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根本不信，她問道：“我要你魄守寶盒里的靈魄，你給嗎？”

    風(fēng)恕忍著手腳筋斷的痛苦吶喊道：“別管我！師父！”

    南昭也不相信，作為聞曄爪牙的道神會為了救一個風(fēng)恕，將靈魄交出來，她再次舉劍準(zhǔn)備結(jié)了風(fēng)恕。

    突然，道神將魄守盒子里一枚發(fā)著紅光的寶石扔到空中，那是靈魄無疑了，怕道神立即收回去，她也不管風(fēng)恕了，身體一躍，用靈花之力，將那顆靈魄收與掌心之間。

    也是在她拿靈魄那剎那，道神以最快的速度過去，將已成廢人的風(fēng)恕救走了！

    他修得逃身術(shù)，很快就沒了蹤影。

    南昭得了他魄守寶盒里的靈魄，短時間內(nèi)，他沒有別的靈魄做引，即便有寶盒，也對南昭毫無威脅。

    “寧郎，你別走，你答應(yīng)過我的，我們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你走了，讓小鳳怎么活……”

    小鳳跪坐在寧甘的尸體旁邊，凄慘的哭著。

    南昭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寧甘算是死有余辜了，她并沒有多少同情之意，還不知那邪尾的精血在何處，她也并不為此煩惱，因?yàn)樗吹綄幐实幕昶钦膹氖w里飄出來，為免夜長夢多，她直接進(jìn)入此靈魂的意識中去尋找答案。

    她看到寧甘從小被親人所嫌棄、受盡了白眼和委屈，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她看到寧甘從一個本來善良的人，內(nèi)心在種種不公對待中漸漸扭曲到陰暗。

    她還看到，寧甘與小鳳的情愛，她問他：“寧郎，你會永遠(yuǎn)愛我嗎？”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最后，她尋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從意識中脫離，眼前，已又多了一具尸體。

    小鳳用風(fēng)恕的劍自刎了，尸體倒在寧甘的身上，他們兩人的獻(xiàn)血，流了一地。

    南昭的心境，終究還是有了起伏，曾幾何時，她與寧甘一樣，受盡他人的白眼和嫌棄。

    她也有過要將那些害她之人置于死地的念頭，所以——她其實(shí)，也是和寧甘一樣的人嗎？

    寧甘和小鳳的亡魂重逢了，南昭沒打算讓他們此刻下陰人路，她在凌晨的夜街上，等待了許久。

    終于，陰風(fēng)吹來，她聽到鐵鏈聲從遠(yuǎn)處傳來。

    不久，一個身穿青衣，一身鬼煞氣的陰差走了過來，在此陰差身后，還跟著十幾個剛死不久的亡人，他們一時還不能接受自己慘死的事實(shí)，鬼哭神嚎的。

    南昭遠(yuǎn)遠(yuǎn)就認(rèn)出了那些亡人，不就是寧家被邪尾害死的那些人嗎？她記得，一共有十四人。

    “亡人鄭小鳳、寧甘，你們陽壽已近，速速與二爺去陰曹地府報道！”

    黑無常喊了一聲，立刻發(fā)現(xiàn)他要拘的魂，已被人所控，正要發(fā)怒，卻感覺那人分外眼熟，定神一看。

    “是你——”

    南昭也覺得頗有緣分，自己不過是想等個陰差來問問話，卻遇見了專門拘兇鬼的范無救，想來是因?yàn)榻褚惯@縣城死的人皆是邪尾所害，故才是黑無常前來拘魂吧！

    他們可是老熟人了，她和氣的笑了一下，給對方行了一禮，問道：“二爺上回受的傷，可好些了？”

    說起上次的事兒，范無救惱意已升在鬼臉上，喝道：“南昭！莫要羞辱二爺！”

    “二爺說笑了，南昭絕非羞辱，是真心關(guān)心二爺呢！”她禮貌回應(yīng)道。

    對方就問：“即是真心，你扣二爺亡魂作甚？”

    “不為別的，想向二爺打聽個亡人的下落！”

    自上次陰間那一遭，先后亂了好一陣子，陰間的官差各個城隍廟無不知道她南昭是誰，范無救雖說保持著他陰府第一鬼差的威嚴(yán)，但也十分清楚，今日之南昭絕非當(dāng)日陰人路那個任他拘的亡魂了，所以也不想得罪，畢竟是靈女，靈女生死不歸陰間管，可他往后陽間行走還多，有了沖突，不好辦事兒，也就放下面子問道：“誰？”

    “沈如故！”

    “沈如故？”黑無常皺了皺眉，“就是你上回在泰州城隍廟大鬧要救的那個沈如故？”

    南昭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二爺既然知道，那就省事兒不少了！”

    黑無常已瞧出她的心思，面帶肅嚴(yán)的說：“人死不能復(fù)生，他早就陽壽盡了，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為。”

