐嗎?” 陸宵灼頓時陰沉了臉色,冷冰冰地看著他,這要不是在審訊室,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太對等,他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將眼前這個衣冠禽獸痛毆一頓了。 陳云生看著他的臉色,絲毫不懼,依然保持著微笑:“您在害怕什么呢?我都這樣了,您還是一副擔(dān)驚受怕的樣子,看來四小姐對您,并沒有那個意思,是嗎?” 陸宵灼被他一激將,倒是迅速冷靜下來了,輕笑了一聲,并沒有接他的話題,而是說道:“今天陳太太上門替你提親去了?!?/br> 陳云生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眼睛里帶著隱隱的怒氣,臉上的暴虐一閃而過,很快就讓自己恢復(fù)了正常的模樣:“讓您見笑了?!?/br> “即使如此,你也還是要見顏寧嗎?”陸宵灼看著他,心里十分可惜。 雖然不知道五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如果不曾有那場意外,這必定會是個十分出色的年輕人,個性溫和、勤奮謙虛、才華橫溢……將來也必定是前途無限。 可惜…… 陸宵灼看著坐在這里的陳云生,心里也只??上Я?。 “謝謝陸署長的好意,請幫我約一下四小姐吧?!标愒粕Φ谋虮蛴卸Y。這時候他態(tài)度溫和,眼神清明,唇邊帶著親和的笑意,即使多日的牢獄之災(zāi)讓他看上去多了幾絲狼狽疲乏,也依然掩飾不了自內(nèi)而外的光華。 陸宵灼應(yīng)了下來:“行,明天吧。我希望,到時候蘇晚的案子也能了結(jié)?!?/br> 陳云生笑著看他,沒有作聲。 “哦,對了,那個黑紋梨花木的柜子,是你外祖父母家送來的東西吧?”陸宵灼瞇了瞇眼,打開文件夾,找到木工師傅鑒定推斷的那一頁,一一復(fù)述給他聽,“這個樣式和打造的工藝,是十幾年前,南邊的紹興市時興的,其寓意為,文曲星的庇佑。” 陸宵灼抬起眼來看著他:“算算時間,那是你考大學(xué)的前一年吧?” 陳云生定定地看著他,忽地笑出聲來:“陸署長想說什么?那房子本來就是我的,里面放著我的柜子,有什么問題嗎?” 陸宵灼竟然點了點頭,認(rèn)真標(biāo)記在了文件上:“的確沒有問題,你說的對極了。那能否告訴我,這個柜子,是哪一天通過哪種方式運輸?shù)轿餮邮衼淼哪???/br> “4月8號凌晨到的,走的是正陽商會的商船。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剛巧我要去拜訪我的國文老師王仁山先生,所以起得很早,一出門下人們就來說,舅舅送的禮物到了。晚上回到家,我才知道,這個名貴的柜子,就是舅舅送我的禮物?!标愒粕氐?。 “多謝陳三少爺?shù)呐浜??!标懴茮]再多問,合上文件走了出去。 譚景升正從外面回來,看到他一出來就嘆氣,便笑了一聲:“陳三少爺很難應(yīng)對吧?” 陸宵灼摁了摁眉心,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蘇晚的家人找到了嗎?” “正要跟你說,找到她的jiejie了,貌似男人死了,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過的艱難,不得已便回老家來了。”譚景升說道,“我已經(jīng)讓人將她帶到蘇家老宅去了,留了兩個人照看她?!?/br> “我現(xiàn)在過去?!标懴屏⒖陶f道。 聽說陳云生要見她,顏寧眨了眨眼,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自那日在兇殺現(xiàn)場分離之后,她還以為,他們之間的交集就到此為止了呢。說起來,可能是那天她多嘴問了那句話吧? 沒有得到答案,顏寧其實心里松了一口氣。她本來就是個既敏感又小氣的人,陳云生現(xiàn)在的狀況,無論回答愛或是不愛,都已經(jīng)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了。 小六看著她,小心翼翼:“四小姐,您若是不想去,也沒關(guān)系的,我會如實跟隊長說明白。” “不用,也沒什么好回避的?!鳖亴帗u了搖頭,抱了跳到她懷里的喬喬,“走吧?!?/br> 一進入警察局大廳,就碰到了剛從法醫(yī)室走出來的陸宵灼,顏寧很懷疑他是故意的。 陸宵灼也看到了她,笑了笑:“來的還挺快?!比缓罂聪蛩龖牙锏呢?,怎么都覺得礙眼極了。 顏寧鼓著臉頰:“不是你讓我來的么?快一點吧,我還有事趕著去學(xué)校一趟呢?!?/br> 喬喬也瞪著他:“怎么都覺得這個小白臉有些欠揍?!?/br> 顏寧摸了摸它的小耳朵,示意它安分一點。 陸宵灼收回了視線,說道:“行。”然后跟小六吩咐道,“去打開3號審訊室的外門,安排三少爺跟顏寧見見面。”又問顏寧,“要我陪你進去嗎?” “不用的吧?你們不是安排了人在旁邊看著嗎?”顏寧看著他,眨了眨眼。 陸宵灼定定看了她兩眼,突然笑道:“去吧,小六就在里頭,有事他會幫你?!?/br> “能有什么事?”顏寧嘟囔了一句。 陳云生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立刻抬起頭來,看向門口的方向。 顏寧走進來,也立刻抬眼看向他,想要微笑一下示好卻又很快意識到這里并不是外頭,笑了反而像是在嘲笑別人一樣,頓時就拘謹(jǐn)起來,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好。 陳云生倒是大大方方地對著她笑起來:“四小姐。” 顏寧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三少爺,你還好嗎?”話一出口,就覺得很不合適,顏寧訕訕地笑了笑,迅速低下頭來,伸出手去捋順耳邊的碎發(fā)。 陳云生并沒有在意,回道:“也說不上壞,陸署長做事一向很有原則,并不曾苛待我?!?/br> 顏寧“嗯”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便抿了抿唇,沉默地坐在那里。 