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師也沒訓(xùn)斥責(zé)備，從抽屜里取出個文件夾，從中抽出兩張紙。

    是本學(xué)期兩次考試的成績排名表。

    “這是黎嘉的成績，這是你的。”他把兩張成績單并排擺在戴坤面前，“我聽說考試前你還幫著黎嘉講題復(fù)習(xí)，怎么自己就不肯努力點？看看這成績，這排名。你英語和語文加起來，也沒比人家單科高幾分?！彼氖种更c了點，“有什么想法沒？”

    ……

    能有什么想法？

    戴坤除了感興趣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對其他課的成績并不在乎，考得好考得差，上名?；蚴巧掀胀ù髮W(xué)，似乎也就那樣。

    反正在乎他成績的人已經(jīng)走了，剩下個滿腦子只有工作的爸爸，相看兩厭。

    這幾個數(shù)字，沒什么可在乎的。

    他懶散站著，左手拇指勾在褲袋，漫不經(jīng)心，“黎嘉進步很大?！?/br>
    “還有呢？”

    “她很厲害唄?！钡穆曇?，事不關(guān)己。

    徐老師氣結(jié)。

    “你和黎嘉的情況很像，偏科嚴(yán)重。人家把數(shù)學(xué)分?jǐn)?shù)提上去，總分立馬提高了一大截，你就不打算跟人家學(xué)學(xué)？”他讓戴坤坐在對面椅子里，語重心長，“戴坤啊，你的天分，老師們都看得出來。語文和英語只要稍微用點力，提個三十分沒問題的?！?/br>
    “嗯，謝老師夸獎。”

    徐老師無奈，“高考的時候，相差一分都能把人分到不同層次的學(xué)校，何況是幾十分?！?/br>
    “嗯，知道?！贝骼るS口應(yīng)著，眉目冷淡而疏離。

    徐老師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不行的，你本來能考個很好的學(xué)校。這樣，提前跟你爸說一聲，期中考試后開家長會，請他一定抽空過來，我想跟他好好談?wù)?。?yīng)該就是五月十七八號?！?/br>
    戴坤神情微頓，卻還是應(yīng)了，“好?！?/br>
    辦公室里片刻沉默，辦公桌大多空著，只有英語老師在批改作業(yè)。

    見那邊徐老師教育完了，她也轉(zhuǎn)過頭來。

    “不是我說你，戴坤——”她抽出戴坤的作業(yè)本，看得出戴坤心情不好，也沒說重話，“上課不肯聽課，作業(yè)讓人幫你寫，單詞也不背，聽力作文更是從來都不練，就這樣能考一百分，也是個奇跡了。你跟人黎嘉多學(xué)學(xué)，認(rèn)真把作業(yè)寫了，分?jǐn)?shù)都能提不少?！?/br>
    “就是。”徐老師也附和，“我看黎嘉平時也挺樂意幫同學(xué)，你倆又是同桌，結(jié)個小組互相幫個忙，一起進步多好?！?/br>
    “你倆這底子，只要多上點心，早晚能到學(xué)校前十。還有，別以為我看不出筆跡，你這作業(yè)是讓黎嘉抄的。人家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你別總欺負(fù)她?！?/br>
    ……

    兩位老師你一言我一語，足足勸了十幾分鐘，快下課的時候才放戴坤回去。

    戴坤有點郁悶。

    倒不是因為老師的嘮叨，畢竟被老徐嘮叨是家常便飯，早就習(xí)慣了。

    讓他郁悶的是老徐那句玩笑般危言聳聽的話——

    “等過幾個月，黎嘉努力到了年級前十，你還原地踏步，不覺得丟臉嗎？”

    丟臉倒不至于，戴坤不在乎考試分?jǐn)?shù)。

    但老徐笑瞇瞇地拿他親手教出來的小徒弟教育調(diào)侃他，那老狐貍般的神情仍舊讓戴坤有種微妙的不爽，繼而煩躁。甚至有種拿個英語高分拍到老徐面前，看他還怎么調(diào)侃的沖動。

