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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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東來搖搖頭回答:“貧道還不確定,但道神將黑焰法杖拿走了,死的是柳葉葉,聞曄可沒死!” 白眉說:“聞曄就算沒死,但是她的rou身已死,復(fù)活不了,她終究是一靈神而已,換言之,沒有rou身,無法真正掌控黑焰法杖!” 那不就不足為懼了? 大雁山下,一條被枯草布滿的山路上,白衣的公子寐背著南昭大步朝著前方的村落而去。 南昭在下山那段路,已昏迷過去,此刻開眼睛努力想看清楚背著她之人的面容,得到肯定后,她開口道:“上次如故背我時,我只剩下半條命,現(xiàn)在我也半條命,可惜你卻不是如故……” 第397章 不可辜負(fù) 她還記得,沈如故身上那淡淡的藥草香,他的雙手是冷的,但他的目光和心卻是暖的。 公子寐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仿佛來自另一個未知世界,全是陌生的味道。 那種陌生讓她很難受,比她此刻身體所受的痛苦,要難受數(shù)倍。 他帶著她進(jìn)入了那個早被骨吱屠過的荒村,找了一間民房,為她療傷。 呂東來從山下處理完其他事之后,因為擔(dān)心南昭的傷勢,很快就下了山,問過山下逗留的人得知,都無人見他們?nèi)チ撕翁帯?/br> 那條下山的路早就被正道營的人封鎖了,按理說公子寐帶南昭離開,一定會經(jīng)過那里,卻無人發(fā)現(xiàn)蹤跡,想來是公子寐不想被人看見,于是他左右看了看,讓其他人先回去復(fù)命,他獨自進(jìn)了荒村。 村里面早已無人煙,到處流散著死寂,不過有一家民房外面卻有煙火氣,他便快步走了過去,但到門口時,卻突然有個小老頭跳出來擋路說:“道長留步!” 呂東來打量了對方一眼,不以為然的說:“你是云州城的地王姥爺!” 白發(fā)老頭笑了笑:“道長還認(rèn)識老朽!” 只記得當(dāng)時那妖神到地王廟里找當(dāng)年將它壓在棺中的地王姥爺報仇,地王姥爺一夜之間便沒了蹤影,呂東來與南昭都以為這地王姥爺已被妖神給殺了,卻沒想到,能在此得見。 對方看到呂東來也十分感嘆的說:“道長解開命魂,重見天日后,身上的道氣也有些不同了呢!” 呂東來似是不明,“哦?” 地王姥爺說:“道長已找回了自己的前世真靈!” “貧道前世?”他更是好奇了,“前輩莫非知道貧道前世之事?” 地王姥爺點點頭回答:“在我入住地王廟前,曾在仙子山中修行,后來妖魔橫行,老朽便沒了安身之所,引玉人念我修行為善,便在降服妖神之后,讓我借他之名安身在地王廟中數(shù)百年——”說到此處,他停頓下來回憶了一番,講述道:“三百年前,群魔亂世,除了天下玄門的眾高人外,自然也有入仙者下界來救世,而當(dāng)年立封獄碑之首的,便是一位仙號紫虛合的上仙,碑立后,云州當(dāng)年守碑的將軍本想為這位上仙立尊神像在此,那位上仙便對世人說,此碑你三百年之內(nèi)不會有變數(shù)!世人便擔(dān)心的問,若三百年無變數(shù),那三百年后呢?上仙微微一笑回答,那我便會化作一道紫氣,前來守碑!” 呂東來一聽這段故事,像是有所觸及,更好奇問:“師父卻也說過,找到我時,我便乘著一道紫氣前來,若我就是那位仙號紫虛合的上仙,那么三百年前,應(yīng)也認(rèn)識引玉人與靈女吧?” 地王老爺目光看向院子里頭,只笑不答。 見此,答案已也再明顯不過了! 從前小道士一直很執(zhí)迷自己前世的來歷,對那道紫氣耿耿于懷,反而此刻知道緣由后,卻平靜許多,按照他的話便是:“這世間一切都并非巧合,自由機緣吧!” 地王老爺此時讓開道,做出請的動作對他說:“道長,請吧?” 呂東來好奇問:“你替引玉人守門兒,怎又破例放貧道進(jìn)去?” 對方回答:“公子早就算到道長會尋來,所以吩咐老朽在此等候,并未要阻攔道長進(jìn)入?!?/br> 他點點頭,拱手作禮道:“多謝前輩解了東來前世之惑?!?/br> 不過,他卻并不打算再進(jìn)去了,而是轉(zhuǎn)身準(zhǔn)備從此離開。 