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周煜不可置信,復(fù)又問了一遍:“太醫(yī)令此話當(dāng)真?” 這太醫(yī)令對圣上的質(zhì)疑也并不著急,姿態(tài)不卑不亢、不顯惶恐的說:“皇上可以再請其他太醫(yī)一同診斷?!?/br> 這是太醫(yī)令行醫(yī)幾十年得來的自信,周煜不疑有他,拍掌大笑,可見其心中的歡喜。 “好!好!好!”他大喊三聲,連日來因?yàn)楸狈綉?zhàn)事帶來的陰霾一掃而光。 “今日這是喜上加喜!淑妃有孕,朕即冊封為貴妃,待生下皇子,再晉為皇貴妃!位同副后!”這是周煜想了許久的主意了,一年又一年,終于叫他等到了機(jī)會宣之與眾。 話畢,全場嘩然。 這才剛懷孕就晉封,這肚子里的皇嗣男女未辨就明言以后要封皇貴妃。 聽聽!位同副后,誰人不知皇貴妃的尊貴,可位同副后這話卻也只有圣上才能說出來。 大家忍不住去瞧皇后的臉色,卻見皇后依舊是那樣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端著大氣婉和的樣子靜靜笑著…… ☆、第 60 章 北雁南飛, 玉露泠泠, 八月底的時候京城里還返暑炎熱日頭毒辣,轉(zhuǎn)眼一個月的光景,天兒就冷的厲害, 叫人晨起都不愿從被窩里出來。 而那些富裕又畏寒的人家, 早早的就準(zhǔn)備好了炭火,夜里更深露重時好點(diǎn)上取暖。 九月二十七的那天,宋家派人來下催妝禮,鳳冠霞帔、婚衣脂粉, 又置辦了酒果兩席送至將軍府。 九月二十八,姜家遣人浩浩蕩蕩的送嫁妝去宋府。 據(jù)說那第一抬嫁妝進(jìn)宋相府的時候,最后一抬嫁妝甚至還擺在將軍府的院子里沒有被抬起來。 送嫁妝的隊(duì)伍紅紅火火、長長一條, 喜炮放了一路,敲鑼打鼓聲勢浩大。 有閑不住的人站在街邊耐著性子從頭數(shù)到了尾,整整數(shù)出了一百零八抬嫁妝,甚是顯赫! 這一百零八抬嫁妝里, 將軍府自己準(zhǔn)備了六十抬, 從男方送來的聘禮里挑出了最好的十八抬東西,還有姜思之外祖家特地從江南送來的三十抬添妝。 古玩玉器、嵌寶玉樹、楠木嵌鏍鈿的架子床、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的屏風(fēng), 大箱子里堆成小山一的首飾、顆顆龍眼大小般的東珠,奇珍異寶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臄[放在一起,珠光寶氣刺的人委實(shí)睜不開眼來。 那些看熱鬧的人哪個不是看的眼睛都直了,饒是見多識廣的京城人在看到姜家送出來的嫁妝時也都忍不住咂舌,這將軍府和鐘家是當(dāng)真寶貝這個嬌女姜思之啊。 再回想之前宋家送來的六十四抬聘禮, 女方家這樣明目張膽的多送了近一倍的嫁妝,這不是明晃晃的打男方家臉嘛。 這宋家看起來是娶了一尊大佛回來供著喲,那些好事者心里不免幸災(zāi)樂禍的想。 初冬的夜黑的更早,明日就是右相府和將軍府家結(jié)親大婚的日子,兩座府邸皆是紅綢滿掛、張燈結(jié)彩。 天色剛沉,府上就都高掛著一個個嶄新的紅燈籠。 而明日的兩個主角也還在為大婚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 漪瀾苑里,鐘氏退下了所有奴仆只留下母女二人在房里。 “娘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兒嘛?” 母親單獨(dú)留她在房里說話,這陣仗讓她有些緊張,明兒就是大婚之日,她有些擔(dān)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麻煩。 