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悅君歌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這一走近,她便覺著謝蘊之院中靜的可怕,左右仆婢全無,幾乎落針可聞。也就在這頗有幾分蕭瑟的寂靜之中,周如水才終于在夙英的指點之下,聽見了一陣極其壓抑的微弱哭聲。

    待她循著哭聲再往前走,便見謝蘊之的貼身小廝幺漓正蹲在墨池邊低涕,而在他的身后,昔日里盡黑的墨池已是清澈得能夠見底了。

    見此,周如水不由挑了挑眉,出聲便問:“這是怎的了?你家主子是腿斷了,又不是手斷了!怎的連字也不練了?”

    她這話音一落,幺漓便是一抖,他忙是掩袖捂淚。卻他才要告罪,待看清來人是周如水,便又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次第,他哭得更為豪放,全是連抑制也無。直是哽咽了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含糊其辭地道:“殿下,您可來了!但您來晚了??!主子被除族了!他甚么都未帶,只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走了!”說著,他整張臉都漲紅地皺成了一團,直是半晌都展不開來。

    其實,周王所見祥瑞,早已不是最初的那塊石碑了。早先的碑文之上,妖言惑眾之語更甚,不光有阿諛奉承之詞,更道了以幼女之身煉制童女丹后,經(jīng)九百九十九日,便可延年益壽之謬法。

    謝蘊之暗夜出府,星夜兼程,便自濟奣山下見著了這樣一塊石碑。便是再無知之人見過那碑文也能算出,只這石碑現(xiàn)世,依著周王的性子,這天下,怕就會白白死去九百九十九名女童了。

    而這般的暴戾行徑,又如何不會叫這天下顫恐而患?更如何不是江河日下之兆?

    謝蘊之看著眼前碑文,再又回想起他陳郡謝氏往日的崢嶸。直是覺著有一把重錘正一下下,一聲聲的激烈地敲打著他的心。他心口悶疼,幾近致命,卻偏偏,生不如死。

    人皆稟精氣而生,生養(yǎng)之恩重于天。敬尊父母,贍養(yǎng)恩親,乃是天經(jīng)地義,自古皆然之道。

    然父慈母愛,孩兒固當如是。卻親父屢行禍及家門,禍害母國之事。他生為人子,生為周人,又該如何自處?如何再做視而不見?

    彼時,天光昏暗,暗夜無邊,濟奣山下,四下皆靜,只林中不時會傳來夜鶯的啼叫,猶如苦吟。

    謝蘊之緩緩自腰上拔下劍來,鋒利的劍梢在月光之下閃出銀輝。他心中分明的知道,今日他的行徑,便如同與父親兵刀相見。卻他緊緊盯著石碑,眸中散發(fā)出了陰沉冷戾的堅定光芒。他毫不遲疑地揚起了手中的劍,一劍劍地劃向了那碑文,劃向了他與生父決裂的邊緣。

    第118章 暗潮洶涌

    寂靜的山林之中,鑿碑之聲陣陣,聲聲突兀尖銳,直是刺的謝蘊之的耳膜生疼。卻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再聽不遠處有馬蹄之聲傳來,更是用盡了力氣,使得手上的青筋都暴紫成一片。

    須臾,不遠處的草叢果然動了動,緊接著,便見謝潯睜著瞪得滾圓的眼自一眾侍衛(wèi)身后緩緩而出,他望著謝蘊之半點不歇的動作,眉頭微皺,身形一晃,氣急敗壞地怒聲就吼:“二郎!你在做甚么?”