這回?fù)Q地王老爺不解問:“道長似是很擔(dān)心靈女的傷情,為何又不進(jìn)去了?” 呂東來拍了拍身上的成灰,灑脫道:“這已足夠?!?/br> 知道她會沒事,足夠他放下心,去做身為道者該做之事。 他沒有多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荒村里。 南昭是半夜醒過來的,睜開眼,周身都疼。 燭光昏暗,簡陋的民房里沒有其他人,她感覺口有點渴,于是掙扎著起來想去找水喝,這過程里,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在與大雁山上的外傷都包扎好了,以為是呂東來替她包扎的,就沖著屋外喊了聲:“小道士?” 無人回應(yīng),不過她聞到外面有股香味兒傳來,就慢慢撐著一根木棍從屋子里走出來,便見公子寐在院子中央升了一堆火,正在烤一只山雞,剛才那香味兒便是這么來的。 她一邊往那走過去,一邊往周圍看問道:“小道士呢?白眉道長還有我?guī)熓逅麄兡???/br> 她想,就算她在大雁山上受了傷,公子寐救了他,他們應(yīng)該也十分擔(dān)心她才是,可這兒怎么只有公子寐? “來坐下吧!”公子寐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石頭,她沒有拒絕,只是因傷在身,坐下的動作略顯吃力。 再看看自己身上包扎過后的傷口,她默默的坐在那,一句話不說。 從前,只要一逮到機會見到公子寐,她總會不停的與他說話,希望點燃他從前為沈如故時的一些情感,而這漫漫長夜,只剩下他們二人后,她卻變得沉默起來,目光落在面前的火堆上。 她沒有話說,公子寐更是無話可說,他專心地烤著手里那只山雞,待到差不多時,伸手遞給南昭。 南昭愣了一下,也不客氣,消耗太多,大傷在身,自然要吃點rou補充一下體力,她接過來時,公子寐便起身,往院外走去。 她張了張口,想問他要去哪兒,不過又想到,這個是引玉人,不是曾經(jīng)的沈如故,他救自己,或是因為自己曾是靈女,又或是前世的一些恩怨,總之,能做到這般已經(jīng)夠了,他也該走了! 走吧,反正她早就習(xí)慣了! 點點頭,她將自己望著公子寐走出院門的目光收回來,低頭大口的啃著手里的烤山雞,因為吃得太急噎著了,想找口水喝,看到旁邊有口井,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井被塊石頭封住了,且看地上有前不久挪動石頭留下的痕跡,所以她猜這井是公子寐封的。 好井是不會封的,他會將這里封起來,想來里面的井水已經(jīng)不能喝了,她就此打消了這個念頭,準(zhǔn)備自行出去找點水喝,再等到天亮,正道營就應(yīng)該有人來尋她了吧? 這樣想著,她又回去把剩下的半只雞啃完了! 這時,院外有腳步聲傳來,她機警的抬頭往外看去,卻看到離開的公子寐又回來了,手里提著一個葫蘆。 南昭眼睛直直看著他從院外走到院里頭,接著來到自己面前,將那葫蘆遞給了自己,她吞了吞口水,正要問他,為何沒走,公子的卻先開口了! “這村里的井水都臟了,唯有村頭那口井的水還干凈!” 她才意識到,他方才是去為她打村頭打水了! 自他以公子寐的身份出現(xiàn),便從未有過此類舉動,南昭自然吃驚,卻一句話話也沒說。 她不愿再像從前一樣,去揣測他忽冷忽熱的舉動,更不會再為他人一個舉手之勞,而天真的以為他這樣做,是夾雜了什么感情。 她試著去學(xué)會他教會她的那些道理,不再寄托旁人,唯有自己,才不可辜負(fù)。 第298章 是夢非夢 瞧她拿著葫蘆大口喝了兩口水,公子寐便轉(zhuǎn)身去房后面,拾了些早前就有的木材過來,為院里的火隊添些柴,周圍不久就安靜了下來。 南昭終是忍不住了,問道:“柳葉葉死了?” “嗯?!彼诨鸲亚懊?,火焰炙得他那張俊美的面孔發(fā)亮,可是他眸間卻是冷的。 正如她所認(rèn)識的那個公子寐一樣,他不會為這世間誰生死而動容,萬事皆允,萬物可空,他要做那最高的山峰,又如何去憐惜山腳的草木? 南昭已乏于去洞察他心中所想,她站火堆旁站了會兒,便轉(zhuǎn)身進(jìn)入房間內(nèi),在那張簡單的木床上躺下。 她并未因傷勢很快睡去,她一直閉著眼睛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留意著那個人幾時會從這里離開,但她始終未能等到,卻聽到一女子在床前哭。 