鐘氏和藹的一笑然后坐在女兒的身邊,看著已經(jīng)亭亭玉立卻就要離自己而去的孩子,心里頭的那些不舍、高興、激動紛紛涌上心頭,她感覺眼睛有些酸澀難忍,又覺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傷感有些矯情。 她握著女兒的小手,溫和的撫慰道:“明日就要嫁人了,嫁了人就是大人了。” 算上十月懷胎,整整一十六年,今夜是她最后一次要教授于女兒了。 她拿出一個檀木小盒打開,拿出放置在里面的一本小冊子放到姜思之的手中。 姜思之不明所以,翻開了封面,目光剛觸及第一頁就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自己的臉上冒。 “娘……這、這……” 她支支吾吾的,一雙杏眼無辜的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鐘氏看著羞的不知所措的女兒,湊到她耳邊說。 “莫慌,娘來說,你只管聽著……” 漪瀾苑里的燈籠紅彤彤的亮了一夜,正如屋里待嫁的新娘子那害羞帶臊的小臉一般。 另一邊的宋府里,新郎倌宋景行并未早早的在自己屋里休息,而是關(guān)起來了書房的門埋頭苦讀。 至于讀的是什么書,那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了。 宋景行上次經(jīng)母親一點(diǎn)撥就知道了新婚之夜恐是一場惡戰(zhàn),聽母親的話里頭的意思,自己父親頭一回的表現(xiàn)怕是差強(qiáng)人意的,這讓宋景行也不免有些忐忑。 他叫何安去將鵝湖書齋里所有的避火圖統(tǒng)統(tǒng)搬了回來,心想著自己要是把書都讀熟了、鉆研透了,是不是就能掌握技巧。 按理說,這男人看了這些書怎么也會心浮氣躁的吧,可偏偏他宋景行卻是越看越慌、越看越虛。 就連當(dāng)年自己考科舉的時候,怕都沒有如今這般沒有底氣吧。 他想起了自己精通醫(yī)術(shù)的父親,糾結(jié)著要不要趁夜去找些補(bǔ)藥來。 合上了那些讓人看得臉紅心跳的小冊子,扔回了箱子里,走到書房門口。 打開門,卻看到自己才念道的父親正抬著手似要叩門,面上也是隱約可見幾分糾結(jié)的模樣。 “父親?”他問道。 宋時慊是被妻子叫來給兒子送東西的,就因?yàn)樽约寒?dāng)年年紀(jì)小沒表現(xiàn)好,已經(jīng)被妻子絮絮叨叨的嘲笑了許久。 他雖然聽著煩,但也確是有些擔(dān)心沒經(jīng)驗(yàn)的兒子明日在媳婦兒面前丟了人。是以最終還是應(yīng)了下來,拿著的東西給他送了過來。 宋時慊話少,完成任務(wù)一般的、飛快的把手里巴掌大的小錦盒塞到兒子手里。 “拿著,好東西。” 宋景行打開盒子,緞面上只擺著一顆藥丸。 “這是?”他問。 宋時慊一張老臉有些發(fā)燙,他的目光越過兒子盯著他身后的門檻說道:“明晚,那個……洞房前服下……可以……” “可以什么?”宋景行蹙眉,受不了父親這扭扭捏捏的樣子。 “可以讓你金槍不倒!懂了嗎?!臭小子!”宋時慊硬著頭皮一口氣說了出來,話畢,覺得自己實(shí)在沒臉繼續(xù)待下去,左右東西也送到了,便干脆一甩衣袖逃一般的走了。 只留下宋景行僵硬在原地,拿著手里的錦盒如燙手山芋一般的棘手,著實(shí)不知改如何處理。 他松了松眉心,有些無奈父母對自己這般不放心,用余光看了看身周。 嗯,何安不在,很好。 又朝院子里幾個漆黑的角落瞥去,直到聽見淅淅索索好似枝丫晃動樹葉摩擦的聲音。 嗯,暗衛(wèi)們都識相的走了,很好。 他把盒子隨手甩進(jìn)了一旁的水池了,握緊手心回了自己的屋子。 ** 滿懷期待的夜晚總是轉(zhuǎn)瞬而逝。 一大早,陳mama帶著葉蓁桃夭進(jìn)了姜思之的臥房去叫醒今日的新娘子。 