    聞言,謝蘊之喉頭一哽,他緩緩抬起頭來,睇了一眼已被他鑿得面目全非的碑文。須臾,便自碑前跪下,拜向了謝潯。

    彼時,他的肩上仿有千斤重,他的心頭更是沉如石。他朝著謝潯猛磕了三個響頭,直是磕的鮮血直流,才猛地吐了一口郁氣,極為沉痛,也極為壓抑地說道:“父親!國亂不匡,君危不濟,唯迎君喜,這般的為官之道,孩兒思量再三,實難茍同!孩兒只知,大丈夫在世,應當仰不愧于天,俯不

    愧于地。父親所行所為, 與其道為家族昌榮,不如言為一己私利。而為利為己,甘當?shù)渿哉?,便就生時富貴!死后亦會遺臭萬年!孩兒深知,今日損了此碑, 仍會有后繼者。卻這般祥瑞之行, 禍民之為, 孩兒不愿從之, 亦將反之。更周天驕不是個蠢貨,七殿下有疼愛阿妹的心思是好,卻若傷透了她的心,她之不受, 再多的熱血也是枉然。”

    夜風習習, 謝蘊之的聲音比山中的寒風更要冷上幾分, 沉洌至極,憂痛至極,直如深井中寒沉的漩渦。

    因了他這話, 謝潯自眼底都燃起了不可抑制的怒火,他滄桑的眼直是盯了謝蘊之一會,半晌, 才怒不可竭地握緊了拳頭,憤憤地罵道:“不孝子!不孝子!七殿下早言你有不臣不孝之心,卻為父信你太過,竟叫你差點壞了我的好事!你以為你這就是忠義么?你以為你這就是仰不愧于天, 俯不愧于地了么?孽子!你今日所行,又與那梟獍有何區(qū)別?”(梟是吃母的惡鳥,獍是吃父的惡獸。)

    說著,謝潯又是一頓,他直是狠狠地喘了幾口氣,才冰冷冷的,面無表情地說道:“為父今日只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就此認了錯,此事過往不究!卻你若死性不改,一意孤行,便就莫怪為父無情,從此與你恩義兩絕!”

    “恩義兩絕?”四下寂寂,夜鶯哭啼,謝蘊之良久才抬起臉來。

    他一字一頓地重復著謝潯的話,憋得發(fā)紅的雙目直直對上了謝潯震怒蒼老的面容。眸中浸著黯黑夜色,英俊的面上沾著鮮血,他就靜靜地盯著謝潯,盯著他,他回憶起了過往,回憶起了那些在父親肩上嬉笑的日子,回憶起了他被族老領回本家,離開父母兄弟,孤身受教的日子。他還想起了嘔血而死的母親,入宮為姬的謝釉蓮,受殃避世的謝永之,一遭橫死的謝永清。這就是他們今日富貴的代價,而這些代價,遠遠尚還不夠。

    往昔的記憶層層洶涌涌來,逼得他的淚水都有些抑制不住。

    終于,謝蘊之濕了眼眶。終于,他攸的自嘲一笑,忽的,就頹然若是老僧入定般的,意色蕭然地說道:“孩兒不孝,便就只能做那忤逆的梟獍了!若父親實要一意孤行,便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罷!”

    院中死寂般的寧靜可怖,周如水目瞪口呆地望著幺漓,素凈嬌美的小臉上全是不可置信,她緩了緩神,半晌,仍是不信地道:“除族?他整日里與筆墨紙堆為伍,能犯什么大錯以至除族?”

    聽周如水這么一問,幺漓臉上哀痛更甚,他蒼白著臉,只是含糊其辭的,頹唐含泣地回道:“道是二爺生性冷漠,無近人情,不孝父母,不悌兄妹?!?/br>
    “不孝不悌?”聞言,周如水挑了挑眉,幾乎諷刺地笑出了聲來,她冷冷的嘲諷地搖了搖頭,幾乎冷笑著說道:“道他抗簡孤潔,高自標青我是信的。但若道他不孝不悌,就實在是莫須有之過了!”

