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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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爵說道:“海底煤礦常年高溫,高濕,人待在里面不動都會脫水,何況還要做挖煤這種重體力勞動,百分之十七點五的死亡率,沒人在乎他們真正的死因,隨便填個痢疾而已。” “可是這本失蹤卷呢?”劉頓不解,“失蹤的那些人,也沒聽說誰回國了?!?/br> 唐伯爵:“失蹤是指那些受不住折磨逃跑的,或者煤礦瓦斯爆炸埋在下面的,沒有見到尸體,就算失蹤了。” 唐伯爵翻箱倒柜查找死亡者埋葬地點,最終尋到一個廢棄的舊礦井,在地圖上確定了礦井位置,三人往礦井方向而去。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另一個地方比軍艦島更像末世的景象了。 這是仿佛是一片鬼蜮,廢棄的高樓大多半坍塌,門窗皆腐朽,露出一個個空洞。 遺棄在陽臺厚實的煤氣罐都銹穿了,張開烏壓壓的嘴巴,一只海鷗從里面飛出來,停在歪斜的水泥電線桿上,冷冷的打量著這三個不速之客。 穿越一個幼稚園,滑梯中中間斷開,滿是空洞的教室里,一架鋼琴的琴鍵翹起,脫落,像人類的牙齒,松松垮垮的堆在一起,一只洋娃娃沒了一只眼睛,在鋼琴下躺著,等待著永遠不會回來的主人。 建筑和人類一樣,也會步入衰老和死亡。 這里所有的高低建筑都已經(jīng)死亡了,混凝土被日照海風侵蝕著,一塊塊的脫落,一根根鋼筋從混凝土墻面里爆出來,或蜷曲糾結(jié),或直愣愣的橫在路上。 就像腐爛之后,人類的骸骨。 “小心,不要被絆倒了?!碧撇舴鲋鴦㈩D,跨過攔路的鋼筋,褲腿上蹭著灰褐色的銹跡。 呼啦啦刮來一陣北風,一顆顆像沙塵暴般的顆粒從建筑天臺上席卷而來,三人全副武裝,戴上安全帽,防風眼鏡和口罩。 “為什么地上沒有泥土,樓頂上卻有這種東西?”王朝陽對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唐伯爵:“軍艦島只有礁石和煤礦,沒有泥土,他們從長崎運來泥土,在樓頂天臺種植蔬菜?!?/br> 泥土在這里是珍貴的,用來種菜。所以死亡的勞工入土為安都是奢侈,他們只能靜靜的躺在廢棄煤礦坑里。 從地圖上看,資料室到廢棄礦井只有一千米,但翻越各種建筑,避開坍塌的墻體等等,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礦井。 這還是用無人機提前探路的情況下。 從頭到尾,劉頓幾乎不發(fā)一言,壓抑的末世氣氛,讓她似乎喘不上氣來。到了廢棄礦井,體力和精力都耗到盡頭,仿佛在一個永遠都醒不來的噩夢里穿行。內(nèi)心呼喚著醒來,快醒過來,睜開眼睛,還在夢里。 三人吃了點東西,補充水分,劉頓環(huán)視這這座死亡的島嶼,喃喃道:“這個世界為什么會有這種人,完全無視另一部分人的痛苦,把它們當做毫無感情、毫無痛覺的機器,榨取最后一點價值,然后當做垃圾一樣拋棄,而且毫無悔意。” 唐伯爵唇邊的水壺一頓,良久才說道:“這世上的黑暗面,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是很難想象的,有些人會為了利益,折辱折磨對方都只是開始,可怕的是殃及親人,身敗名裂,對方連做鬼都不得翻身?!?/br> “何止沒有悔意,他們還以此為榮?!蓖醭栔钢习秴⒂^的游客,“他們大多都是日本游客,感嘆上個時機工業(yè)的偉大,這個彈丸之地為鋼鐵業(yè)提供源源不斷的能源,那些被奴役后者哄騙而來的中韓勞工,他們卻說這些勞工都是自愿的。” 唐伯爵說道:“他們只記住投在長崎的□□,刻意忽視、或者抹去長崎旁邊的軍艦島勞工的血淚。” 參觀區(qū)里游客的贊嘆聲此起彼伏: “太了不起了!” “那個時代的人們真厲害啊?!?/br> “真不愧為是人類工業(yè)文明的遺址?!?