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單邪的房內(nèi),鐘留坐在了桌子左邊,沈長釋在桌子右邊,單邪靠著窗戶,將窗戶開了條縫隙,微風(fēng)吹過,偶爾帶入幾片雪花,他似乎在賞景。 姜青訴推門進(jìn)房后,鐘留才將話題入了正題。 “我沒想到你們來的這樣快,我才剛燒符紙,你們就到了?!?/br> 沈長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猩紅的眼睛看向他:“什么燒符紙?你有事?” 鐘留一臉無辜:“咦?難道不是我燒符紙你們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才來瑯城的嗎?” 本來正在賞雪的單邪冰冷的目光投向沈長釋的背,剛被鎮(zhèn)魂鞭打得魂不附體的長舌鬼差如芒在背,坐直了身子道:“恐怕我還沒來得及看見符紙,就已經(jīng)出門了?!?/br> 鐘留撓了撓下巴:“怎么說?瑯城內(nèi)難道還有其他事?” 沈長釋將陰陽冊攤開放在桌上,他翻到的那一頁剛好寫著——瑯城梅莊,李慕容。 鐘留嘖了嘖嘴:“竟然是梅莊出事了?!?/br> 姜青訴干咳了一聲,兩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笑了笑,問:“那鐘公子燒符紙,是為了何事?” 鐘留一雙眼睛瞪圓,大胡子都快翹起來了:“叫什么公子?白大人還是叫我鐘留吧?!?/br> 姜青訴點頭,桃花眼笑彎了起來,帶著幾分親切道:“鐘留也好,鐘留這名字挺好聽的?!?/br> 鐘留先是一愣,隨后臉頰兩邊薄紅,朝沈長釋看去,小聲嘀咕了一句:“她是不是在勾引我?” 沈長釋認(rèn)真地?fù)u頭:“沒有,她笑起來就這樣兒?!?/br> 靠在窗邊的單邪清了一下嗓子,姜青訴親眼看見沈長釋與鐘留兩人如同被驚到的貓,身上的毛一瞬炸起,畢恭畢敬地坐直了身體。 看來還是無常大人調(diào)教的好。 鐘留理了理胡子,道:“我燒符紙,主要是因為瑯城近日有鬼作祟,那鬼道行比我高,我降不住她,才讓你們過來看看?!?/br> “什么鬼?”姜青訴問。 鐘留回:“死了兩百年的青樓女子,不知從哪兒跑出來的,就喜歡附身在花街柳巷中的女子身上,然后吸食男子陽氣?!?/br> 沈長釋眨了眨眼睛,頗感興趣問道:“你不是也活了兩百多年了,怎么還降不住她?” 鐘留的臉更紅了:“她……她會……” 沈長釋嘖了嘖嘴:“會什么?” 鐘留低下頭,稍微羞澀了一些朝姜青訴瞥了一眼,隨后小聲道:“她會浪?!?/br> 沈長釋:“……” 姜青訴:“……” 后者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尷尬地喝了一口,會浪就會浪,看她做什么?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沈長釋嘆了口氣:“看來這事兒,還得無常大人去辦?!?/br> 姜青訴朝單邪看了一眼,對方依舊面色冷淡,仿佛他們幾人所談的事都與他無關(guān)。 姜青訴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問了兩人一句:“無常大人不怕那女鬼浪嗎?” 沈長釋剛喝了一口茶就嗆到了,鐘留一副看鬼的模樣看著姜青訴,不,準(zhǔn)確來說他經(jīng)??垂?,鬼都沒有這女人的一句話有殺傷力。 鐘留往沈長釋身邊湊了湊,小聲嘀咕:“她說話一直這樣膽大嗎?” 沈長釋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比我膽大就是了?!?/br> 鐘留清了清嗓子道:“我打不過對方,沈哥的愛好估計您也知道,進(jìn)去就是羊入虎口,您又是女子,煙花柳巷是去不了的,不過無常大人就不一樣了?!?