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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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鳴硯低聲道:“可、可我眼睛不好。” 秦湛道:“這確實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br> 越鳴硯聞言睜大了眼,秦湛道:“我不知道你的眼睛還能不能看好,但我記得東海有一種水晶可以將事物放大,通過這塊水晶看,三米外的東西都似近在眼前。” “這水晶大概能救你的急。” 秦湛當然不是會收廢物做徒弟的人。她看了越鳴硯,除了眼睛,都是上佳。眼睛這事不是沒法解決,看不清有東海的水晶,就算是看不見——她也可以替越鳴硯換雙眼睛。 這對于旁人而言極為難做的事情于秦湛而言,不過都只是舉手之勞,全看她想不想做罷了。 燕白劍后知后覺道:“那水晶是不是你房里拿來當盤子的那塊?” 秦湛點了點頭。 燕白劍茫然道:“不是前兩年就不小心摔碎了嗎?” 秦湛:“……” 秦湛一個沒忍住,站了起來:“我摔碎了?” 燕白劍肯定道:“你摔碎了。” 秦湛:“……” 秦湛的臉上露出了難堪的表情,越鳴硯看不清,卻能從空氣中察覺到。 他忍不住道:“師尊,其實就算沒有——” 秦湛道:“沒事沒事,肯定不止這一塊,我再找找,找不到就去東海再找一塊回來?!?/br> 越鳴硯從秦湛的話里聽出她極力想表達的安慰和鎮(zhèn)定:“最多遲兩天,你能看清的。” 越鳴硯一下便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想說的有很多,卻最終一句也沒說。但秦湛這意外的一面反而讓越鳴硯心里與這座高高在上的云山之間一下拉進了許多。原來傳聞里的劍主秦湛,也有失手打碎東西的時候。 秦湛問他:“你在想什么?” 越鳴硯答:“師尊和傳聞不太一樣。” 秦湛笑道:“他們都說我什么?” 越鳴硯道:“是天下無二的燕白劍主,正道的中流砥柱?!?/br> 秦湛聽了,頓了一瞬:“還是個男人?” 越鳴硯:“……呃?!?/br> 秦湛看見越鳴硯的表情還有什么不懂的,她道:“看來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越鳴硯說不出話,十分窘迫。 燕白劍哈哈大笑。 秦湛也笑了,越鳴硯不明所以,秦湛道:“他們怕我叛變,便想盡了辦法來吹捧我??蛇@吹捧到底是不甘心,所以能歪曲一點都是痛快的?!?/br> 她對越鳴硯彎起了嘴角:“這事難道不有趣嗎?”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是個深度近視(。 第3章 天下第一劍03 越鳴硯最后也沒有弄明白秦湛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來,朱韶的背叛只是個意外,實則怪不去秦湛的身上,更別說“覺得她會叛變”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他初來乍到,這種事關(guān)師尊隱私的事情,他只敢藏進心里,絕不敢問。 秦湛也沒太在意,揮手便讓他去休息。 最后秦湛還是從朱韶以前住的屋子里找到了塊沒摔碎的水晶。 這塊水晶擱在三尺二的烏木盒里,盒子的鎖眼是一枚銜珠而飛的雀鳥,秦湛認不出這是什么鳥,但大抵都是精怪那一類的東西。 她用手指剝開了珠子找見了水晶。這塊在秦湛屋里不過用來擺放些水果的水晶,擱在朱韶這里,不僅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放進了寶盒中,寶盒里還有上好的紅色絲絨覆蓋著??v使是從高處墜下,盒子的一角磕壞了,這里頭的水晶都未必會壞。 