/br> 縱使聽不懂日語,劉頓也能聽出游客興奮激動的語調(diào),而她,卻遠赴重洋,來到這片鬼蜮給爺爺收尸。 劉頓嘆道:“他們只記得蘑菇云的結(jié)果,不記得蘑菇云的原因。人就是這樣擅長選擇性失憶?!?/br> ☆、第52章 到底是什么樣運氣,才能有種死里逃生的概率? 廢棄煤礦太危險,依然是無人機和爬行機器人先下去打頭陣,監(jiān)視器傳來的拍攝畫面,一排排人類骨骼靜靜的躺在黑漆漆的煤礦里,裹尸袋早已腐爛,灰白的骨骼裸露在外。 看到這種畫面,劉頓覺得渾身冰涼,只有戴著訂婚戒指的手指是熱的,裹尸袋都爛沒了,上面的編碼更無處尋,一具具枯骨,如何辨認誰是誰? 無人機在尸骨上方盤旋,唐伯爵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面無表情,無動于衷,眼睛盯著監(jiān)視器每一幀畫面,“停?!?/br> 有一具無名尸骨,雙手交叉在胸口,像是捧著什么東西,而那個方形盒子已經(jīng)穿過肋骨,傾斜倒在胸腔里,乍一看去,就像骷髏長了一個方形心臟,在諸多并排躺著的尸骨里煞是顯眼。 “那是什么?”王朝陽問。 劉頓和唐伯爵默契的對視一眼,一起說道:“是飯盒?!?/br> 兩人都把西海區(qū)博物館那張關(guān)于《兩代紡織女工,兩種人生命運》的報道熟記于心了,里面記載著消失的爺爺最后一天: “一九四五年八月三日,吳淑琴一大早蒸了海菜包子,放在鋁飯盒里給丈夫帶去上班,她等到天黑,丈夫也沒回來。吳淑琴跑到富士紡織廠找丈夫,發(fā)現(xiàn)紡織廠的日本人都不見了,連同會記室里的重要文件和財物也消失了。有紡織女工告訴吳淑琴,你丈夫被日本人用槍逼著搬空紡織廠,日本人戰(zhàn)敗,要跑了?!?/br> 王朝陽莫名其妙,唐伯爵把手機儲存的報紙掃描版給他看,才恍然大悟,他拿起攀巖繩,拴在腰間,“我下去把爺爺接上來?!?/br> 唐伯爵拿起登山包,“我去,我是劉家的女婿?!?/br> 王朝陽看著這個新鮮出爐的未婚夫,“你還記得自己剛剛出院吧?爺爺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我是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wù)是我的責任。唐伯爵,你不要阻礙我執(zhí)行公務(wù)。” 以前的下井電梯早就廢棄了,王朝陽攀下礦井,找到飯盒心臟的尸骨,先把覆蓋著黑灰的鋁制飯盒抽出來,然后用一塊塑料布裹住尸骨,放進背包里。 這時,腳下有輕微的晃動,礦洞掉下一塊塊煤渣,腕式對講機傳來唐伯爵的呼聲:“快上來!檢測到有三級地震,礦洞隨時可能會塌!” 日本位處地震帶,這種三級的微震動就像呼吸一樣平常。 王朝陽一路飛奔,起初掉的是煤渣,而后越來越大,砸在安全帽上砰砰作響,頭皮都麻木了,即將跑到礦井處時,王朝陽聽見一聲巨響,好像地底有一條沉睡的巨龍剛剛蘇醒,有個東西砸在肩膀上,好像是有人拍著他的肩頭。 王朝陽說什么也不敢往后看了,仗著年輕膽大,縱身一躍,凌空抓住繩索,外頭劉頓和唐伯爵奮力往上拉,王重陽升井,礦上的鐵塔基座在震動中斷裂,往三人砸來! 王朝陽不愧為是警校精英,反應(yīng)迅速,在鐵塔砸過來之前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唐伯爵和劉頓往外推。 兩人后摔,鐵塔轟然倒地,滿是銹跡的鋼筋距離他們的腳尖只有一毫米! 劉頓腦子先是一片空白,而后第一反應(yīng)是:朝陽!我怎么向梓駿交代? 唐伯爵爬過去尋人,卻聽見一陣猛烈的咳嗆之聲,一個渾身都是煤灰的人形從鐵塔鋼筋交錯的縫隙里站起來。 恍惚中,唐伯爵覺得王朝陽頭上罩著一層圣光,到底是什么樣運氣,才能有種死里逃生的概率? 日本,長崎。 正如王朝陽所說的,人體骨骼出入境手續(xù)十分繁瑣,何況背包里的尸骨屬于“來歷不明”,沒法托運回國。 要化成骨灰,沒有死亡證明,火葬場也不會接受,八成還會報警。 最后還是唐伯爵背著登山包和木下先生出去,神神秘秘不知去那里火化。 