    說著,她緩緩掃過這寂靜的庭院,高貴無比,卻也冷漠無比地說道:“本宮至今唯見他落過一次淚,彼時,我倆都尚年幼,本宮以硯臺砸了他,他氣急狠咬了本宮,一時便俱落了淚。本宮見此便覺好氣,就去問他,’痛邪?叫你日日臭如石,卻還不是被疼哭了么?’可你知他答甚么了么?他道’非為痛,身體發(fā)膚,不敢毀傷,是以啼耳。’”

    不遠處,枝頭花開爛漫,清風一吹,便紛紛揚揚飄落而下。

    周如水偏頭望去,也知如今人去院空,說了再多都是枉然。遂便親自自夙英手中接過玉簡請柬遞向幺漓,小臉一凝,分外認真地說道:“你去與謝潯說一句,便道本宮的及笄禮上,若是謝二未至,謝家的姑子郎君們,便俱都莫要來了?!?/br>
    她這分明是盡一己之力表明了態(tài)度,而幺漓怔怔地看著手中的請柬,滿是淚的面上也是一怔。這時,他才終于醒過了神來,先道一聲:“殿下稍后?!北慊厣硗輧?nèi)狂奔而去。

    須臾,便見他捧著個卷軸急跑了回來,小心翼翼地將卷軸遞向周如水,哽咽地說道:“殿下,二爺臨走前,給您留了話,道是,六姑子的死,您無需歉疚,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她是咎由自取?!闭f著,幺漓又抹了一把淚,指了指周如水捧在懷中的卷軸,忐忑小聲地說道:“這幅畫,二爺廢了好些功夫。若您見了能心中歡喜,他便知足了?!?/br>
    聞言,周如水忙是展開畫來,卷軸輕啟,便見畫里的小姑嬌艷如花,杏眼圓瞪,活生生就是她與他嘔氣鬧別扭時的嗔罵模樣。而在這幅畫上,謝蘊之只堪堪在留白處提了四個字,別時容易。

    一時間,周如水百感交集。

    她這次來,是真想與他致歉的,她想同上回與謝釉蓮言說的一般,也向他辯解,向他坦誠,她雖言之太過,卻真未想過要叫謝永清死。她也預想過,他或許會同往日里一般,任她如何纏著他喋喋不休,都只冷漠地回她一聲:“蘊之不敢怪罪殿下?!?/br>
    卻她如何也不會想到,他會與她說,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她是咎由自取。她更如何也不會想到,謝潯會容不下他!謝家會將他除族!一場災禍過去,謝蘊之卻就成了那最最該死的替罪羊!

    別時容易!望著這四個字,周如水仿佛看見了謝蘊之,看見他疏離淡漠的眉目染上了輕愁,看見他沉靜而灑脫的,衣衫落闊地一步步漸漸走遠,一步步再也見不著蹤跡。

    想著,周如水低低垂下了眼,她不敢再看手中栩栩如生的畫卷,不敢再看那力透紙背的別時容易四字。她只是眸中含淚地嬌嗔抱怨:“自小到大,任我發(fā)了多少通脾氣,求了多少次,他都不肯畫我。卻怎么如今叫我得償所愿了,他的人卻也無蹤了呢?”

    末了末了,她終是抬起了微微蒼白的小臉,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中的卷軸,幾分期盼地望著幺漓,笑中含淚地抱怨道:“本宮笑起來更好看呢!你可知他現(xiàn)下在哪兒?本宮就去尋他回來,這畫不好!他總不能這般就敷衍了我!”

    聞言,幺漓垂眸搖首,淚水更是止不住地直流成河。待得周如水主仆二人終于捧著畫卷漸漸走遠,他才遙望著她們二人的背影,低低的,自言自語地說道:“二爺?shù)?,南疆有婁安,北疆有蕭望。卻西疆近鄰夏境,雖有岐梁二山為隔,其間西落鬼戎又與夏有世仇。然,近些年來,夏國大盛,羌人屢不得好。卻吾周國西境,兵力薄弱,民生苦困。如此,為國為家,他都該往西境去,去謀一份周人的心安,更謀一份家族的退路。卻若他真算準了,這到底回不回得來,也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頭,周岱見著周如水命人送來的請柬直是喜不自勝,當即便往宮中求見周王。

    如今這時刻,前前后后都是喜事兒,遂待周岱說了幾句吉祥話,又以周如水的及笄禮為由向周王請旨,求詔符翎歸鄴時。周王眉頭動了動,雖是靜默了半晌,卻倒未再多加刁難,終是松了口,就此應了下來。

    這般,鄴城中就更又多了談資,只道這前頭有祥瑞之吉,再又有周天驕及笄,緊接著更就是公子沐笙大婚,便連往日里刁蠻美麗,被貶去封邑命不得歸的平安縣主也能歸城了??刹皇窍彩逻B連?熱鬧非凡了么?

