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而隨著眾人進屋,田玉茹一轉(zhuǎn)身,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孫天成。 看到他的那一剎那,田玉茹咬緊了嘴唇,眼淚滾滾而下,再一看他攬著田芬芳的親密動作,更是把臉埋在手里,嗚咽出聲。 出丑出到這個份上,她也實在是沒臉做人了。 而旁邊的媒人杜保久,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呵呵”冷笑了兩聲,說道,“你們這兩家子,可真夠可以的,一個是大姑不顧侄女的意愿,強行婚配,結果搞得人家侄女婿不遠千里跑回城里開了個結婚的介紹信才算相信,這是拿我當激將法?。苛硪粋€更有意思,要是早知道你們和村長家的閨女早就有了感情,還用得著我給你們跑這個腿么,直接去鄉(xiāng)里取結婚證不就得了,我姓杜的腿就這么不值錢,被你們溜來溜去的沒完沒了?” 這番話,聽在幾方人耳朵里都是不同的意思。 田玉茹聽出了孫天成竟然和田芬芳已經(jīng)定了終身,并且還把結婚的介紹信都開好了,她頓時崩潰大哭,徹底斷了對孫天成的念想! 而劉素蓉則聽出來,好嘛,感情這出意外事故的,還不是自己一家,田玉娥也有份,頓時心下坦然不少,不過田芬芳和孫老師這一對,還是讓她感覺瞠目結舌,這兩男人什么時候湊到一塊去的? 村長家則聽出來,敢情這媒婆還沒搞清楚剛才發(fā)生的在自己閨女身上的丟人真相,那看起來丟人現(xiàn)眼還沒到家的程度,這時候要是答應了婚事,兩家沒準還能保全個顏面?畢竟這小伙子看起來好像還本本分分的挺不錯,再說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難道他們還有什么余地么?要是和劉春良不成,以后女兒的丑事被劉素蓉他們傳出去,他們家老老少少都別想做人了。 至于劉春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的相親對象原來早有意中人,那自己現(xiàn)在對田玉茹心動,好像也就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了,心里頓時沒了負罪感,一門心思的想著,要是村長和田玉茹都同意,他就果斷的把她娶回家! 屋里眾人都各懷心思,一時間僵持不下。 這時候還是劉素蓉比較清醒,她是覺得如果今天這事兒沒個了斷,看來他們家劉春良是最吃虧的,所以,必須按照她之前預想的 ,趁著杜保久在場,逼著村長家里要個說法出來。 她笑著迎上杜保久說道,“保久,你先坐下,別生氣,喝口水。你看這事兒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要不你就給想想辦法吧?!?/br> “想辦法?想什么辦法?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主意,還用得著我給他們想辦法么?” 說完,杜保久往椅子上一坐,摔了下茶碗,響聲弄得眾人都是一抖。 田玉娥看到這情形,沒忙著動,她覺得自己家的事兒,現(xiàn)在倒成了最省心的了,眼下,最難受的莫過于村長一家子了。 也許杜保久不知道前因后果,猜不出來是怎么回事兒,但在場的,恐怕除了杜保久,其他人看到劉春良穿得那條黃軍褲和白襯衫的時候,都猜出了個七八分。 這田玉茹膽子也太大了,難不成將劉春良誤認成了孫天成,然后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 看到眾人不斷打量閨女的眼神,村長和村長媳婦都感覺到臉上發(fā)燒。 他們趕緊把田玉茹拉到了一邊,然后勸道,”玉茹,事情都這樣了,正好,趁著沒有外人知道,你就說自己和劉春良是早就認識的相好,今天被我們發(fā)現(xiàn)你倆在田大宇家見面,所以才讓劉春良下跪認錯,剛好那小伙子也表態(tài)愿意娶你了,趁著媒人在場,就直接把你倆的婚事定下來吧。我看那小子也是個老實頭,他姑也說他沒爹沒媽,正好讓他來咱們家當個倒插門,還省的你嫁到外面去,我們也擔心你受欺負。” 