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節(jié)
“叫你走開!”程心又說了一遍,聲音啞啞的,顫顫的,而半條腿在郭宰的懷中怎么也使不出勁。 程心不說話了,閉上眼靠到后墻,任由他。 郭宰暗松口氣,開始很專心地幫她揉腳踝,之后手掌還探進(jìn)她的西裝褲腿里,撫摸她的小腿腹,輕輕按壓。 她在人前總穿高跟鞋,但其實她很討厭,認(rèn)為那是折磨雙腿的刑具。一般沒人的時候,例如在自己辦公室,她會換上拖鞋甚至光著腳,在臺底下胡作非為也沒人知道。出外見人應(yīng)酬時才硬撐著駕馭一雙雙高跟鞋,為光鮮的外表增幾分麗色,另外她說過,穿高跟鞋后個頭拔高了,智商情商好像也會莫名提高,很奇怪就是了。 郭宰只要在她身邊,都會抽時間幫她按摩雙腿。程心會大咧咧地躺沙發(fā)上,床上,將身體交給他,任他侍候,有時候又戲弄地命令他按這按那,總之又享受又好玩。 他指尖干燥,帶點細(xì)細(xì)的粗糲,像馬爾代夫至細(xì)至柔的海沙,輕輕貼著她的皮膚,溫柔地上下?lián)徂鬯⊥?,力量適中,按捏的位置恰到好處,程心舒服得忍不住微微打顫。 她睜開眼,見他低著頭的發(fā)頂,竟想伸手去摸一摸他又軟又硬的頭發(fā)。他一只手將她的右腳全只包裹在掌心,另一手隱在她的西裝褲腿里來回挪動,曖昧迷惑。 程心搞不明白這種狀況算是什么,算戀人抑或朋友?她半瞇眼,搖著頭看他:“你想怎的?” 郭宰沒有停下替她按摩的動作,頭再往下低,沉默了好一會,才啞聲道:“我不知道怎的?!?/br> 程心聽了這句話,失聲笑了:“你已經(jīng)做過決定,不是嗎?” “我不想分開!”郭宰猛地抬頭看她。 他凌亂的劉海后,那雙眼紅了。程心定定看他,喉嚨忽然哽得生痛,也跟著紅了眼。 郭宰倒喘口氣,看著她說:“你知道我什么都無,我走到今時今日,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然后跟你生至少兩個孩子,男也好女也好,名字我都想好了,一家四口過小日子,我是爸爸你是mama,開開心心整整齊齊……” 他曾經(jīng)完整的家,被破滅了,他除了眼睜睜任其發(fā)生,無能為力。如今他不是有能力么,他可以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家了,這個家里有負(fù)責(zé)任的爸爸,有女主人mama,也有被關(guān)愛珍惜的子子女女……他不止一次幻想,他自己的家一定比以前那個更牢固,更幸福,正如程心曾經(jīng)對他說的——那種幸福,比以前有過之而無及。 “但是,如果無孩子的話,如果我們不生孩子的話,那我們的家,我們的家就不完整啊……”郭宰流著淚說。 我們的家,不完整…… 不完整了。 程心聽他說完,心里翻江倒海般無法平靜。她用力閉了閉眼,睜開再說:“你有這個心愿很正常,我理解。想實現(xiàn)不難,換作其他人隨時隨地的,只是碰上我難度就大了。我建議你換人?!?/br> 郭宰濕著臉搖頭:“我們就不能去看醫(yī)生嗎?我們就不能去把它治好嗎?我上網(wǎng)查過,可以治的,可以治的!” 程心咬咬牙:“不可以,不可以治?!?/br> “怎么會,我們?nèi)ハ愀壅颐t(yī),實在不行,我們?nèi)?,美國英國德國管它哪個國,總有能治好的……” “治不好?!背绦墓虉?zhí)地說,“你不用花心機(jī)去想了,我早已找過醫(yī)生,我這是絕癥,治不好。” 郭宰怔然看她,無話了。 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平靜道:“你直接去找能當(dāng)mama的更省時省心。我不怪你。不怪?!?/br> 說“不怪”時,她又痛又恨。 其實她很怪他,很怪很怪,比上輩子對程朗的怪責(zé)還要劇烈。 之前在所有人面前所表現(xiàn)的大方豁達(dá),全是自欺欺人。她心底里對郭宰原本抱有多大的希望,就迎來多大的失望。她怪他,怨他,隨著倆人分開后一天天地堆積,那種怪,那種怨,在此時此刻達(dá)到頂峰,令她醒悟,令她痛徹心扉。 