    一時間,眾人都在議論,想是周天驕及笄之后,便就待著定親了。如此,也不知這深受殊寵的公主殿下到底會花落誰家?想她食邑三千戶,封邑臨沂郡,產(chǎn)鹽重地莆縣亦歸臨沂郡管轄。算來算去,周王的兒女之中,除去公子詹,便就周天驕的封地最為富庶的了。

    早先,鄴都百姓都道周天驕與謝二郎青梅足馬,謝氏又風頭正盛,待周天驕及笄之后,下嫁謝府也不無可能。卻哪曉得,憑空就冒出了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秦元劉崢,直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蛇@眩暈還未過去,周天驕就自南城門攔下了瑯琊王三,道是心慕久矣,見之心喜。再那之后,眾人便都被鬧了個昏頭轉(zhuǎn)向,直是霧里看花,看不分明了。

    現(xiàn)如今,謝二郎因過被陳郡謝氏除族,是半分可能都不會有的了?,樼鹜跞f疾并發(fā)生死未卜,瑯琊王家更是幾番傳出了他的死訊。如此,若是王三郎真未頂過這一劫,那周天驕這一腔愛慕,也就只能無疾而終了。

    這般,除去那先頭原以為是個冉冉新星,卻跌份跌進谷底的秦元劉崢。鄴都百姓想破了頭來,都想不到他們這周國唯一的小千歲,終會與誰締成良緣。

    第119章 暗潮洶涌

    這頭想不通的事兒便無需再敘, 眾人便又將目光投向了公子沐笙。早些年前,周國上下便都分明曉得,周王的子侄之中,最是為民的是公子沐笙,最窮的也是公子沐笙。

    起因便是昔日寧川少主風淺樓斗富, 齊公子囪欣然應戰(zhàn), 公子沐笙卻是淡然一笑, 不卑不亢退居事外道:“笙之一身, 不過兩袖清風。這比奢之事,便就罷了?!?/br>
    彼時,周人聞之可是喪氣,便就傳出了不少怨罵之詞, 道是公子沐笙窮酸丟人, 吾周泱泱大國, 竟連一方小城都斗不過么?卻后頭眼見著齊公子囪死于斗富,那些個嚼舌根的方才明白,窮有窮的好, 認慫也有認慫的好。

    如今,又眼見著公子沐笙的婚事定得倉促無比,君上賞賜的宅邸也夠寒酸偏僻。眾人瞧在眼里, 念在心底,鬧鬧騰騰的茶館之中,便就有一中年文士不禁唏噓慨道:“這二殿下屢立奇功,卻怎么君上半點賞賜也無?早曾聽聞二殿下不受君喜了!原以為只是些謠言笑話, 卻如今倒是坐實了!這般,那二皇子婦,怕也只有表面光鮮了罷!”

    他這一言,也叫左右都看了過來,眾人言辭紛雜,俱是道公子沐笙比之公子詹如何不受君喜,這太子之位雖是玄虛無主,公子沐笙也算能人,卻他討不得圣心,便就是與儲君無望了。

    這嚼舌根子的話,說者有未有心是不曉的,卻聽者可是有意了。茶館二樓的雅廳里坐著個身量嬌小,如花似玉的小姑子。這小姑的穿著打扮甚是古怪,正紅花鳥案對襟上衣,銀鏈吊繡花圍腰,繡著花草的蠟染百褶裙。她發(fā)上腕上都系著銀鈴鐺,遠看那發(fā)上的鈴鐺像是系在一根細細的銀繩之上的。卻再細看才能得知,那分明是一只系著鈴鐺的鮮活小銀蛇。