她們走到黃花梨木的架子床邊,動作輕悠悠的將床上的藕粉紗帳挽起,卻看見自家的小主子抱著那床紅底如意云紋的錦被,睜著一雙圓圓的漆黑的鹿眼正呆坐著。 今天府里的下人皆是身穿新衣,葉蓁桃夭作為陪嫁丫鬟,更是穿著料子極好的新比甲,雙丫髻上戴著珠花,笑眼盈盈的說道:“小姐怎么醒的這般早?” 姜思之本就緊張,昨夜母親還過來叮囑了她晚上該如何服侍夫君,叫她那原本期待的一顆心變得滿是緊張與害怕,翻來覆去的幾近三更天才睡過去。 雖說是睡過去了,可她睡的淺,窗外一點(diǎn)動靜、一聲鳥鳴都叫她忍不住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天亮了,也沒睡多久就徹底清醒過來再也睡不著了。 “我……我緊張……”姜思之看見兩個丫鬟后頭的陳mama,求救般的細(xì)聲兒說道。 陳mama是鐘氏特地派過來服侍姜思之今日晨起梳洗的,她也是鐘氏當(dāng)年陪嫁進(jìn)姜府的丫鬟,如今看見這從主子肚子里出來的小主子也要嫁人了,情景何其熟悉,那神態(tài),那樣子與當(dāng)年自家小姐成親那日幾乎一模一樣。 陳mama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眼角泛起了濕意。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走到姜思之床邊,服侍她起床梳洗,安慰她道:“姑娘莫要緊張,今日您只管漂漂亮亮的就行,其他的都有我們。” 有陳mama坐鎮(zhèn)指揮,三人幫姜思之漱洗的速度快了不少,一切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 等漱洗完,鐘氏便帶著遠(yuǎn)從江南特地趕來的外祖母等女眷走了進(jìn)來。 今日鐘氏穿的格外隆重,堪比兒子月初尚長公主的裝扮。她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的蜀錦褙子,梳著高椎髻,簪著金鏨花雙喜扁方,臉上的笑容更是明艷喜慶。 緊跟在鐘氏后頭的是姜思之的外祖母,再是姨母嬸母、鐘家的表姐妹還有姜家的新婦長公主周栩令。 每個人的雙眸都是滿含笑意與興奮的打量著新娘子。 姜思之被一眾人看的更是羞澀,紅著臉挨個兒叫了過去。 鐘氏扶著女兒坐在妝奩桌前,讓全福人來替她梳妝開臉。 今日來做全福人的是姜思之的表姨婆——外祖母的表妹。 這個表姨婆比外祖母小了十幾歲,雖然輩分上比鐘氏大了一輩,但因著年歲相差不大,鐘氏幼時同她玩的也是極好的。 表姨婆父母雙全,夫妻相親,兒女孝順,兄弟姊妹和睦,當(dāng)真是個極有福氣的人。 在姜思之定下婚約時,鐘氏便第一個想到了要她來當(dāng)全福人,隨即派人去往江南送了書信。 鐘家的女人哪個生的不是貌美如花,縱是年紀(jì)大了些的都是別有一番風(fēng)韻在的。表姨婆生的美,笑起來更是喜氣洋洋的。 她不住的夸贊著姜思之,就拿起準(zhǔn)備好的棉線,嘴里說著吉祥話,手里動作著給她開臉、修整鬢角。 “一扯生麟兒,二扯誕鳳鳥,左彈相恩愛,右彈福滿堂……” 姜思之臉上肌膚如玉白凈,表姨婆也沒用太久的時間就開完臉。 接下去就是要綰發(fā)梳妝了,等這頭發(fā)綰起后,便代表著姑娘至此結(jié)束了閨閣的日子,成為婦人。 全福姨婆拿著篦子替她從頭頂?shù)桨l(fā)尾一下下梳著,用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那種柔軟綿長的吳儂軟語說著: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三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