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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且聽無常說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她喜歡單邪,單邪也喜歡她。

    沒有那些世俗禮儀,她也愿意生生世世留在對方身邊,摘下那朵彼岸花,不亞于為他穿上紅嫁衣,心思至此,姜青訴輕輕嘆了口氣。

    “我想知道,你與你這張臉的故事?!苯嘣V道。

    她所提的要求,終究不是單邪希望她提出的那一個,所以她從單邪的眼中看到了些許失望,失望轉(zhuǎn)瞬即逝,姜青訴心里也有些落寞。

    她想了解他,知根知底的了解,知道他的全部,比與他進(jìn)行一場凡塵婚嫁要有意義得多。

    姜青訴解釋:“我已經(jīng)不是人了,不太向往那些,反倒是你的過往我一無所知,心中空落落的,容易多想。”

    單邪輕輕嗯了一聲,他開口道:“許多事都太久遠(yuǎn)了,你若問別的,我可能已經(jīng)忘了,回答不出,不過單單只問這張臉的由來,我還是記得的?!?/br>
    姜青訴腳下沒停,心口卻一滯:“這張臉不是你的?”

    他說的是這張臉的由來,而不是他的臉。

    朱鶴的臉與單邪一模一樣,那是朱鶴見過單邪,想法已然瘋魔,妄圖化身成對方來完成自己的妄想,故而殺害多人拼湊出了單邪的臉,那單邪的臉又是從哪兒看到?如何得來的?

    單邪見姜青訴臉色不太好看,眉眼柔和了幾分,他伸手輕輕拂過對方的后腦,手指略過發(fā)絲,一縷纏繞后又松開。

    他道:“我沒殺過人?!?/br>
    姜青訴的心思被他看在眼里,不過得到這個回答,她松了口氣。

    單邪道:“你可聽過‘天地初開,一切皆為混沌,是為無極,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為陰陽’?”

    姜青訴點頭:“古有奇書《易經(jīng)》如此記載,上記許多天地陰陽的妙說,十方殿有這本書,我曾看過。”

    單邪抿嘴,聲音輕柔:“這些都是真的,卻也有另一種解釋。”

    他垂著的眼眸逐漸抬起,而后落在頭頂星空,今夜星辰零散幾顆,并不明亮,天上無月,霧氣凝重,不過在穹蒼之上,他知是另一番景象。

    天地初開,一切皆為混沌,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此為天地由來。

    而天地守恒皆有靈性,若用人間話說,天地本是一氣而生,為‘同母兄弟’,清氣靈足幻成形,濁氣靈弱只能仰視天。

    單邪自有意識起,他就是渾濁不堪的一團(tuán)氣,那時他還無名無姓,更無身體。他凝結(jié)為大地,卻脫離了大地,飄蕩在天地之間,無法上天,也無法入地,他只能看到穹蒼有一道金光,煞是漂亮,日日夜夜追逐卻不得見其真容。

    如此追逐,不知過了多久,他永遠(yuǎn)只能凝望金光,卻無法觸碰對方,那人從未回頭,一直藏身于云層之中。

    單邪追不上他,便劃地為山,分流為水,摘天地云霧藏匿山水之中,大地不再渾濁,儼然成了一副美景,景色之美,留住了金光。

    云山之巔,靈氣漸重的單邪看到了那道金光駐步,他就站在懸崖峭壁之畔,望著天地間的一片繁茂,樹木翠綠,清水潺潺,百花芬芳,恰是日出于東方,紫煙照山頭,他迎著初晨的光芒,一席白衣翩翩。

    他的衣袂如云似霧,他的黑發(fā)正是三千烏絲,他雙手背在身后,望著這一番漂亮景貌,輕聲嘆道:“可惜……”

    “可惜什么?”還是一團(tuán)黑氣的單邪原以為自己終于能讓其留下,卻沒想到不知傾盡多少歲月沉淀出的壯麗山河,只換得了對方的一句可惜。

    白衣回眸,黑發(fā)隨風(fēng)飄搖,他劍眉入鬢,一雙鳳眼含著輕笑,鼻梁高挺,嘴唇輕薄,這是單邪從未見過的容貌。原來金光早已不是金光,他幻化成如此模樣,與單邪一般飄蕩于天地之間,只不過一個在云層之上,一個在云層之下。