    這小姑名喚芃苒,非是周人而是魯人。她的身份又較為特殊,大司馬婁安的嫡妻芃氏出自魯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門望族衡陽芃家,現(xiàn)下魯國的太后便喚芃萩。而這芃苒是誰呢?她是魯國上將軍芃賀的嫡次女,婁安嫡妻芃氏的親侄女兒。

    彼時,聽著正堂中悉悉索索的議論之聲,芃苒雙手捧著臉,一雙大眼嘰里咕嚕轉(zhuǎn)。她系著銀鈴鐺的嫩白腳丫也一徑輕輕地晃,叮叮當,叮叮當,一陣又一陣,叫人心都要酥上幾分。

    一個時辰過去,待見正堂角落里,那戴著帷幕的婁九妹案上的一盞茶久久才被淺淺抿了一小口。芃苒大眼微瞇,朝著身后容色溫婉,氣韻端莊的婁解歡輕輕一笑,便頗是意味深長地脆聲嘀咕道:“七姐!我便說了吧!九表姐的氣色可是不大好呢!按你們周人的規(guī)矩,這都喜事臨門了,不該安安分分躲進繡樓里繡嫁衣么?卻她怎么偷偷溜來茶館,盡聽這些個不靠譜的流言了?看這模樣,還似都聽進心坎里去了呢!”說著,芃苒更是抬起纖細的手指戳了戳自個發(fā)上的小銀蛇,嘴唇微微嘟起,有些孩子氣的,懶洋洋地嘲道:“貂兒呀!我這九表姐可比你這懶蛇還蠢哩?怎辦,我這心里頭可是越發(fā)的癢癢了!”

    見芃苒這機靈古怪的模樣,婁解歡全是見怪不怪,她眼波含笑地望著她,轉(zhuǎn)眸又睇了一眼頗有些神不守舍,緩步走出茶館的婁九,心思一動,低低說道:“阿九自小到大耳根子便軟,母親又最偏疼于她,遂就叫她更不吃不得苦。如此,就也常常因噎廢食?!闭f到這,她的話風又是一轉(zhuǎn),對上芃苒狡黠看來的目光,微微一笑,褪下了腕上的玉鐲,意味深長的,輕輕地說道:“苒苒,這玉鐲是我婁家的信物,我與九妹各有一只。如今你既歡喜,便就拿去罷?!?/br>
    聞言,芃苒眉梢輕挑,接過婁解歡遞來的玉鐲,心情跟拂過她臉頰的輕風一樣飛揚,咯咯便笑出了聲來。

    另一頭,既是斷定了自個的及笄禮也請不回婁后,周如水反是自在了。遂壓根懶得理自個的事兒,只一面催著左衛(wèi)尋人,一面琢磨著該給新嫂子送些個甚么見面禮。

    也就在這幾日的光景里,盡管王家“秘不發(fā)喪”,周國處處仍是傳遍了王玉溪的死訊。彼時,不論是右相王端還是御史大夫王箋都告假不朝,王家內(nèi)部更是各要爭大,又還時常有改換繼任家主的風聲傳出。

    如此,許多人便就此信了王玉溪的死訊,更陸續(xù)有百姓自發(fā)至于烏衣巷口長嘯哀哭,那哭聲凄涼婉轉(zhuǎn),實是叫聞者傷懷,見著落淚。

    也便就在這時,夏公主錦端做了件震撼世人的事兒,她公然放言,她愛慕王玉溪至深至誠,如今事已定局,她雖是不能嫁他了,卻她的心仍早與他同歸一處。如此,便決意以未嫁之身為王玉溪行斬衰之禮,以妻禮為其守孝三年。

    一時之間,天下嘩然,無人不贊嘆夏錦端的深情厚誼。

    消息傳出時,華濃宮中,睡蓮在池塘中安靜地綻放,滿院鮮花爛漫,清香幽蕩。周如水正饒有興致地歪在秋千上把玩著長公主岱作為謝禮送來的秀扇,聽了炯七的稟報,她澄徹的杏眼微瞇,晶瑩流艷的眸中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只見她輕擺著秀扇,半晌,才懶洋洋的,鄙夷地嗤道:“這夏錦端可真有意思,瑯琊王府尚未報喪,她便上桿子了!這瞧著,怎么像是盼著王玉溪歸西呢?”