/br> 姜青訴認(rèn)真聽他說。 “無常大人……對女人沒興趣?!?/br> 姜青訴先是一愣,隨后思索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口瞳孔逐漸變大,伸手捂著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單邪,隨后將目光落在鐘留身上:“你是說……他好男風(fēng)?” 鐘留立刻跳了起來,沈長釋咬到了自己舌頭。 單邪將目光投向這桌,窗外的風(fēng)聲如鬼泣,一個鬼差與一個鬼使哆哆嗦嗦異口同聲解釋道:“不,無常大人對所有人都沒興趣?!?/br> 姜青訴抿嘴笑了一下,能看得出來,單邪這個人恐怕只對殘忍血腥的事情才能提得起那一絲興趣,其他人在他漆黑的瞳孔中都沒有倒影。 沈長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魂魄又被嚇散了。 鐘留捂著心口,總覺得自己方才在鬼門關(guān)里走過了一回似的。 兩人雖表現(xiàn)的不一樣,但雙眸對視的時候,心照不宣地感應(yīng)到了對方的想法。 會不會早晚有一天滅在姜青訴的問題里? 第7章 點梅燈:四 單邪繼續(xù)看雪,姜青訴離了桌子,由著那兩個話多的去討論。 反正他們說了這么久,也沒說出幾件有用的事兒來。 她繞過沈長釋,端著小板凳坐在了單邪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一同往外頭瞟了幾眼。 路上沒什么行人,不過有兩個年輕男人正坐在河邊沒走,似乎在說話。 姜青訴想和單邪說說話,搞好關(guān)系,于是開口:“單大人在看什么吶?” 話音剛落,那兩個站在黑暗之中的男子便抱在了一起,抱就抱吧,可能人家是兄弟離別,有些傷感。 但是抱在一起沒一會兒,兩張臉也碰在一起了,嘴也碰在一起了,姜青訴這才尷尬到不得不將目光移開,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 怪,剛說完單邪好男色,就被她發(fā)現(xiàn)他在這兒看兩個男子親吻,莫不成他表現(xiàn)出來的寡淡,實則真的就是因為對女人沒興趣而已? 沈長釋那邊話音落了,他與鐘留相互看了一眼,決定了之后,回頭看向單邪道:“無常大人,我與鐘留商量了一下,便由您去解決那兩百年的女鬼,我和鐘留帶著白大人,前往梅莊探探?!?/br> “反正女鬼在您手上,也不過是眨眼般的功夫?!辩娏舾胶?,心想如果對方起了虐待心,時間搞不好會拖長。 單邪沒有異議,讓那兩個人去拿女鬼他還不放心,說不定會給他帶來更多麻煩。 再低頭看向姜青訴,對方撓了撓耳朵邊沿,抬頭對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怪,似乎像發(fā)現(xiàn)了他什么秘密,然后會幫他保密的詭異笑容。 “白大人,你皮癢嗎?” 單邪問完,姜青訴便收斂了笑容,端著小板凳挪到一邊去,心里還在想,難不成是在威脅她,讓她別到處亂說? 哎,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她肯定不會亂說的,她以前還在朝為官的時候,朝中也有幾個大臣在家中養(yǎng)了漂亮男子,她是見過世面的陰司,這不是什么新鮮事。 鐘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對了,難得來一趟人間,三日后是正月十五,瑯城內(nèi)有花燈會,你們是否要留下來看看?” 沈長釋收拾好了桌上的書本,扭了扭脖子道:“怎么不去看?搞不好梅莊的事能拖蠻久?!?/br> 鐘留看向姜青訴:“白大人去嗎?” 姜青訴將目光落在了單邪身上,還沒開口問,沈長釋率先回答:“白大人不用問,無常大人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他嫌吵?!?