燕白劍瞧見了,不免要說一句:“這小子把你送的東西保存的倒是好?!?/br> 其實也算不得送。 這水晶是東海諸派送她繼承劍閣位十年的賀禮,一共十塊,她留下了兩塊。那時朱韶已是她的徒弟,她便將其中一塊給了朱韶。朱韶當年竊寶匆忙,秦湛猜他叛離山門也來不及帶走多少東西,這才想著要不去他的房里找一找。 朱韶的房里確實有水晶——或者說,朱韶在叛離時,除了被竊走的舍利珠外,他沒有再帶走任何東西。 燕白劍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它哼了聲:“諒這小子也不敢。” 秦湛沒有接口。 朱韶是她的大徒弟。 她將水晶從盒子里取了出來,用白色的絲綢包了,方才下了劍閣。 越鳴硯便站在劍閣前等他,秦湛一眼看去,便瞧見了越鳴硯表面鎮(zhèn)定的面下藏著的忐忑不安。 秦湛心想作為師父,她這時候是該安慰兩句的。 所以她開口道:“小越?!?/br> 越鳴硯抬起了頭。 秦湛被他用那雙黑亮的眼睛瞧著,剩下的安慰反倒不會說了。 她想了一會兒,最后干脆說:“走了。” 越鳴硯“唉”了一聲,便跟在秦湛的身后,甚至不問去哪兒。 這點倒是和朱韶不同。 或許是重新收徒勾起了秦湛的記憶,她倒是想起了些二十年前的事情。朱韶縱使是為了躲避災(zāi)禍才被送上了閬風(fēng),人卻半點兒陰郁也無,剛來劍閣的時候總是問東問西,半點也不怕秦湛。秦湛說一句出門,他恨不得連秦湛出門的路上打算在哪兒落腳都問出來。 秦湛心想,這或許和兩個孩子的境遇有關(guān)。朱韶再不濟,也是被東境當做小皇子養(yǎng)大的。越鳴硯……秦湛這才想起自己對這個新挑的徒弟一無所知。 她問了句:“你是哪兒人?” 越鳴硯答:“是南境人。” 秦湛說了第一句,便覺得下面的話都好說多了,她一口氣全問了:“我也是南境人,南境大了去了,你是哪國人,父母可還在?” 越鳴硯畢恭畢敬道:“南境秦國人,父母在我幼時便去世了?!?/br> 秦國是東境與南境的交匯處,東境雖不似西境已全然在表面上支持起魔道,但東境慣來也是個復(fù)雜的地方。秦國作為南境一國,自然以閬風(fēng)為首的一眾劍宗為尊,與東境常起沖突。兩國邊境的普通人都活得尤為艱難,常常朝不保夕。 越鳴硯資質(zhì)不錯,卻父母雙亡來到閬風(fēng)。其中關(guān)由哪怕秦湛不去想也能猜到。 燕白劍見秦湛再問這些,便道:“這些孩子進閬風(fēng)的第一天我就溜過去看過了,我知道的怕是要比宋濂還多!” 它得意道:“這小子剛出生就被魔修殺了爹媽,得虧被你們閬風(fēng)的人救了,送去給他舅舅。可他舅媽不喜歡他,所以趁他舅舅出遠門,把他扔了!這么一扔,他就碰上你們閬風(fēng)負責(zé)收徒的弟子了唄?!?/br> 越鳴硯沒有反駁。 秦湛聽著,覺得這劇情真耳熟。要不是越鳴硯露出的額頭白皙光潔,她怕是會忍不住問對方額頭上有沒有閃電傷疤。 秦湛從變成秦湛起,快要過了一百年。她幾乎都要忘記了作為秦湛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樣,如今聽著越鳴硯的故事,倒是想起了一些,那些記憶讓秦湛覺得親昵又陌生,她竟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這是越鳴硯自見到秦湛起,第一次聽見如此溫柔的輕笑聲。作為燕白的劍主,秦湛強得令人側(cè)目。她深不可測的修為讓她在旁人眼里顯得高不可攀,甚至哪怕近在咫尺都似乎隔著山霧,讓人瞧不真切,也不敢瞧真切。 即使越鳴硯在對方伸出手的那一剎,與她靠得很近,越鳴硯的眼里留下的也只是秦湛模糊的白色身影和她淡泊偏冷的聲線。 越鳴硯怔了怔。 燕白劍道:“哇秦湛,你真的越活越?jīng)]有良心了,你徒弟這么慘,你還笑得出來?” 越鳴硯聽見燕白劍提到了自己,剛想要開口解釋,秦湛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聲音又恢復(fù)了淡泊偏冷的樣子。 