    她這一言,直叫炯七與夙英側(cè)目。夙英更是張了張嘴,有些焦急地擰著眉道:“女君,旁人可不是這般想的!如今這天下,無人不道她錦端公主重情重義。畢竟愛慕瑯琊王三者何其多,卻到了今日這人死茶涼的地步,也唯有她夏錦端一人,敢這般壯烈地言說愛慕,更是不顧后果地為其守喪,甘愿賠上自個的聲名與前途了!”

    聞言,周如水笑意更甚,她抬起削蔥般的玉指輕輕褻玩著自個的一縷秀發(fā),睨著欲言又止的夙英,水光瀲滟的眸子輕眨,笑盈盈地道:“怎么?你是想言,本宮亦在南城門前當眾示好三郎,卻如今眾人皆是哀痛,遠在夏國的夏錦端都有所行事。本宮卻無動于衷,就顯得太過無情,徒惹詬病了么?”

    言至此,她輕輕一哼,不無玩味的,諷刺地說道:“與心愛之人,不得相守以死,便以魂夢相接。夏錦端所行所言,確實叫人動容。卻今日真是人死茶涼之境么?生死未卜與死之間,相隔何止十萬八千里?她信死而不信生,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你還別說,若是以往,我倒真視她為勁敵。卻今日一見,才知她之愛慕,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說著,周如水笑盈盈地看向滿面怔然的夙英與炯七,老神在在的,悠悠地問道:“更你們可曾想過,若是王玉溪并無重恙,待他來日安好歸來,這如山情誼,可安能還爾?”

    不遠處,鐘聲自闕樓之上悠悠傳出,漸次回蕩在宮殿的上空。夙英因周如水的提點如醍醐灌頂,心思一動,別是張口結(jié)舌,訝然地回道:“天邪!這可是死有名!生有利了呀!若是王三郎不幸故去,她能得以重情重義的名聲。若是王三郎幸而康健,便是真娶她為婦,也是不為過的了?!?/br>
    見夙英終于醒過神來,周如水別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卻她轉(zhuǎn)念一想,也不由地癟了癟嘴,苦惱地在心中連罵了幾句王玉溪,幾分財迷,幾分懊喪,幾分羞燥地低聲嘀咕道:“他定是曉得我是不會叫夏錦秀稱心如意的,如此,這網(wǎng)兒一拉,便是連我也被算進去了!現(xiàn)下鬧了這么一出,我便是不想?yún)⒑?,也只能自投羅網(wǎng)地出點血咯!”

    竹苑之中,守衛(wèi)層層,森靜非常。

    碂叟皺著眉頭自內(nèi)室中踱步許久,須臾,終是嘆息一聲,甩袖隱入了翠竹屏風之后,疾步走入了密室之中。

    他眼底煩躁的,冷冰冰地盯了雙手合十閉目打坐的伏流許久,末了末了,終是壓不下心中的不安,硬生生地開口問道:“圣僧,這都半月有余了!公子為何還不見醒?”

    聞言,伏流緩緩睜眼朝他瞥去,他亮如琉璃的清明眸子微微一黯,淡淡說道:“公子自知蠱毒復發(fā),劇痛難忍,卻仍是一意孤行遙送千歲。如今傷入骨髓,毒病交加,這清醒不來,又有何稀奇?”說著,他又瞥了一眼被他之所言噎得滿面漲紅的碂叟,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曬然地說道:“再有,公子這一網(wǎng)兜下去便是大局。群蛇尚未出洞,他也就更不急著醒了!”