/br> 沈長釋的東西收拾完了,鐘留也將放在桌上的葫蘆拿起來,兩人畢恭畢敬地把凳子放好,然后起身準(zhǔn)備往外走,像是今日就這么過著了。 姜青訴見大家都要走了,于是也跟在了那兩人身后,在離開房間之前,單邪突然叫住了她。 姜青訴停下了腳步,回頭朝單邪笑了一下。 對方并沒有看她,眼神還在外頭瞟,也不知是不是在看那大雪天里躲在角落中擁抱親吻的男子們。 他薄唇輕啟,淡淡道:“我對男人也沒興趣?!?/br> 姜青訴先是一愣,隨后心里癢癢的,對這突然的解釋有些困惑,她習(xí)慣性地笑了起來:“我知道,方才沈和鐘留也已經(jīng)解釋過了,是我誤會了?!?/br> “你誤會了第二遍?!?/br> 冰冷風(fēng)夾雜著這句話,姜青訴認(rèn)真道:“抱歉?!?/br> 單邪聽到她的道歉,將目光看了過來,漆黑的丹鳳眼中,瞳仁仿佛是能將人吞噬進(jìn)去的黑。他的五官很俊美,皮膚很白,雖然看上些許兇狠冷冽,可不知為何,姜青訴此刻看過去,竟然覺得他有些出塵。 這人一身黑色,讓他更顯得陰沉,若撇去這些,姜青訴竟然覺得他很適合白色。 “看夠了?” 她眨了眨眼睛,單邪的臉上掛著一絲不耐煩,姜青訴嘿嘿了一聲,出門后將門從外關(guān)上。 次日一早,姜青訴洗漱好出門時,便看見坐在一樓的沈長釋與鐘留。 這兩人當(dāng)真是好兄弟一般,圍桌一起吃早飯,桌上放著豆?jié){油條還有清粥小菜。她左右看了兩下,并未看見單邪的身影,于是走過去。 沈長釋手上捧著本書,正指著里面一段伏在鐘留的耳邊小聲的說些什么,隨后,兩人一起低頭露出怪異的笑容,之后那本書又翻了一頁。 姜青訴從后頭打了招呼:“看什么呢?笑成這樣。” 沈長釋聽見聲音連忙把書收了起來,鐘留也正襟危坐。 姜青訴走到兩人對面,朝他們倆看了一眼,隨后盛了碗粥道:“與我也說說?我和單邪不一樣,我很好相處的?!?/br> 沈長釋笑了笑:“聽說了,地府里的鬼差陰司,無不說白大人好相處,又熱心?!?/br> 姜青訴把目光轉(zhuǎn)向沈長釋:“那你們方才在看什么?” 鐘留干咳了一聲,咬了口油條悶悶道:“你不會想知道的?!?/br> 姜青訴嘖了一聲,嘀咕:“怎么你們十方殿的人說話都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 她話音剛落,沈長釋便露出一副怪異的笑容問她:“你當(dāng)真想看?” 說這話的時候,他眉毛挑起,帶著幾分輕浮,姜青訴突然想起來十方殿里二樓與三樓的書閣,里面不少yin詞艷曲,又想起來沈長釋平日里的愛好,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擺了擺手,表示對那書不感興趣,隨后問了句:“單邪呢?” 沈長釋先是嘀咕了一句:“人前人后尊稱為無常大人你恐怕是做不到了?!彪S后又說:“他一早就出去辦差了?!?/br> 姜青訴眨了眨眼,辦差,不就是去青樓里面捉兩百多年前死了的女鬼嗎?一大清早去青樓,單邪這什么癖好。 “那我們?nèi)ツ膬??”姜青訴咬了根油條。 鐘留道:“等白大人吃完,咱們?nèi)ッ非f轉(zhuǎn)一轉(zhuǎn)?!?/br> 瑯城的梅莊還算是有名的,在來梅莊的路上鐘留一直在給姜青訴介紹這里。 梅莊的主人姓李,多年前就安住在瑯城了。 李家經(jīng)營梅花許多年了,不論是園林景觀的梅林,還是一盆盆種植的單株,甚至于能培植出放在桌案上的小梅。且他家品種珍奇,一株梅花上能開兩三種顏色,名聲在外,生意夏季雖然不好,但冬季卻是絡(luò)繹不絕。 故而李家算是大戶人家,不過聽人說近幾年李家的生意都交給了李家的姑爺打理。 三人走到了梅莊前時,天空正好飄起了雪,斜風(fēng)帶著雪花,夾雜著一些蠟梅傳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