她睜開眼,便見到一身是血的柳葉葉坐在她床邊抹著淚。 南昭不知這是夢還是真的柳葉葉真的在此,但她很清楚,柳葉葉死了,被公子寐親手所殺。 她冷淡的對她說:“殺你的人是他,何必跑我跟前哭?” “因為我怨??!”柳葉葉哀聲說。 這村里的房屋都是用茅草搭的頂,村落荒廢后,屋頂破了無人補,月光便從縫隙間透下,直接照過柳葉葉的身體,但她身上流下的鮮血卻那樣刺目。 “我就要消失了!”哽咽時,那哀怨的女子傷心對她說:“我柳葉葉這一生,都飄零無寄,萬花樓的mama曾對我說,我有這一張臉,便注定與花樓里別的女子不同,所以我知道,帶我離開那兒的人,一定也與旁人不同……” 回想起曾經(jīng)的事,她哀怨的臉上苦淡一笑道:“我曾痛恨自己青樓出生,不比你圣潔,但今日之下場我寧可還是青州的名妓,也不做沈夫人!” 她又是哭起來,南昭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也不與她話說什么,對于柳葉葉,她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曾經(jīng)的樣子。 “我還想彈奏一曲《朝夕》……”柳葉葉癡癡的說,抬起手,卻悵然道:“可惜,我連琴都沒有了!” “你可以為我借一把琴嗎?” 南昭神情為難回答:“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何處去為你借一把琴?” 柳葉葉看了看屋外,小心翼翼的說:“他能為我做一把琴,可是他不愿見我……興許,你開口,他能給我做一把琴!” 他? 南昭怔了一下,是說的公子寐嗎? 她從屋內(nèi)走出去,見公子沒盤腿坐在火堆前,雙目閉著,似睡著了,但她清楚,即便睡著了,以他的本事,對周圍所發(fā)生之事,應(yīng)是一清二楚的。 她于是到了火堆前,剛要開口說,公子寐閉著眼睛先她一步道:“夜長夢多,離開的人,死掉的魂,都該隨夜色遁去!” 南昭早就料到他會這般說,無動于衷的說:“聽聞靈女才該被尊為萬靈之首,不管她生前是誰,為誰而死,也不管我今日是否還手持靈花,亡人有所記掛或遺愿,自當(dāng)盡力滿足!” 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黑暗里靈魄的顏色正在逐漸變淡的柳葉葉說:“公子丟了凡心,不為一己私欲所左右很好,那公子便以慈悲之心,憐惜一下那可憐的亡人,為她做一把琴吧!” 她還記得,曾經(jīng)的沈如故,專門請工匠為柳葉葉做了一把琴,只是那琴還未做好送到府上,一切便都變了! 也許是她的話說動了對方,公子寐睜開眼,從旁邊拾起一根稻草,袖子拂過之后,稻草竟變成了一把精美的琴,那琴隨著他手指指著的方向,落在了井旁的一塊石頭上,柳葉葉見狀,立刻走到琴旁坐下,伸出手指彈起琴來。 南昭便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發(fā)現(xiàn)她彈的是第一次她與沈如故去萬花樓時她彈的曲子,哀傷無比的曲調(diào)在夜空中回蕩著,她似看到彈琴的魂眸中有晶瑩落下。 再看公子寐,他坐在火堆旁邊,又閉上了眼睛,仿佛此情此景,根本不存在一樣。 等到柳葉葉將曲子彈完之后,起身望向公子寐這邊請求道:“如故,可否再喚我一聲葉葉?” 她死前,也一直在等他這一聲‘葉葉’,不知,此刻會否如愿? 南昭想,公子寐既都破例為她做琴了,也許,這一聲‘葉葉’并不難吧? 不過,卻見公子寐眼都不睜的說:“天要亮了,你也該走了!” 說完,他抬起袖子往柳葉葉那邊一揮,一股清風(fēng)從他袖間飛出,將柳葉葉的魂就這般吹散了,南昭心頭一緊,不免有些惋惜之意。 “她也不過是命不由己之人,又何必散了她的魂魄?” 公子寐回答:“她的魂魄下不了地府,最遲天亮前也會散盡?!?/br> 他一手種下她的癡念,便也親自斷了她的癡念。 南昭深吸一口氣,想想也是,總歸是要散去的魂,與其帶著那些得不到的癡心妄想痛苦,還不如在這世間消失得好。 她說:“若有朝一日,我與她一樣,那也有勞公子替我散了這縷孤魂!” 說罷,她轉(zhuǎn)身朝屋里走去,卻隱約聽到公子寐在身后說:“不會有那一日的……” 不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