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栩看著她，久久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別扭地開口：“上次那件事，我也對不起?！?/br>
    沒想到他也會突然道歉，何歆安愣了愣，“上次哪件事？”

    路栩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別開眼，小聲說：“換燈泡的時候，說你爸爸的事?！?/br>
    何歆安輕應(yīng)了一聲，沉默了許久，才問道：“是何欣然告訴你的？”

    雖然是問句，但卻是半肯定的語氣。

    即使路栩不回答，她也幾乎猜到了。

    路栩有點尷尬，他從沒陪人經(jīng)歷過這種事，不知道怎么開口去安慰，正擰著眉絞盡腦汁想的時候，卻聽何歆安輕笑了一聲，“你緊張什么？”

    路栩下意識辯駁，“我才沒緊張?！?/br>
    “是是是，”何歆安很是敷衍地附和，“你沒緊張，聊這種事也不需要緊張?！?/br>
    何歆安笑了笑，徐徐道：“他是在我初中的時候離開的，最后出警那次，為了保護一個人質(zhì)，被歹徒一刀刺中了要害，沒等到救護車來就閉上眼了。最初那幾年，我家每天都過得和辦喪一樣，但是后來我媽為了我們兩姐妹，走出來了，我也沒理由再悲傷下去?！?/br>
    何歆安從路栩手中拿過火機，點燃手上的仙女棒，在空中揚了揚，邊笑著說：“他的生命，就像這煙花，雖然短暫，但是閃耀的那幾秒鐘，是最絢爛的。”

    可是絢爛過后，卻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

    路栩沒有說話，靜靜望著她。

    綠色的火焰劃破黑暗，照亮了女人溫柔的笑臉，她嘴角上揚著，眼中卻氤氳了一層水霧。

    她的身后，是無盡的黑暗，她的身前，是璀璨的煙火。

    煙花漸漸燃燒殆盡，火光越來越小，她的臉也漸漸要隱匿黑暗之中。

    在煙花燃盡的那一瞬間，路栩伸出了手，將她拉入了懷里。

    “笨蛋，想哭的時候，要抱抱才能好?！?/br>
    第22章 第二十二個親親

    突然落入男生溫暖的懷里, 何歆安微微一怔, 心里無從安放的悲傷像是忽然找到了一個發(fā)泄口，讓她才堪堪忍住的眼淚, 終于控制不住地，如決堤一般, 沿著臉頰流下。

    她伸出手, 輕輕回擁住對方，埋在他懷里，任眼淚淌下，再不需要像以往獨自一人時，明明難過卻還要偽裝堅強。

    二人相擁而立，靜默無言，卻仿佛有了千萬句的交流，互相給著對方溫暖和依靠。

    良久，何歆安從路栩懷里抬起頭, 美目微彎，“謝謝?！?/br>
    她輕輕松開抱著他的手，退開一步，笑道：“心情好多了, 你安慰人的辦法還挺有用。”

    路栩別開臉，“以前我家大黑想哭的時候, 我就是這么抱著它的。”

    何歆安好奇地看著他, “大黑是誰？”

    聽名字似乎是只狗？

    路栩把手插回兜, 一副很瀟灑的模樣, “一只兩米高的熊……”

    他的語氣瞬間變得很別扭，“娃娃?！?/br>
    何歆安被他陡然變化的語氣逗笑，隨即訝然，沒想到大黑只是只沒有生命和情感的娃娃。

    路栩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低呵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瘋子？竟然會認為一只娃娃想哭？”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臉上小酒窩很快陷進去又很快地消失。

    “想哭的人是我，但我是絕對不能哭的，因為他們說，只有懦夫，才會在達到成功之前就流眼淚，在我沒有成功之前，絕對不能哭，也不準(zhǔn)哭，更不準(zhǔn)有一點想哭的情緒，就算哭了，得到的只會是訓(xùn)誡，而不是安慰。所以，每次我想哭的時候，我就會想成是大黑想哭，這樣，起碼還有我能去抱抱它。”

    男生眸色微深，像是陷入了回憶，眼里卻是滿滿的嘲諷。

    何歆安靜靜看著她，眸光微動。

    半晌，她伸出手，扯了扯男生的衣袖，“彎腰。”

    突然的指示讓路栩微愣，不知她要做什么，卻還是下意識聽了她的話，微微彎下了腰。

    下一秒，一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微涼的拇指指腹輕輕在他眼瞼處撫了兩下，像是在擦著什么，輕柔小心。

    “想哭的時候就算躲著也要哭出來，及時把眼淚擦干，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br>
    女人的聲音輕緩溫柔，像是一陣溫暖的風(fēng)，悄然將冰面融化。

    路栩望著她，撞進她溫柔的目光里。

    “何歆安，”他動了動唇，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我……想親你一下?！?/br>
    何歆安微愣，在對方蠢蠢欲動真要湊過來時，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她眼角一抽，將路栩推開，“劇本里可沒有主動獻身這一條，就算獻了也不會給你發(fā)獎金的?！?/br>
    路栩：“……”