酒店里,爺爺唯一的遺物——鋁飯盒已經(jīng)被王朝陽擦干凈了,露出原本的銀白色。 劉頓輕輕撫摸著長方形飯盒,手指上純銀訂婚戒指和飯盒的顏色相似。 “這里頭有東西?!蓖醭栒f道:“我在擦拭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很輕,但能清晰的感覺里頭有東西在晃動,這是你爺爺?shù)倪z物,只有你有資格打開,是什么東西呢?” “反正,不可能是海菜包子?!眲㈩D紅了眼眶,“這是我奶奶給他做的最后一頓飯,你能體會么?一大清早起床,和面、醒面、等待面團發(fā)酵的時候準備餡料,你吃過海菜嗎?這東西從海里撈出來,起碼要焯兩遍開水,才能撇去海菜上的臟東西、浮沫和海腥味?!?/br> “我在派出所食堂吃過,但不會做。”王朝陽驚訝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美妝大師會懂海菜包子的做法:“你會做飯?沒聽梓駿提起過?!?/br> 劉頓:“我看見唐伯爵包過海菜包子。素餡的,海菜和豆腐,挺好吃的。就是做起來麻煩,要兩個多小時?!?/br> 她奶奶吳淑琴女士,應(yīng)該是天沒亮就起床做飯,cao持家務(wù),丈夫起來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海菜包子,蒸籠里還剩幾個,吳淑琴夾在在鋁飯盒里,盡量多放幾個,擠得滿滿當當,丈夫中午可以吃飽。 像所有富士紡織廠員工一樣,劉征帶著飯盒上班,掙錢養(yǎng)活他們的小家,晚上回去給妻子捎帶點什么呢? 生活在亂世,小夫妻無力改變現(xiàn)實,掙一份工資,努力守著小家,相互取暖。 然而,當歷史年輪碾過,連螻蟻般的小家都保不住了,丈夫早早死在軍艦島煤礦,妻子獨自一人苦苦等待,一廂情愿的認為丈夫沒有死,他會回家的,直至死亡,她都不肯接受另一種可能。 指尖磨蹭著飯盒,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里,劉頓嘆道:“或許我奶奶早就有預(yù)感,但是人要活在這世上,總要有些信念,有些盼頭,才能一天天帶著希望活下去,不至于像沒有感情的行尸走rou。畢竟,人類的一切智慧在于兩個字:等待和希望?!?/br> “哦,還真是這個意思。”王朝陽贊道,“劉總真厲害,名著里的經(jīng)典名句隨口就來?!?/br> “啊?”劉頓很驚訝,這是唐伯爵在慈善晚宴上對張木春說過的話,王老館長夸贊這句話充滿了正能量,和時下流行的喪文化天壤之別,還特地發(fā)布在朋友圈里,逼著所有人給他點贊,劉頓就點過。 王朝陽說道:“這是《基頓山伯爵》里最后一句話。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高中的時候喜歡文學(xué),組建過文學(xué)社,經(jīng)典名著是我們文學(xué)社經(jīng)常討論的內(nèi)容。” 基督山伯爵……唐伯爵。相似的名字,劉頓不禁把兩人聯(lián)系在一起了,王朝陽在中間打岔,“你不打開看看?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br> 王朝陽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這個裝過海菜包子的飯盒到底裝了什么? 鋁制品防腐蝕性能高,時隔六十多年,在那種濕熱的環(huán)境下依然沒有生銹,就是有其他腐蝕物質(zhì)侵入了飯盒和蓋子之間的縫隙,很難打開。 劉頓試了幾次,放棄了,交給王朝陽。 王朝陽指著劉頓發(fā)髻上日本櫻花發(fā)簪,“能借用一下么?” “不用還了?!眲㈩D拔下發(fā)簪。 發(fā)簪的簪尾尖細的可以當兇器了,王朝陽拿著細針般的簪尾清理縫隙里的臟物,然后用力一掰,啪的一聲悶響,盒子揭開了。 里面是嚴重腐蝕的一沓紙,一張張黏在一起,紙張大大小小,各種形狀,很明顯是從不同紙張里撕扯、積攢下來的,上面寫滿了字,但年代久遠,儲存環(huán)境較差,因而字跡模糊不清,不知上面寫著些什么。 “或許是家書?”王朝陽說道。 劉頓卻臉色一變,找到化妝包,拿出裝著化妝棉的pp塑料材料盒子,化妝棉全部倒出來后,把飯盒里紙片全部裝進去,用透明膠帶封死,然后放進了客房冰箱的冷凍室。 王朝陽驚訝的看著她如拆彈專家般的利索行動,“你……你放到冰箱做什么?” 近朱者赤,劉頓和唐伯爵等搞文博類研究的人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基本的保存知識,“紙張這種東西很脆弱的,在低溫環(huán)境凍起來,可以防止細菌腐蝕,將來修復(fù)的可能性要高一些?!?/br> 王朝陽問:“是唐伯爵教的吧。說起來,我還沒正式恭喜你們訂婚呢,我聽梓駿說,你們兩個是為了爭房子認識的,能走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恭喜恭喜?!?/br> 愛情得到祝福,劉頓當然很高興,和所有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一樣,她很樂于和信任的人分享喜悅,王朝陽是自己人,還是個警察,從抓到跟蹤狂開始,屢次保護她,幫助她,劉頓愿意告訴他兩人是如何相識,相愛的。 王朝陽是個不錯的傾聽者,“……唐伯爵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能潛下心在基層博物館工作,連續(xù)五年拿最佳出勤獎,誰能想象他居然和木下先生這種日本老牌極道家族是朋友。他在來中國之前,還是法國藝術(shù)品商人的時候,不知道有什么驚險的閱歷呢,真是太厲害了。” 除此之外,王朝陽還會拍馬屁,“我覺得,只有像唐伯爵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劉總,你們兩個,真是天作之合?!?/br> 說得劉頓笑意連連,過去縱使有諸多不順,余生有唐伯爵陪伴,她是多么的幸運。 兩人聊的熱切,唐伯爵回來了,王朝陽知趣告辭,把空間留給這對未婚情侶,回到自己房間,他收起笑容,立刻撥打了關(guān)處電話,匯報這幾天的工作進展。 “……關(guān)處,唐伯爵這個證人值得我們進一步調(diào)查,他和木下先生的這些cao作,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藝術(shù)品商人的手段,我打算飛去法國,調(diào)查唐伯爵的底細。” “停停停!”關(guān)處說道:“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務(wù)是保護劉頓?!?/br> 小兔崽子,卡里的錢都見底了,你還不回不來! “也對?!蓖醭柪潇o下來后,覺得關(guān)處的話有道理,“如果我這個時候去法國,唐伯爵恐怕會有所懷疑?!?/br> 關(guān)處:“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知道的一切,其實都是唐伯爵故意想要你知道的?他明明可以在你被木下先生抓到的時候,要木下先生像對付徐繼祖派來的保鏢一樣,直接送你回國?他為什么要把你一路帶到軍艦島,給你和劉頓單獨相處的機會?他為什么一點都不掩飾他有木下先生這種強大的海外關(guān)系?” ☆、第53章 再刻一百五十塊錢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朝陽單純,但并不單蠢,立刻反應(yīng)道:“一般而言,在警察面前故意暴露自己的實力,不是示威,就是結(jié)盟。示威,就是逼警方不敢查下去,求助,就是暗示自己沒有刻意對警方隱瞞什么,暴露自己的部分實力,是想告訴警方,他有這個實力和警方結(jié)盟。” 關(guān)處覺得自己慧眼識珠,“哦,那你認為唐伯爵傾向于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