    這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戴坤自己都有點吃驚。

    激將法還真特么有點作用，cao！

    樓道里冷冷清清，下課鈴聲悠揚響起。

    戴坤腳步頓了下，沒回教室，甩開兩條長腿出了教學(xué)樓到學(xué)校西北角，找個僻靜的地方抽了支煙。

    朦朧的煙霧里，黎嘉的臉晃來晃去。

    ——“他不耽誤我就算我燒高香，謝謝?！?/br>
    自信又傲氣的樣子，急了齜牙嚇唬人的小白兔似的。

    名校什么的，聽著有點遙遠(yuǎn)。

    戴坤初中的時候?qū)W習(xí)成績拔尖，也曾神往過名校，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后來家里出了一堆亂事，整個人消沉了很久之后，日子過得懶散又別扭，就沒再有那念頭了。

    不過，如果黎嘉真能努力學(xué)習(xí)，把成績竄到年級前五，倒是很有希望進去的。

    她那綿里藏針的性子，喜歡文學(xué)喜歡英語，沒事看書涂鴉寫寫畫畫，人又聰明，到了那種地方，加把勁沖一沖，肯定會更加耀眼。

    就是老徐那一臉的調(diào)侃可惡。

    如果黎嘉真的進步飛快，他卻沒什么長進，不止老徐猖狂，那小丫頭恐怕也得把他看扁。

    下回再碰上惹事的，她恐怕會這樣說——

    “戴坤那種學(xué)渣，我才不屑跟他同桌呢，他只會耽誤我。”

    戴坤想了想她這樣說話時柔軟的語調(diào)，認(rèn)真的神情，有點好笑，又有點郁悶。

    掏出火機又點了根煙，看著樹影慢慢拉長。

    寧城氣候不冷不熱，算農(nóng)歷這會兒還是三月，校園里各處花開得正好，周圍樹木也郁郁蔥蔥。林下風(fēng)涼，有人翹課偷偷約會，女生沒穿校服，裙角輕輕飄起。

    這是個適合談戀愛的季節(jié)，曖昧心動都在樹影里深藏。

    戴坤目光掃過那一抹裙角，恍然想起剛見到黎嘉的時候，她也是裙角微揚。

    不自覺地，唇角挑起點若有若無的笑。

    很遠(yuǎn)處孟起那幫人又在晃，像是跟別校的拉架似的，一伙人你推我搡，不知道是為了哪個女生，還是為了路上幾句口角。

    戴坤對這事沒興趣，只要別真惹怒他和孟起，向來是不插手的。

    于是抽著煙繼續(xù)看風(fēng)景。

    后面整節(jié)課都被翹掉，到最后一節(jié)課時，戴坤才頂著張生人勿近的臉慢悠悠地晃回去，眉眼冷峻，神情淡漠又懶散，氣場開道暢通無阻。

    三班的教室里面，這會兒格外吵鬧。

    班長孫天奇站在講臺，黑板上寫著幾個地方，正跟副班長討論什么。

    底下也沒人學(xué)習(xí)，前后左右地圍在一塊，七嘴八舌地討論。

    黎嘉和熊暢一人咬著一根吸管，正在喝酸奶，前桌的兩人也轉(zhuǎn)過來，正一臉高興地討論。

    他坐回位子，隨口問黎嘉，“吵什么呢？”

    “要春游啦?！崩杓瘟ⅠR拋出重點，興沖沖的，“老班說春暖花開天氣正好，月考也結(jié)束了，讓班長組織我們周六去春游，不然明年升了高三，可能就沒那么多閑時間了。那邊選了幾個地方，有沒有想去的？”