    她最是煩聽到‘逆天’這個詞了，收了方才的笑容說：“二爺，你不必與我講三則法規(guī)，陰間法則，我南昭早不信那一套了！”

    音落，她飛身上前，引靈花之力朝黑無常襲去，對方直覺此力驚人，招擋一擊之后，已吃力的往后退去。

    南昭本意并非是要傷他，而是搶他所拘的魂魄，見他退避之后，立刻過去搶了他的拘魂鏈，此鏈一經(jīng)手，亡魂跟著走。

    “南昭，大膽！”黑無常被氣得鬼臉盡黑。

    南昭卻無傷大雅的回答：“二爺，我還可以更大膽呢！”

    “你到底想做甚？”

    她商量著說：“我們做筆買賣吧！你去陰間將沈如故的魂帶上來，我將這十六個亡魂還你，一換十六，這筆買賣你不虧！”

    如故黑無常還有活命的話，肯定被她氣死了，他面目猙獰的說：“好你個南昭，竟與本二爺做買賣！”

    南昭也不想太折對方面子，好語氣說：“我知道，二爺要拘的魂，說是三更絕不多等，可二爺，我南昭要的東西也不多，只有沈如故，他在你陰府一日，我便時時惦記著，就算你今夜不答應(yīng)我，他日我也會下去找，只是那時候，你等有陰府法規(guī)要遵，而我之執(zhí)念，絕無妥協(xié)，那時便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要死多少陰差，全憑二爺打算?！?/br>
    “你竟敢威脅二爺？”

    “二爺錯了，南昭并非是威脅，而是告知，威脅尚可喊大話不行其事，告知則是勢在必行！”南昭剛才也算給足了對方面子了，此刻也是立威的時候了，她抬手引出靈花之力在四周環(huán)繞，漆黑的夜街上，瞬間赤紅一片。

    黑無常雖是陰府第一陰差，也不過是只有了點(diǎn)道行的鬼，見這般強(qiáng)大的靈花之力，也生怕被沾染魂飛魄散，立刻退避三尺，真是又氣又拿她沒辦法，不得不回答道：“要將陰府早已入冊多時的亡魂帶到陽間，這種逆陰府法則之事，又豈是我一個小小陰差可決定的，你為難二爺有何用？”

    “二爺雖是小小陰差，但在各大城隍老爺，十二殿的陰王那都說得起話，我南昭既敢跟你說這些，也不單單是對你說的，如故的亡魂此刻在陰府何處，你就拿我的話去與其管轄的陰官商量，他們?nèi)舨辉敢馑蜕蟻硪矝]關(guān)系，剛才我也說了，我自己下去?。　?/br>
    黑無常也聽明白了，但今夜之務(wù)他是要來拘這亡人十六，還是放低了些姿態(tài)商量道：“你的話二爺會帶下去，這亡人十六就讓二爺先帶回去，云州城隍爺那邊不好交代……”

    “二爺，這亡人十六就先存我這兒，就當(dāng)是你的誠意，你且歸吧！”南昭再無商量的余地。

    對方只好作罷，甩袖負(fù)氣而走。

    南昭已出來多時，還要回去找邪尾的精血，帶著這么多亡人奔走，實(shí)在不便，便取下腰上一荷包，用靈花之力加持成魂袋，將這些亡人盡數(shù)裝了進(jìn)去。

    回到寧府，呂東來早守在門口等她，見她終于騎馬歸來，繃著一張臉問：“怎生去了那么久？”

    南昭若無其事回答：“要送人家走，當(dāng)然需些時間啦！”

    呂東來卻并不怎么相信，他說：“寧甘陽壽也沒了，你過去，遇見了誰吧？”

    “對呀，和道神打了一架，但我已知道邪尾的精血在何處了！”她急著進(jìn)去找，所以大步往里面走。

    對方卻走過來，將她的路擋去，然后在她面前頭低下來，將鼻子貼近她的肩膀、脖子處，用力的嗅了嗅。

    “喂，小道士，你又不是狗！”南昭想躲。

    呂東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固定住，很肯定的說：“你身上有鬼！”

    第169章 ：他回不來了

    南昭身上有十六亡人，確實(shí)有鬼！

    她本以為有靈花之力隱藏，可將鬼氣遮蓋，卻終究還是沒逃過呂東來的……鼻子！

    不過，她深知此舉在這小道士眼中是何等罪過，即便被發(fā)現(xiàn)，也裝出一副你錯了的姿態(tài)解釋：“大約是今夜死人太多沾了太多鬼氣吧！”

    呂東來豈是這般好打發(fā)的？他可是自來以不達(dá)目的誓不休為銘牌的，他繼續(xù)抓著南昭的肩膀，以老賊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臉問：“貧道方才遇見了一只鬼，與咱兩都頗有緣份，你猜是誰？小靈女？”