    單邪喜歡他的長相,故而黑氣散去,少年容貌漸漸長成,他看著對方淺笑的眉眼,變化成與之一樣的劍眉,一樣的鳳目,就連身形與衣服也沒絲毫差別。

    那人見單邪與自己變成一樣明顯一怔,而后道:“天地,陰陽,黑與白,你我總要有些分別?!?/br>
    然后他一揮袖,單邪的一身白衣皆成黑色。

    那一袖清風(fēng)中含著揮不去的神力,從那時起,他的衣服不論如何變化,也脫不去黑色。

    單邪只來得及看到對方的樣貌,變化成對方的樣子,然后被對方改了一身黑衣,便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了金光的音訊,他在山水間消失,卻時不時往山水間送去一些東西。

    如飛禽,如走獸。

    有生即有死,單邪與之隔著天地間,卻在生死上創(chuàng)出了無數(shù)奇跡,而后再有靈魂,有人,那時的人無生無死,亦無感情,天地中好似什么都不缺了,卻少了而今的人間百味,與秩序。

    故而單邪與對方都退離了人間,以畢生之力造輪回,金光者管生,他管死。

    金光者要在六道輪回中造出生死簿,他要在人間之下造地府,歲歲年年過去,輪回即出,天地徹底一分為二,在天地之間還有人間,處處生機(jī)勃勃。

    輪回即成,單邪與金光同死,但此死,也非彼死。

    天地之靈耗盡,共同創(chuàng)造了人間生死、輪回轉(zhuǎn)世,一切皆成秩序,當(dāng)時他躺在初成的地府,將自己當(dāng)初親手創(chuàng)造的人間景貌搬到了陰曹,奈何橋、忘川河、與那黑霧纏繞的山山水水。

    他躺在忘川河畔,周身之力泄成了一朵朵殷紅的彼岸花,他本無生也無死,亦無再創(chuàng)生死的能力。

    當(dāng)時的他躺在花叢之中,遠(yuǎn)處輪回井的金光里慢慢飛出了一只通體潔白的蝴蝶,蝴蝶被彼岸花引入花叢,盤旋在了單邪的上空,那只蝴蝶是金光者的靈氣化身,單邪已許久不曾見到對方,故而起身問向蝴蝶。

    “你先前說的可惜,可惜什么?”

    蝴蝶翩翩飛舞,聲音從舞動的翅膀中傳來:“可惜空有山水無生靈?!?/br>
    難怪他要在山水之中造飛禽走獸。

    “而今已有山水與生靈,還有生死與輪回,你我使命皆到,天地成形,再也不會見面了。”蝴蝶依舊在飛,翅膀卻損壞地極為嚴(yán)重:“你我本同為乾坤之氣,此次一別,我送你一份禮?!?/br>
    單邪眼見蝴蝶的翅膀在眼前剝落,最后剩下一道金光朝他眉心沖了過來,當(dāng)時他眼前一黑,躺在花叢之中不知睡了幾許,再醒來,的確如其所說,天地已成,尚有人間要守。

    地府屬陰曹,一切皆定,生死簿、輪回井、孟婆湯、陰陽冊……

    中間還有許多事,單邪都不記得,他只記得自己是如何開始,那道金光穿過他的眉心之后,他又變得不像是他了。

    姜青訴聽了這些,就像是孩童時期躲在爹娘的懷里聽大人說那些鬼神故事,遠(yuǎn)得不可思議,她原想著單邪大約是地府最早的一批鬼差陰司了,資歷深,故而知道的多。

    卻沒想到他當(dāng)真從未活過,卻也從未死過,他與天地同時出現(xiàn),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便是這大地,若無他,無人間,無陰曹。

    “你沒騙我吧?”姜青訴一時半會兒沒反應(yīng)過來。

    “我騙你作甚?”單邪挑眉。

    姜青訴眨了眨眼睛,道:“就……騙我,為了好玩兒?”

    “并不好玩兒。”單邪搖頭。

    姜青訴深吸一口氣,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她又問:“那你不敢看自己的臉,是因為一直覺得你的這張臉是從別人那里‘偷’來的?”