    戴坤懶洋洋掃了一眼，聳了聳肩，“無聊?！?/br>
    他高冷慣了，對班級活動不熱衷，黎嘉也沒在意，繼續(xù)興沖沖地跟熊暢她們討論。

    暮春三月，雜花生樹，隨便往哪兒一站就是詩詞里的無邊風(fēng)光。

    黎嘉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每個月只能抽空回來兩三天，秦璐平時又比較忙，今年也就趁著周末跟許曉萌和朋友出去玩了兩回，還沒敢跑得太遠(yuǎn)。

    但一顆心卻早已飄到老遠(yuǎn)。

    踏青春游什么的，她最喜歡了！

    教室里一頓討論，最后孫天奇征集大家的意見，選在了鳳凰嶺。

    新學(xué)期班費基本還沒花，因為徐老師會抽空帶大家一起去，這樣班級出游的機會又不多，孫天奇動員了下，希望各位同學(xué)都能參加。他辦事勤懇，為人又爽快熱心，幾乎是一呼百應(yīng)。

    小組長下座位統(tǒng)計名單，大家都很興奮。

    黎嘉當(dāng)然是要去的，見戴坤懶洋洋地望著窗外，便問他：“哎，你去嗎？”

    “去哪？”

    “鳳凰嶺啊，剛你都沒聽班長說話呀？”

    戴坤看著她，忽然湊近些，一如平時講題的姿態(tài)，壓低聲音，“都問兩遍了。這么想讓我去？”

    咫尺距離，他的眼睛深邃有神，帶著點戲謔。

    黎嘉莫名有點臉紅，轉(zhuǎn)過頭嘀咕。

    “……什么??！愛去不去。”

    過了會兒，時琳過來統(tǒng)計，黎嘉報了名，本以為戴坤那種高冷的人不屑參加這種所謂“無聊”的活動，誰知那位屈指在桌上輕輕一扣，聲音散漫，“我也去?！?/br>
    黎嘉：“……”

    第11章

    周六早上九點，三班全體在寧中旁邊的小廣場集合。

    黎嘉因為這回月考成績不錯，從秦璐那里換回了兩本被沒收的課外書，昨晚開著小臺燈看到快十二點，今早有點困兮兮。

    不過有出游的事激勵，還是蠻興奮的。

    到了廣場邊，班里的人也來了大半，一群群地站著聊天，都很期待開心。

    換下教室里平常千篇一律的校服，青春正茂的少年男女，光是成群站在那里，就是道亮眼的風(fēng)景。女生們雖然不好穿裙子登山，卻也打扮得漂漂亮亮，還有幾個妹子化了淡妝，把頭發(fā)暫時燙成小波浪，漂亮得很。

    黎嘉還是素面朝天的打扮，就只是多涂了層防曬，身上穿了件蝙蝠衫，底下是不影響爬山的休閑褲和小白鞋。

    她天生膚色白皙，頭發(fā)的顏色也稍微淺一點，平時不太顯眼，站在陽光底下，發(fā)梢被照出點近乎棕紅的顏色，襯得臉蛋柔軟白膩。

    那蝙蝠衫還帶著帽子，帽子上有倆灰白相間的貓耳朵，軟綿綿的。

    戴坤踏著準(zhǔn)點趕到，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同桌。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里，黎嘉和熊暢、姜靈靈她們站著，兩只手輕輕松松地塞在褲袋里，身上背著雙肩小背包。

    熊暢在玩她的帽子，捏完了柔軟的貓耳朵，忽然拎著那帽子起來，給她戴在頭上。

    黎嘉沒防備，神情懵了一下，腦袋被帽子遮住，頭頂豎著兩只貓耳朵，可愛極了。

    她也沒來得及摘帽子，先捉住熊暢呵癢癢，又笑著往后躲閃逃竄，衣衫微揚。

    樹影斑駁，朝陽明媚，嬉笑的姿態(tài)和含笑的眉目落入眼底，刻在心里。

    廣場旁邊，孫天奇約好的大巴車準(zhǔn)時抵達，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厣宪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