村長媳婦為了姑娘也是苦口婆心,這法子看起來也確實不錯,總好過被人知道真相,說田玉茹不知廉恥,結果卻認錯人,搞得偷雞不成蝕把米要強得多吧。 此時,田玉茹也沒有任何心思去反駁父母了,她一直在捂著臉哭,當著孫天成的面丟人,對于她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 如果不能嫁給孫天成,那嫁給誰還不是一樣呢。 時至今日,她才終于醒悟過來一點,原來只有父母才是真正為她著想的人,之前她一門心思為了孫天成,可面對現(xiàn)在的場面,孫天成除了一直護在田芬芳身邊,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瞧自己一眼,當真是無情了。 田玉茹甚至忍不住想,即使自己“生米煮成熟飯”的計劃得逞,就憑孫天成對她的這個態(tài)度,恐怕第二天也不會認下這筆賬,那時候自己只會更加難堪。 而另一方面,與孫天成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跪在屋子正中,一直沒敢抬頭看向自己的劉春良,看著他周正的眉眼,即使跪著也筆挺的身姿,田玉茹心里不禁微動。 也許他都不知道自己長得什么模樣,叫什么名字,可卻能主動承擔責任,想要對這事兒負責。 女人這輩子,到底是嫁給一個自己愛的人更幸福,還是嫁給一個愛自己,對自己好的人更幸福呢? 田玉茹作為一個感情至上的人,她在一個極端走不通之后,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為了不讓父母再為自己傷心難過,為了剛才那個敢于擔當?shù)哪腥?,田玉茹終于抹去了眼淚,然后對著母親點了點頭,說,“媽,我都聽你們的,你們說怎么辦就怎么辦?!?/br> 沒想到閨女這么快就能想開,村長兩口子也算是終于呼出了一口氣,然后道,“行,那你在這兒等著,我們?nèi)ジ阕h親?!?/br> 村長在村里的地位自然不必說,家里的條件也是一頂一的好了,因此,當他說出想跟劉家議親的時候,劉素蓉和田大宇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驚喜不已,點頭如搗蒜的說,“太好了,太好了,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然后,村長就把劉春良給扶了起來,說道,“你倆是早就在集上認識了,是不是?” 劉春良是個實在人,被村長這一句話沒頭沒腦的話給問的懵了,他下意識的就要搖頭。 還是劉素蓉機靈,趕緊推了侄子一把,說,“就是,我之前聽他說過,還說對方家里條件好,他怕配不上呢!” 說完,她瞪了侄子一眼,劉春良這才反應過來,但一想到這是撒謊,心里又有點不太自在,所以也沒點頭,也沒搖頭。 看到未來女婿簡直是實在的有些愚笨,村長不是很滿意的嘆了口氣,可現(xiàn)在形勢所迫,他也沒什么可挑肥揀瘦的,于是又道,“本來你倆這私下相會就不對,幸好,你今天還有這個勇氣,在媒婆給你正式安排跟別人家姑娘相親之前,說出了真相,表明了心意,看在你跪下求我,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答應了你們的婚事吧?!?/br> 一聽這話,劉春良都蒙了,這就同意了? 他忍不住轉(zhuǎn)頭去看站在一旁的田玉茹,雖然對方還在紅著眼睛哭,但那梨花帶雨的樣子更加惹人憐愛,讓劉春良心里十分疼惜,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這種運氣,娶到這樣漂亮的媳婦! “謝謝田村長,謝謝你!” 說著,劉春良一激動之下,又跪在地上,給未來的老丈人磕了好幾個響頭。 而田玉茹看到劉春良這傻里傻氣的樣子,心里五味陳雜,不由又落下了幾滴眼淚。 沒想到村長家的玉茹竟然能同意嫁給黑不溜秋的劉春良,旁觀的眾人既驚訝,同時也舒了口氣,不管怎么說,這事兒算是有了個看上去還算不錯的結果,沒弄得雞飛狗跳,顏面盡失,還解決了兩對年輕人的婚姻大事,怎么看都是壞事兒變好事兒??! 正在眾人都松口氣的時候,一旁的杜保久卻不干了。 敢情,這一圈人都混個不錯的結果,就她,作為一個媒人,現(xiàn)場成了兩對,合著沒有一對是她促成的。 到嘴的鴨子飛了,從早忙到晚,嘴皮子破了好幾回,鞋底子磨薄了好幾層,最后啥也沒撈著? 