    路栩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復(fù)了她用一句話就把這恰到好處的曖昧氣氛打破的不甘情緒。

    他低下頭，望著她，表情認真，“我不要獎金?！?/br>
    何歆安：“？”

    “甚至可以倒貼五百塊?！?/br>
    何歆安：“？？”

    “所以，睡嗎？”

    何歆安：“……”

    空氣沉默了三秒。

    何歆安終于出聲，打破尷尬的沉默，“路栩?！?/br>
    “嗯？”

    “是我太久沒打你又飄了么？”

    “……”

    二人一路沉默回到家，何歆安一進屋就回了房間，始終面無表情。

    正看著電視的何欣然聽到開門的響聲，轉(zhuǎn)過頭還想找聲招呼，問問煙花好不好玩，卻硬是被這二人的臉色嚇得把話咽進了肚子里。

    何欣然看了看自家jiejie回房的方向，又看了看小姐夫這萎靡不振的表情，再看了看電視里恰好被鏡頭捕捉到的顧曲。

    她糾結(jié)再三，這次終于忍痛割愛，把遙控器扔了，湊到路栩旁邊，“姐夫，借你的手機用一下?！?/br>
    路栩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都已經(jīng)伸出了手這急切的模樣，以為她有什么迫切的事，把手機解開鎖遞給她。

    何欣然一接過手機，就立馬打開搜索網(wǎng)站，手指靈活敏捷地打出了一行字，再把搜索出來的頁面舉到路栩面前。

    路栩瞇眼一看，就看見頁面上一溜的……

    哄女生的一百種方法。

    路栩：“……”

    何欣然把手機還給他，丟下一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就立馬坐回了原位置上，繼續(x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她的顧曲。

    路栩抽了抽嘴角，他浪了這么久，撩過的妹雙手雙腳都數(shù)不完，還需要求助網(wǎng)上這些無聊的方法？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想了想，又不動聲色地把“哄”刪掉，改成“追”。

    何歆安回到房間，腦海里一直閃過剛剛的場景，滿腦子都是路栩說那些話時候認真的眼神，她撫上胸口，里面的東西跳動得比平時都快。

    她以前怎么沒發(fā)覺，娃娃臉認真起來的模樣，竟然這么帥？

    就算嘴上說著欠揍的話，卻也讓人覺得一副深情不誤的樣子，果然……

    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何歆安的思緒，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個號碼，她抿了抿唇，猶豫兩秒，最終還是接下。

    “歆安，我是唐宇時?！?/br>
    男人溫和的聲音從手機里傳過來，就像他的人一樣，溫潤如玉，安靜沉穩(wěn)。

    何歆安低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br>
    說完便不再開口，也不主動問他打電話過來有什么事。

    電話那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半開著玩笑道：“上次給你發(fā)短信，沒見你回復(fù)，還以為你把這個號碼當(dāng)成了sao.擾電話。”

    何歆安始終沉默著，沒有回他。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該從哪開口。

    更不知道，那一條告訴她他回國了的短信，究竟是什么含義，不管是什么含義，在她看來，都是在施舍她，重新施舍她繼續(xù)苦苦等待的希望。

    察覺到她的沉默，唐宇時若有似無地輕嘆了口氣，“歆安，我這次，是為了你回來的?！?/br>
    即使覺得自己已經(jīng)筑起了高墻，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聽到這句話時，何歆安仍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歆安，我一直都喜歡你，在你向我告白的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喜歡上了你。知道嗎，那晚聽到你對我的告白后，我整個人都快激動到癲狂了，我趁著酒醉，小心翼翼地去牽住你的手，看著你對我笑，那個時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br>
    “可是那時候的我，家里一窮二白，而你那時候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經(jīng)營起了名氣，我聽到你和朋友說，爭取在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能開成一家網(wǎng)店，靠自己在b市買車買房，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我配不上你。”

    “你已經(jīng)有了目標(biāo)，在為了夢想而努力奮斗，而我，除了努力讀書，一無所有，我無法去幫助你的事業(yè)，甚至連參與都覺得是妄想。所以我答應(yīng)了瀟瀟的要求，和她一起出國，為了有一天，能達到和你一樣的高度，站在你身邊，而不只是仰望。”

    何歆安恍若在夢里，聽著男人在電話中將所有的事情徐徐道來，就如同她這些年所期望的這樣。

    可是……

    她卻沒有一丁點兒期望達到的歡喜。

    她一直都覺得，唐宇時真的真的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優(yōu)秀到讓她這個傾慕的人自卑不已，有他的地方，就有如眾星拱月，而她，只能偷偷地仰望。

    但誰又曾想到，在他眼里，他們兩個的角色，竟是完全倒置了。

    何歆安忽然想笑，嘴角卻怎么也扯不來一抹弧度。

    她只覺得，滿滿的可悲。

    沉默了許久，何歆安陡然開口：“所以你答應(yīng)和朱瀟瀟交往，好和她一起出國，再答應(yīng)和她結(jié)婚，好接手她家的公司，這一切，都是為了我？你是打算和朱瀟瀟結(jié)婚之后，接管到她家的公司，再回來找我做你的小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