    “許他也認(rèn)為我是偷,故而才讓我永遠(yuǎn)披著黑衣,做個小人吧?!眴涡暗馈?/br>
    前方便是客棧,他還要往前走,姜青訴拉著他站在原地不動,皺眉說:“這其中是否有誤會?正如他所說,天地、陰陽,皆為黑白,他即為天你為地,自然是他白你黑了?!?/br>
    單邪明顯怔了怔,姜青訴見他如此,無奈地笑出了聲:“你就因為他給了你一身黑衣,所以覺得他討厭你,然后便不敢看你自己的這張臉,你還怕在自己的臉上瞧見厭惡之色嗎?”

    單邪聽了姜青訴的調(diào)侃,目光朝她瞥了一眼,帶著些許嗔怪在里頭。

    姜青訴伸手挽著對方的胳膊抬起頭湊近看向他的臉,用目光從眉眼描摹到下巴,她道:“不如你換一種角度想,他不喜歡你變成他,怎么不剝奪你的長相,況且他還說送你一份禮,你該高興了?!?/br>
    單邪輕輕嘆了口氣,本回想到這些還有些不悅,能說出更是不易,眼前聽的人卻當(dāng)成故事,竟以此打趣,叫人無奈。

    第125章 雙生仙:十三

    見單邪被自己說得無話可說, 姜青訴知道他的心思沒繼續(xù)沉在了這一身黑衣與自己的臉上,轉(zhuǎn)而想起來另一件事兒,問:“對了, 你說他給你送了禮, 送的是什么禮?”

    單邪垂眸,搖頭道:“不知?!?/br>
    “古怪, 送人禮,被送者卻不知,真是新奇?!苯嘣V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終會知曉的,既然話都說開了, 心結(jié)也該開了吧?走,我回去帶你照鏡子去!”

    “不照。”單邪皺眉。

    姜青訴撇嘴:“你不會還怕吧?”

    單邪輕輕嘆了口氣:“不怕歸不怕,好端端地照什么鏡子?”

    “你不知道的嗎?我們女子可愛照鏡子了, 生怕自己有一絲一毫不夠美的地方,你長得這般好看,若此生不多看兩眼,光給別人看了,會吃虧的。”姜青訴歪理一大堆, 說出來單邪都覺得無語。

    當(dāng)夜姜青訴還是沒能讓單邪照到鏡子,她屋里的鏡子被單邪藏起來了, 這人想要藏東西, 姜青訴就算翻遍了客棧也找不到,照鏡子一事只能作罷。

    次日一早, 沈長釋就來說消息了。

    昨夜姜青訴與單邪將白球的內(nèi)丹帶回,內(nèi)丹還給白球還得她自己慢慢融合入身體,這需要一個過程,不得有人打擾,故而鐘留就守著她了。

    不過沈長釋閑著沒事兒,身為鬼差又不用睡覺,一大早被外頭的早點香味兒給勾了出去,又聽到了一些傳言帶了回來。

    沈長釋說許文偌得知皇上夜夜流連煙花地,所以就開始稱病不上朝了,他今天早上沒到時皇上臉色不太好看,小皇帝下了早朝特地出宮去許府見許文偌,就是為了向這個老師兼輔政大臣賠罪的。

    姜青訴聽到這個消息并不覺得稀奇,畢竟沒有了狐妖內(nèi)丹,即便玉子再漂亮,也只是凡人一個,沒了那魅惑人的本事,至多能哄得小皇帝封她入宮當(dāng)個寵姬,也絕不可能再為她放棄朝政。

    昨晚深夜落了雨,到今天早上也沒停,此時姜青訴坐在房間靠窗戶的位置,單手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一片青色的天空,細(xì)細(xì)綿綿的小雨落下,倒讓這燥熱的天涼快了不少。

    沈長釋坐在桌旁給自己到了杯水道:“我原以為你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故而聽說小皇帝去給許文偌賠不是時還去了一趟許府,問了不少話出來,結(jié)果白大人表現(xiàn)得興趣缺缺,我憋著一肚子話不知向誰說去了?!?/br>
    姜青訴略微回頭朝他看去:“你如何會以為我喜歡聽這些?”