陳云生笑道:“咱們會面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我就長話短說了。” 顏寧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認(rèn)真:“你說。” “那天四小姐問我的話,我想了多日,也算是終于有了答案?!标愒粕粗?,目光溫柔,“雖然我想,四小姐現(xiàn)在并不一定還需要我的答案?!?/br> 顏寧訕訕一笑,來之前她就怕陳云生再提起這件事,但是對方既然這么說了,她便也只好裝作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沒有的事,三少爺有話就請說。” “我很抱歉,給四小姐帶來不好的回憶。” 顏寧突然如釋重負(fù),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依然沉重地坐在那里,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三少爺是個很好的人,不論是那些小禮物,還是帶我去看戲,都是我很喜歡的事情?!?/br> 陳云生笑了笑,舒出一口氣:“那就好,我可以放心了?!?/br> 接下來,兩人的談話就肆意多了,仿佛是許久未見的摯友一樣,直到小六過來提醒,時間已到,顏寧才站了起來,笑著跟他告別。 陳云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四小姐……不,沒什么,四小姐要多保重。” 即將走出審訊室的時候,顏寧突然停下了步子,轉(zhuǎn)過身看向陳云生,很認(rèn)真地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真心還是假意?” “那我告訴你,是真心的。如果三少爺一直是我眼睛里看到的那個溫柔又才華橫溢的三少爺,我真的很幸運,能夠遇到你。我想,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才可以在這一世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遇到三少爺這樣美好的人?!?/br> 厚重的鐵門再一次合上,隔絕了門外那個嬌俏的身影。 陳云生坐在那里,視線仍是停留在她走出去的那一瞬間,靈魂仿佛被抽空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沒有小魚干的一天,想它…… 陸大少:魚罐頭和寧寧,你要哪個? 喬喬:魚罐頭! 美滋滋地吃著罐頭,喬喬瞅了一眼傻呵呵正樂得陸大少:蠢貨!罐頭是我的,寧寧也是我的。 第30章 顏寧一走出去, 就看到陸宵灼站在走廊里跟林明義說話,蔫蔫地走了過去, 打算告辭。 陸宵灼卻拽住了她的胳膊:“去我辦公室, 正好有點事要問問你。” 顏寧:“……哦?!闭盟蚕雴枂枺@樁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究竟是誰。 陸宵灼倒了一杯紅茶遞給她:“小心燙?!?/br> 顏寧心不在焉, 敷衍地對著他笑了笑:“謝謝?!?/br> 陸宵灼就很不高興,徑直問道:“你是不是有點喜歡那個小白臉了?他有什么好的?” 顏寧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只當(dāng)是在跟朋友聊天, 認(rèn)真回道:“三少爺人挺好的, 又溫柔又細心,明明很有才華卻依然很努力……”顏寧嘆了一口氣, “他應(yīng)該是有苦衷的吧?” 還沒待陸宵灼說什么, 顏寧就先苦笑了一聲:“不過, 不管有什么苦衷, 這都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說完抬起頭來看向陸宵灼,“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沒有喜歡他,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喜歡上一個人, 我大概早就嫁出去了, 唉……” 也幸好, 他們相處的時間還太短,她不過是剛剛有了好感,這段感情就以這種特殊的方式, 戛然而止,也算是幸運吧? 雖然顏寧自認(rèn)為是個理智的人,絕不會為了一個殺人兇手去做什么傻事,但真到了那時候,也少不了要折騰一番,心神俱疲,還要勞累母親跟她一起受苦受難。 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顏寧舒了一口氣。 陸宵灼聽到她夸贊陳云生的話,差點沒忍住把手里的瓷杯給摔了,但是聽到后面那句,頓時又心花怒放,轉(zhuǎn)過頭去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也只是僅僅有好感而已,便放心了。 “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別忘了你母親還需要你照顧呢?!边@時候陸宵灼就覺得,顏寧這個糟心的家庭也不盡然就是壞事。 顏寧很快打起精神來,笑著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又說:“兇手確定了嗎?” “基本確定了,最近一段時間會很太平,你可以回學(xué)校去上課了,不過還是要小心,他們是團伙作案,不排除有漏網(wǎng)之魚的可能性。”陸宵灼說道。 顏寧眼巴巴地看著他:“還有呢?” “還有什么?”陸宵灼裝傻。 顏寧鼓起臉頰:“陳三少爺呢?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個人偶找到了嗎?是不是按照蘇晚的樣子做出來的?” 陸宵灼定定看了她幾秒,不無酸氣地說道:“你就只關(guān)心陳三少爺?” 顏寧看著他,無力吐槽:“難道陳三少爺不是涉案人員嗎?還是說,其實他跟這個案子沒有關(guān)系,你們搞錯了?” “……”陸宵灼竟然無話可說。 “這個,暫時還沒有定論,你也不要太著急了,出了結(jié)果我一定跟你說?!标懴聘煽攘艘宦?,企圖將自己一身的醋酸掩飾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