    “可如今那夏錦端也……”碂叟哪里不知此理,但他一來擔憂王玉溪的康健,二來這外頭的情形一天一個變,如今未有公子掌局,他們這些人,便懼有所差池,也越發(fā)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著,碂叟不由嘆了口氣,撫著長須,憂愁地問道:“公子這蠱本已壓制良久,卻為何如今又是來勢洶洶?”

    這近半月以來,碂叟這一問,伏流已不知聽過多少回了。這每聞一回呀,他的心中也是一嘆。靜默了片刻,終也只是老生常談地淺顯答道:“病根終在,東滅西生。壓制不住,不過早晚之事。”

    “這病根,除卻至親兄弟或子女的心頭rou可作藥引,就未有旁的法子了么?當年為了保住五郎,公子親自下毒,硬是使計將他送入了宮中避禍。如今五郎也大了,這日久處出了感情,怕是當年一心視他為魚rou的家翁們,也是下不去手了?!?/br>
    “旁的法子倒是有,傳聞當年,吾周就有一柄可解百毒的血如意。卻可惜,似是被周圣帝藏進寶庫中去了?!?/br>
    伏流這話一出,局面就頗有些顛撲不破了。碂叟瞪著一雙發(fā)紅的老眼,皺了皺眉,直是過了半晌,才戰(zhàn)兢地問道:“圣僧所言,是那以鳳闕為匙,異術為阻,內(nèi)藏著吾周龍脈,周圣帝后,便就隱而無蹤的辛密寶庫么?”

    碂叟這一問,一字一頓,頗的小心翼翼,頗的神不守舍。

    伏流靜看著他,目光復雜難言,半晌,也只是如打禪機般地說道:“是邪非邪又如何?你既有這閑功夫,不如盯緊了王豹那廝?!闭Z罷,他便輕輕闔上雙眼,轉(zhuǎn)著指尖的菩提子,再不愿去看碂叟青白交錯的臉。

    第120章 暗潮洶涌

    夏錦端為王玉溪行斬衰之禮的消息傳來, 鄴都上下亦都喧鬧成了一鍋粥。一時之間,感慨夏公主用情至深的有,轉(zhuǎn)而盯向周天驕,盼著她不爭饅頭爭口氣的也有!

    畢竟夏國公主如此陣仗,他們周國公主也是當眾示好過的, 總不能真遇了事, 就矮他夏人半截了罷!于是乎, 便就在周女們的期期以盼之中, 周如水將一箱又一箱的厚禮大大方方地送入了瑯琊王府。

    這送禮之事其實是廢了一番周折的,因是王玉溪的安危莫測,往王府探問消息的也更絡繹不絕。這般,王府的司閽只要一聽是往王玉溪的竹苑送禮的, 便都一概推拒不受了。

    這般, 想起自個若是在這當口將物甚送進了竹苑, 便就真成了獨一份。周如水反倒越發(fā)來了勁,連rou疼的心思都飄去九霄云外了。

    早先,她叫夙英自府庫中找了個白玉硯匣來, 道是自個的端硯放在竹苑久了,這日日干放著,沒個硯匣護著可不成!這般, 司閽也不得拒,便是真送進了竹苑。碂叟見了亦是無言,再想夏錦端那急著守孝施恩的陣仗,索性就點了點頭, 叫祁公去收下了。后頭他更留了個心眼,道是周天驕若是再送物來,也都一并收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周如水又派奴仆換了個金絲楠木的荷葉形蓋送來,道是早先那白玉硯匣雖是漂亮極了,卻又有些不好。如今這香楠的才是最好,木水不浸,不腐不蛀,才能配得起她的端硯。這般,司閽想起了前事,再想起了祁公的叮囑,便也未拒。

    彼時,王玉溪尚是昏迷未醒,祁公接過那金絲楠木荷葉形蓋就知,前頭夏錦端使了昏招,這周天驕不遑多讓,竟是與她抬起了杠,也使起了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