    她閉著眼睛都知道他說的是黑無常，卻裝傻問：“誰呀？”

    “咦——不久前在這里還聰明如斯的你，怎么突然笨起來了？今晚這里死了這么多人，再這遇見的鬼有緣份的，不就是之前我在陰人路上打傷的范無救嗎呀！你——這身上，可還沾著人家的鬼氣呢！”

    南昭被他盯得手心莫名流了一手熱汗，在黑無常面前耍狠時都沒這么緊張過，很想問他鼻子是不是開過光，連屬于那只鬼的氣味都能分辨！

    她也不躲了，當(dāng)即將對方手一撩，無所畏懼道：“是！我遇見范無救了，還扣了他要拘走的十六亡人！現(xiàn)在那十六亡人都在我身上！”

    怎樣？

    呂東來瞧她突然這般坦白，也不跟她玩戲的語氣，神情也跟著一變，“私扣亡魂，違反陰府法規(guī)，是三界所不能容之逆天之行！”

    南昭毫無悔意回答：“要說三界所不能容的，又豈止我私扣亡魂？我南昭在這世間的存在，便也是它們所不能容的！”

    呂東來說教道：“南昭，你的出生，你自己無可選擇，但你私扣亡魂卻是你主動之舉，可一概而論？”

    “那你呢？呂道長，你當(dāng)初為了查明莊子鈺之死，闖陰人路打傷范無救時，你口中的三界法則又在何處？”南昭質(zhì)問他！

    “你……”

    “如故用命換我命！我明知有復(fù)活之法卻不為，你覺得可能嗎？別說是私扣亡魂，若是用這些亡魂之命換他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南昭說得堅決，之后，連她也被自己口說的話嚇了一跳。

    那些她曾信奉的道義和善，在這一刻，被拋之腦后，她不再是那個隨時將師父的大道掛在嘴邊的執(zhí)著小道姑，她在嘗到靈花之力的強(qiáng)大后，在那些企圖阻攔她的人面前，狂妄自負(fù)。

    她并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她不得不成為這樣的自己。

    在呂東來及其復(fù)雜的目光中，她收斂起方才那抹不可一世的神態(tài)，變得低落，她像是請求的說：“呂東來，別的所有你口說的法則法規(guī)，我都可盡我所能的去遵守，唯獨(dú)有關(guān)沈如故，不能！”

    話完，她從對方身邊走過，身風(fēng)刮起呂東來在打斗中弄亂的銀色發(fā)絲。

    她離開了好片刻，呂東來都沒有移動，他腳腿受傷，衣衫的血跡令他看起來有些頹廢低沉。

    他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方才南昭口說的那句話。

    唯獨(dú)有關(guān)沈如故的，不能……

    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何一出生就注定要當(dāng)?shù)朗苛耍驗(yàn)槭浪字腥说那閻郾榷舅庍€毒，讓人毫無原則，毫無底線！

    而作為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道士，他在面對南昭這種行事時，簡直……無法忍受！

    他不顧腿上一傷，躍上房頂，盤腿坐在上面開始默念清心咒！

    南昭回到寧府，寧家其他人剛將那些尸骨收集，妥善保存，等待下葬。

    失去親人的痛哭聲一直沒停過，南昭盡量不受此影響，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對寧老爺交代一聲，于是就去到那位生無可戀的老人面前，沉聲告知：“寧甘死了！小鳳也死了！”

    寧老爺那哭得黯淡無光的老眸轉(zhuǎn)動過來，看向她。

    “寧甘被他引來之物的同謀殺死，小鳳是自己不愿獨(dú)活尋的短見！”

    她不想煽情安慰，說得盡量簡潔。

    寧甘是他最不喜歡的兒子，但終究是他兒子，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愣，后癡怨地笑起來：“他尋死路，卻要拉著這么多人陪葬，哈哈哈哈，都死了，死了！”

    南昭沒再說什么，獨(dú)自去尋邪尾的精血所藏處，在產(chǎn)房外院子里的一顆櫻桃樹下。她用鏟子刨了半個時辰，便看到了那個精致的瓷瓶，她首先將里面的那粒靈花之魄單獨(dú)取出，與她從道神那的來的那粒放在一起，然后再將那瓶中精血用靈花之力盡數(shù)收于手心之中。

    此邪尾終究是以靈花之力煉化而成，這也算落葉歸根了！

    一夜之間，得了兩粒靈魄，她感覺沈如故就快要回來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回去的路上，坐在馬車內(nèi)，周鳶早睡著了，她卻靠在一旁想著事情。

    道神竟為了救風(fēng)恕寧愿舍棄靈魄，是他們真的師徒情深，還是他又有別的陰謀詭計？

    范無救回陰間去了，能順利將沈如故的魂帶回來嗎？

    不過這一遭，她與地府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