這也不是她杜保久的風格啊,傳出去還不得讓同行笑話她! 田玉娥這邊,礙于對方出馬仙的身份,她不好說什么,田村長這邊畢竟頂這個村長的頭銜,她也不好太得罪,但是這劉家,她卻不能輕易放過。 于是杜保久使勁兒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默,說道,“等等,劉家老姑,你這事兒,得給我個交代吧,當初你們家主動找我的時候,可說的是你侄子家世清白,和田玉茹這事兒,可沒人跟我透漏啊,我給你們前后奔走了一個來月,終于找到合適的相親對象,然后你們把我請來了田家村,感情就是讓我來看你侄子和村長姑娘私定終身的?你拿我杜保久也太不當回事兒了吧?!?/br> 她這話一出口,雖然說得是老劉家,但這夾槍帶棒的話鋒,誰還聽不出來啊,在場的其他三家,都有點臉上呢掛不住火。 劉素蓉先上前,陪著笑臉給她口袋里塞了一張大團結,然后說,“他杜嬸,哪能讓你白跑呢,也是孩子們的事兒,我離得遠,知道的少,這才出了這個差豁頭,不過現(xiàn)在也挺好,雙雙對對,誰也沒落空,還是你的功勞,你要是不來,他們還都悶在葫蘆里不吱聲呢!” 收了錢,杜保久的態(tài)度就軟和了一點,但還是不饒人的說道,“我是替月老跑江湖的,你說得倒是輕巧,回頭我八字都燒了,名帖都拜過了,回頭一看,兩根紅線牽錯了手指頭,你讓我怎么交代?再說讓同行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 她這套封建迷信的說辭,不過是獅子大開口的借口而已,但現(xiàn)在眾人要的都是個面子,這婚姻有了媒妁之言,才算是明媒正娶,所以即使是田村長也不敢得罪她。 村長媳婦見她還不消停,也趕緊上前,又給她塞了一張大團結,說,“保久,之前我家玉茹的事,我也麻煩過你,你辛苦,我們怎么會不知道,這次還是一樣的,其實,這樁婚事也算是你撮合的,你再給費費心,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 手里握著二十塊錢,杜久保的心情立即就好了,再說她剛才生氣也是裝樣子,要點好處才是真的。 現(xiàn)在錢揣進了口袋,什么事兒就都好辦了。 于是,接下來,她坐在田大宇家的正屋里,假裝主持了一下兩家議親的事兒。 因為事發(fā)突然,形勢所迫,村長家和劉春良家也都沒有什么心思計較彩禮和嫁妝。 村長只提了一條,希望成親之后,劉春良來田家村生活。 這就相當于是倒插門了。 劉素蓉一聽,很是不高興,剛想出言反對,卻不想劉春良自己站出來大聲應道,“可以!” 他中氣十足的一聲喊,驚得屋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田玉茹也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他,兩人視線對上,劉春良立即滿臉通紅,迅速又把頭低下了。 他那又憨又實的樣子,惹得田玉茹忍不住嗤笑出聲。 眾人見著兩個年輕人竟然還意外的相投,不自覺的都感覺緣分這東西確實是挺神奇。 田玉茹對孫天成死乞白賴,那么上趕著,又自恃長得漂亮,可卻沒能得到孫老師的青睞,反而敗在了其貌不揚的田芬芳手下。 而這個不言不語的劉春良呢,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可卻每一次都讓田玉茹印象深刻,感情的天平不自覺的就向他傾斜了過去。 看來愛情里沒有誰對誰錯,誰好誰不好,感情的事兒,如果不能如意,只能說一句,緣分未到吧。 最后,劉春良和田玉茹的婚期就定在了一個月之后。 之所以如此之快,也是兩家家長都怕夜長夢多,防止半路再出什么幺蛾子。 議親的流程順利走完,劉春良和田玉茹這對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 下面,也該輪到田芬芳和孫天成了。 剛才倆人全程圍觀了另外一對的種種情況,置身事外,他倆還算輕松,雖然田芬芳當時也害怕田玉茹死纏著孫天成不放,萬一鬧起來,別再發(fā)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幸好,劉春良用自己的善良,樸實和憨厚得到了田玉茹的認可,而田玉茹也幸運的懸崖勒馬,終于想開了。 