    “還不是幾年前你為自己翻案,與那許大人有過一些情誼,我當(dāng)他的事兒,你都愿意多聽呢?!鄙蜷L釋道:“我以為你即便沒興趣聽他的,也應(yīng)當(dāng)有興趣聽他夫人的。陸馨而今懷有身孕,也被小皇帝氣得不輕,說是動了胎氣,恐怕這回許文偌沒那么好打發(fā),小皇帝不改性,這大昭遲早要完?!?/br>
    姜青訴給了他一個白眼,大昭的事兒早就不在她所管轄的范圍內(nèi)了,大昭是存是滅,姜青訴沒那么在意。

    視線重新落在窗外的天空上,昨晚單邪與她說的話她都還記得,若不是假的,那這天地間的一切造物皆出單邪與那穹蒼之上人之手。在天地之間,生死亦是小事,她與許文偌還有陸馨不過短暫幾日算不上是同僚還是朋友的情誼,勾不起她半點的興趣。

    “我勸你還是別瞎說,否則這話被單邪聽見了,肯定有你好果子吃?!苯嘣V輕輕嘆了口氣:“他那個人啊……吃醋可厲害了,男的女的醋意通吃?!?/br>
    此時房內(nèi)的沈長釋不如方才那般輕松地坐著,而是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他看向正提著一盒糕點朝姜青訴走過去的無常大人,正好姜青訴說這話時,單邪進(jìn)了門。

    姜青訴聳了聳鼻子,聞到了桔子酥的味道,于是抿嘴微笑,回頭對著一襲黑衣的男子道:“買回來啦?”

    單邪聽見了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說他愛吃醋什么的,也不能完全否認(rèn)。

    沈長釋見姜青訴捧著玉子糕坊的桔子酥看著窗外細(xì)細(xì)的雨,又見單邪坐在姜青訴對面,桌案上放著一盞茶,茶杯里頭破天荒地飄了幾片茶葉,茶色淡綠,兩人相處,一派和諧。

    他突然從這兩人身上瞧不出一星半點兒男歡女愛的氛圍,這對他寫的書可沒有半點兒用處。

    沈長釋砸了砸嘴,拱手告退,去了隔壁鐘留哪兒,剛要進(jìn)去,鐘留便紅著一張臉從里頭跑出來了,正好與沈長釋撞了個正著。

    沈長釋哎喲一聲:“你這么大力氣,是打算把我撞到樓下去???”

    鐘留一雙眼睛睜大,鼻子下頭還掛了兩管鼻血,心跳奇快,面紅耳赤呼吸有些重,沈長釋瞧見他這模樣覺得古怪,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子,鐘留一擦鼻子下頭瞧見自己流鼻血了,頓時搖頭道:“不得了不得了!這樣下去不行,我得跑!”

    沈長釋見他轉(zhuǎn)頭就朝樓下跑,喂了一聲:“你去哪兒啊?”

    “沈哥,麻煩你與無常大人還有白大人說一聲,人間鬼太多了,作惡的妖也多,既然這邊事情已了,那我就先行一步,去捉鬼了?!辩娏粢矝]拿傘,直接沖出了客棧。

    沈長釋叫都來不及,心里正覺得奇怪了,這人好端端的還流鼻血了,莫非是白球出了什么問題?

    沈長釋推門而入,桌上散亂的花生米沒人去吃,他嘿嘿一笑走到桌子邊去剝花生米。房內(nèi)黃符還在,窗戶沒開,屋外的雨簌簌直響,沈長釋點亮了房內(nèi)的燭燈,朝床榻方向看過去道:“小家伙,你內(nèi)丹拿回來了,身體……”

    他的話沒說完,嘴里嚼著的花生米也不知如何吞咽下去了。

    那薄紗帳里頭正半躺著一個妙齡女子,瞧長相約莫二十歲左右,酥胸半露,白皙纖長的腿如蛇與被褥交纏,她一頭烏黑的發(fā)絲垂在枕上,一雙狐貍眼足以魅惑眾生,在她的眉心還有一點紅云妖斑。

    沈長釋見這女子,又想起來剛才流著鼻血跑出去的鐘留,方才在單邪與姜青訴那兒看到的清心寡欲,光是這一眼場景就徹底打破,成了奢侈yin靡了。

    “你……你、你是?”沈長釋覺得自己差點兒沒找回自己的聲音。

    床上的女子口吐青煙,五條雪白的尾巴掃過腰間,沈長釋深吸一口氣,知道她是白球,頓了頓道:“你穿好衣服,該去哪兒去哪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