秦湛道:“到了。” 越鳴硯這才驚覺,他隨著秦湛踏上了通往筑閣的玉階,只能看見一片極高的黑色建筑遠遠立著,縱使模糊那股扭曲與奇詭感仍舊鋪面而來。 越鳴硯聽見燕白道:“都六十年沒來過這地方了,這地方還是這么詭異。徐啟明看著挺正常一個人,怎么就不救救筑閣這糟糕透頂?shù)膶徝??!?/br> 越鳴硯知道筑閣。每個活在閬風(fēng)轄地的百姓都知道這座仙山的構(gòu)成。 劍、衍、藥、筑四閣圍繞其中正法殿,五座山峰延綿方構(gòu)成閬風(fēng)派。其中劍閣修劍道,衍閣主器,藥閣煉丹心,正法萬象森羅。 唯有筑閣,哪怕在市井小巷的流言里,也少見有關(guān)它的故事。眾人只知道它是閬風(fēng)山門最難攻克的一山,說是昔年創(chuàng)立筑閣的第一人閣主,是昆侖八派中懸圃的最后一任掌門。他以懸圃密不外傳的陣法符箓構(gòu)建了筑閣,又以此重修了閬風(fēng)的護山大陣。 四十年前正道與魔道那驚天一戰(zhàn),正道正是靠著閬風(fēng)這傳聞中的護山大陣,保住了萬千無辜百姓。那些百姓們只記得當時有座黑色的巨塔沖天而起,似是巨人抬足邁步震動大地。自那座塔升起來,煉獄窟的那些鬼東西便再也進不了閬風(fēng)的地界了。 這就是百姓們對于筑閣的全部認識,神秘、強大,又透著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越鳴硯隱隱瞧著那建筑,想著那會不會就是故事里曾經(jīng)拔地而起的那座巨塔。只是那塔看起來也不過只是普通的六層八角塔,這樣的塔似乎怎么都無法和故事里的“巨塔”聯(lián)系去一起。 秦湛身懷燕白,她不過剛踏上筑閣的玉階,筑閣塔內(nèi)用以鳴警的青銅鐘便一聲一聲的蕩開。 越鳴硯便這乍起的鳴警給嚇了一跳,秦湛倒是目色坦然。燕白劍見狀在一旁笑的直拍地,對秦湛道:“秦湛啊秦湛,六十年啦,你當上劍主都快有四十年了吧?筑閣還沒把對你的禁令給消除吶?” 秦湛連沒眉毛都沒動,徑自上樓。 越鳴硯跟在她的身后,正不明所以,忽聽見秦湛道:“彎腰。” 越鳴硯下意識彎腰,只聽咻咻兩聲,閃著雷光的刀鋒飛快的自他的頭頂飛過,越鳴硯瞧著身后嵌進了玉階里的模糊影子心驚不止,然而還不等他反應(yīng),又有新的厲害當面而來! 越鳴硯根本看不清那些是什么東西。只聽見秦湛道:“冷師叔,你是要我在筑閣拔劍嗎?” 她的聲音不算大,甚至語句波動都和先前對越鳴硯說“走了”沒什么兩樣。但這句話卻奇異的傳遍了筑閣上下,那些凝成了實質(zhì)的水滴子凝在了空氣里,而后被接踵而來的烈火燒了個干凈。 筑閣的現(xiàn)任閣主徐啟明便是在水汽散盡后出現(xiàn)的。 他的面上有些尷尬,摸了摸頭,才對秦湛道:“秦師妹對不住,師父就是不許我解了對你的禁制,我已經(jīng)第一時間來停運法陣了。” 秦湛和閬風(fēng)大多人的關(guān)系,都因著她師父的緣故,算不上好。但徐啟明可以說是意外。 所以她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和徐啟明打著招呼:“徐師兄?!?/br> 她與徐啟明快有四十年不見了,先前在殿里也沒怎么說話。但此刻開了口,卻又像四十年的時間沒有過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秦湛練劍練的對時間快沒了概念,徐啟明往筑塔里一待沒個一年半載也不會出來。時間在他們兩人之間倒似真的毫無影響。縱使四十年不見,再次開口仍像是昨日剛剛道別。 徐啟明道:“你選了他,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他的眼睛是胎里帶來的毛病,闕如言治不治得好難說,這也是為什么大家都不要他的原因。” 秦湛接口道:“但你不一樣,治不好,不代表不能借外力如常人一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