這樣的結局最好不過,因此,看到這一對能有個好結果,田芬芳和孫天成心里也是由衷的踏實和高興,甚至在雙方家長在婚契上簽字的時候,他倆受到氣氛的感染,偷偷的躲在在眾人身后緊緊的牽住了對方的手,不約而同的眼神對視,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種期盼。 這種期盼,沒讓他們等太久。 杜保久解決了田玉茹和劉春良的婚事之后,眾人散去,她又跟著田玉娥來到了田芬芳家里。 是時候該說道說道田芬芳這邊的情況了。 不過杜保久這次沒用剛才在田大宇家那種強硬的態(tài)度。 她進屋之后,十分熟稔的坐上了炕,然后對田玉娥說道,“玉娥,你也算是有福氣的了,誰能想到你們家芬芳能找個城里的對象,想咱們十里八村,還沒有一個姑娘能嫁進城呢?!?/br> 她說這話是話里有話,在場幾人哪會聽不出來。 田芬芳和孫天成坐在凳子上不說話,即使聽出來也沒言語,而田玉娥則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尬笑了兩聲之后,一邊給杜保久倒茶,一邊說,“九兒,你就別生我的氣了,這事兒啊,確實怨我,只想著跟侄女置氣,才讓你跑了這一趟,不過,你既然來了,剛才孫老師也說,想盡快成親,我們家沒那么多說道,要不,你也給我們組織,組織議議親。” 其實,田玉娥這么說,也是想借著杜保久的口,審一審孫天成,看看他家庭情況到底如何,對芬芳到底怎么樣,自己能不能放心將侄女托付到他手里。 一聽大姑松口,竟然同意議親,孫天成和田芬芳兩人都高興的對視了一眼,孫天成更是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杜保久和田玉娥是老朋友,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因此她在孫天成面前擺起了譜,喝了口茶說道,“玉娥,你可別老古董了,人家孫老師是城里人,人家不興咱們農(nóng)村議親這一套,人家想娶媳婦,只要你情我愿,去領了結婚證就算拉倒。有良心的,給丈人家里送兩盒點心,有心無力的,連點心都沒有,等回門的時候,還得讓老丈人家好酒好rou伺候著?!?/br> 這話說得可夠刻薄的,孫天成聽了忍不住皺眉頭。 田芬芳聽了也不由緊張的咽口水,她忍不住想上前拉孫天成的手,提醒他別跟媒人計較。 但她馬上看到了大姑臉上的神情,那副模樣,不是嚴厲或者刁難的,而是也很心急的。 是說明什么 說明大姑也在替孫天成擔心,怕他表現(xiàn)不好,讓自己傷心,讓侄女失望。 這是不是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大姑其實已經(jīng)認可了孫天成,但卻還是不放心的想考察他一番。 而她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呢? 一想到這里,田芬芳的眼角不由濕潤。 自己之前還誤會大姑不理解自己,阻撓自己的幸福,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大姑她從來不會阻撓自己的幸福,她只會擔心自己過得不夠幸福,即使對象是孫天成這樣近乎完美的人選,她還是站在娘家人的角度考慮,他會不會對自己不夠悉心體貼。 這樣的大姑,才是自己血濃于水的至親啊。 田芬芳心里動容的同時,也將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她要對孫天成有信心,更要對大姑有信心,相信他們都能和彼此的新家人相處好,都能通過這場考驗,破除那層隔閡和誤解。 果然,孫天成雖然微微皺眉,但他開口的時候,還是非常禮貌而克制的,“杜嬸,雖然我們在城里結婚確實沒有咱們村里這么復雜的流程,但雙方家長還是要見的,親也是要議的。再說入鄉(xiāng)隨俗,我既然是要娶咱們田家村的姑娘,肯定都按照咱們村里的規(guī)矩來,剛才說明天就去領結婚證,也是情急之下,怕我大姑不同意說得氣話?,F(xiàn)在既然大姑同意議親,肯定要坐下來好好商量的,我也想讓芬芳嫁的風光,嫁的高興,畢竟這是終身大事,大姑又這么重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