事到如今,他著緊的只有他的心愿,只有他夢想里溫馨的家,那她的心愿呢?她的家呢?誰來關(guān)心,誰來筑? 上輩子程朗為了完成自己當(dāng)爸爸的心愿而拋棄她,這輩子的郭宰將會一模一樣。 男人都一樣,與她相識十?dāng)?shù)年,相扶相持到如今也好,與她結(jié)婚近廿載,共甘同苦的也好,到頭來原來都一樣。 程心越想越揪心,一陣陣苦澀仿佛從胃部倒流出來,涌至喉間,化成一股悲苦的郁氣,張開嘴也吐不出。 她一口氣站起來,將被郭宰抱在懷中的腿踢著甩著掙扎,手也推打他的肩膀。 郭宰怕她站不穩(wěn)會摔,連忙松開她的腳,伸手扶她。她一手甩開:“別碰我!” 然后著急地往外走,不管自己光著一只腳有多狼狽。走了兩步,她將另一只腳上的高跟鞋也脫了,就近扔進(jìn)垃圾桶,光著一雙腳逃跑。 郭宰追上去,程心回頭指著他喝:“別過來!” 她譏笑道:“分手就分手,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轉(zhuǎn)身跑起來,恰巧前面有一座電梯抵達(dá),梯門打開,她想都不想就躲了進(jìn)去,拼命按關(guān)門鍵,再按整幢樓最高的21樓鍵。 電梯穩(wěn)速上行,赤著腳的程心拿手背捂住眼流淚,不時發(fā)出“嗚嗚”的抽泣聲。 她心里很難過,比小妹告訴她“郭宰走了”的時候還要難過,比跟程朗說她不怪郭宰的時候還要難過。 明明分手近兩個月了,可今天晚上才像真真正正的分手,才有這段關(guān)系要真真正正地結(jié)束的覺悟與悲傷。 …… 省城建設(shè)局。 霍泉辦公室的門被人無禮地從外面一手推開,進(jìn)來一身藍(lán)色長裙的向雪曼。 霍泉的秘書緊張地跟在她的后面,顯然想攔可惜沒攔住。 向雪曼步履如風(fēng),帶動裙擺起舞,飄逸得瀟灑風(fēng)流。 她走到辦公桌前,眼一眨不??粗鴮γ婺弥鶛C(jī)話筒講電話的男人。 霍泉不驚不慌,依舊與電話那端的人談笑風(fēng)生,就跟沒有誰闖了進(jìn)來打擾他一樣。他靠著椅背坐,不時歪歪脖子活動頸項的筋肌,期間有閑了,才抽一眼掃了掃向雪曼。 電話聊了有好一陣子,慢悠悠掛線后,霍泉對站在向雪曼身后一步不敢離開的秘書說:“出去吧?!?/br> 秘書這才離開他的辦公室,并穩(wěn)穩(wěn)關(guān)上門。 向雪曼冷哼一聲笑:“以前看《雍正王朝》,我還可憐年羹堯呢?,F(xiàn)在看你這副架勢,我總算明白雍正的心情了?!?/br> 霍泉坐著不動,笑笑:“人家秘書盡職盡責(zé)而已,不表揚就算了,何必還批評呢?” 向雪曼看看辦公室四周,說起別的:“你也夠膽大,居然連門都不鎖,就不怕你跟女人亂來的時候被人進(jìn)來撞見了?” 霍泉呵呵笑了出聲,指指墻壁那一邊的門,說:“你搞錯了,床在房間里呢?!?/br> 向雪曼的臉色當(dāng)即黑了。 霍泉又道:“況且別人也不是你啊,門都不敲就沖進(jìn)來?;镜亩Y貌大部份人都有的……” “你收聲!”向雪曼打斷他,直接說此行的重點:“霍泉你聽著,我不會離婚的?!?/br> 霍泉沒出聲,拉開柜筒拿出煙和打火機(jī),“嘀嗒”一聲自顧自點起煙,緩緩地抽。 向雪曼從手提包掏出一份文件,朝他扔過去,說:“這幾年你做的好事,我全有證據(jù)在手。你不想名節(jié)不保也好,想繼續(xù)平步青云也好,你離不開我?!?/br> 霍泉“啊”了聲,聳聳肩說:“我做的都是什么好事啊,不就為了我老外父出力而已嗎?” 向雪曼說:“是為阿爸做事,還是為你自己鋪路,你和我都心知肚明?!?/br> 霍泉輕輕吐出煙霧,眼看著她問:“所以呢?” 向雪曼的眉心緊緊皺了起來,難以置信問:“你為了和程心在一起,不僅拋妻棄女,就連功名都舍得不要了?” 程心,提起她,霍泉又想起那天在飯店包廂擁抱她的感覺。 很軟,很香,很細(xì),很暖,真真正正的大姑娘,又俏又美,和她牙尖嘴利硬綁綁的脾氣很不一樣呢。 很有趣。 霍泉眼睛彎彎地笑了,輕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