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節(jié)
“怎了?”她在打啞迷,聽得程朗心癢癢的。 程心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有缺憾,他容忍不了要離開,是很正常的事?!?/br> “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誰沒有缺憾,這個分手理由太牽強了?!背汤收f。 “牽強嗎?換作你,你也受不了我的缺憾呢?!背绦恼f。 程朗整顆心燒了燒,很認真地說:“那不一定,沒試過不得這樣亂判斷的?!?/br> 程心又搖著頭笑,“那如果不是這個理由,你認為會是什么理由?” 這個反問將程朗問住了。 郭宰在學(xué)校很受女生歡迎,而他相當(dāng)自律,非必要的話幾乎不與女同學(xué)接觸。就像程心以前在學(xué)校,非必要的話幾乎不與男同學(xué)接觸。 曾經(jīng)有女學(xué)生向程朗打聽程心,原因是她們撞見程朗與他們吃飯聊天,便認為程副教授肯定了解一些內(nèi)情。 她們自稱純粹關(guān)心,程朗卻明白這其實叫“知己知彼”。他擔(dān)心過郭宰會敵不過女生們的精心圍攻,到時候會傷了程心。 后來證明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那時候他也因此自嘲過。 程朗自問,彼此忠誠又深深互相喜歡的感情怎會不能當(dāng)飯吃? 不是只有飯才是飯啊。 程心將擦拭完的紙巾捏在掌心,自問自答:“可能相處的時間長了,也有點膩味吧,怎么講,比我優(yōu)秀的女生比比皆是……他要相中某一位并不稀奇?!闭f完又嘆口氣,“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我自作自受……當(dāng)初不答應(yīng)他,就不會有這個結(jié)果,他不知道不怪他,我明明是知道的……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呢,近二十年的交情毀于一旦,只能是陌生人了……” 她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想一句說一句,像思維混亂的人。 程朗不再分析哪句對哪句錯,也不打斷,靜靜聽著她細碎的傾訴,漸漸發(fā)覺這也是一種榮幸。 程心的聲音越來越低,“其實是我貪心,明知如此仍貪心了四年……這四年很開心,比以前開心許多……”到最后幾乎是啞著說:“我占了很多便宜了……我不怪他……” 她紅了眼,一邊極力忍住淚意,一邊極力鄙視自己。最后強行笑了幾聲,哈哈哈的,又假又難聽。 程朗忍不住看向她。 她的側(cè)影扎著馬尾,微微低頭,唇邊掛著生硬的假笑,沒有焦距地望著地面,眼眶與鼻尖紅紅的,手上的甜筒雪糕又要融了,眼看又要滴她手上。 程朗伸手接過她的甜筒,她沒什么反應(yīng),木頭似的。 程朗轉(zhuǎn)過身,留她一堵后背,說:“想哭就哭,我什么都看不見,聽不見?!?/br> 主人這個動作挺大,將腳邊的秋田犬惹起身了。 秋田犬往主人身上嗅,嗅到甜甜的冰冰的味道,饞了,伸出舌頭偷偷地舔了舔主人的手背。主人沒兇它趕它,它就膽大了,貪心地將主人的手背舔了個干凈。 程朗默默看小犬舔吃融化的雪糕,聽著背后一陣陣時急時緩的抽泣聲,心想,眼下倆人一狗,最無憂無慮的,什么都能當(dāng)飯吃的,非狗莫屬了。 第277章 第 277 章 香港。 跑馬地同福樓a座8樓c。 郭父穿著背心與大褲叉,踢著拖鞋敲兒子的房門,叫:“宰仔啊,起身吃午飯了。宰仔,宰仔??” 躺在客廳沙發(fā)看電視的蘭姐喝道:“叫叫叫,吵死人了!他聾的嗎!” 郭父回頭嘿嘿笑,“這兩天他陪李嘉仟出院,累嘛,怕他還在睡不知醒。” 蘭姐嗤了聲笑,“人家出院有司機和護士陪同,他出過什么力?木頭一樣站在旁邊鼓掌加油嗎?還累累累,我看電視累過他!” 郭父嘿嘿地笑,不說話了。 正巧房門有動靜,郭宰開門了。 他的頭發(fā)近一個多月沒有打理,又長又亂糟糟,擋住了眼睛,身上與郭父一樣套背心與大褲叉,只是同樣的衣著,郭父出來的是市井阿伯的味道,他出來的是散漫頹廢的痞氣,有幾分舊時古惑仔的體感。 郭父見他臉色極差,皺眉問:“昨晚做賊?睡到現(xiàn)在還死氣沉沉樣?!?/br> 郭宰沒出聲,郭父也不過嘴碎而已,隨便吩咐幾句就回廚房忙了。 郭宰木著臉去洗漱,吃飯期間一如既往的安靜,三人飯桌上話最多的依然是郭父。 他邊吃飯邊說:“李嘉仟出院后你多陪她兩天再走,反正放暑假你大把時間。千萬不要像上次那樣一個轉(zhuǎn)身就回鄉(xiāng)下,一聲招呼都不打,無來規(guī)矩,落人話柄……今早她有無找你?” 郭宰極輕微地搖搖頭。 郭父說:“會不會找過但你未睡醒所以不知道?有無查過手機?。俊?/br> 郭宰又微微搖頭。 郭父說:“搖什么頭?無查過還是查過無聯(lián)系?” 郭宰還是幅度極小地搖頭。 郭父:“十問九不答,啞的?!” 郭宰這回連頭都不搖了。 郭父被兒子的消極模樣惹氣了,命令:“既然她不找你,那你下午跟我去看鋪!” 吃過午飯,郭父等蘭姐午睡后拎著兒子去喜帖鋪。 路上遇見熟人,對方對他身邊的兒子夸贊了一番。 “你兒子嗎?很高大很靚仔喔,似足你后生時?!?/br> 郭父呵呵笑,不肯定也不否定,反問人家吃過飯了沒。 待熟人走遠了,他回頭罵兒子:“衰仔!整日頭低低有錢撿?人家贊你你不會回兩句多謝?知道剛才那個是誰嗎!衰仔!” 郭宰毫無反應(yīng)。 喜蘭印刷在嘉華酒樓車庫開鋪,門一開,酒店采購部就打電話來催交貨。 郭父態(tài)度極好地答應(yīng),掛線后喚兒子幫忙上機印刷。 郭宰自開家具廠后就沒有來過喜帖鋪幫忙,加上神不守舍,出現(xiàn)了幾次cao作失誤,廢了幾疊印刷紙。 郭父瞪眉突眼地罵他,罵了幾次不見效果,他唯有嚇唬:“你浪費我的紙就算了,你千萬不要懵懵蔽蔽地把手塞進機器搞出人命!” 郭宰表情麻木地看看父親,看得郭父心里一個咯噔,連忙雙手將兒子推到角落坐下,又惱又無奈說:“得了得了,我怕你了,這粗重功夫不勞駕你大人了,坐吧坐吧,我供著你?!?/br> 郭宰就當(dāng)真坐著,不動了。 印刷機器啟動,運作的聲音并不大,有著節(jié)奏與效率,一張張成品請?zhí)『贸鰻t。 郭父將新帖子一疊疊放到郭宰旁邊的臺面上。 紅當(dāng)當(dāng)?shù)恼執(zhí)喈?dāng)惹眼,剛出爐的油墨味也帶點甘香,郭宰看了眼,不自覺地伸手拿了一張翻來看。 請?zhí)蠹t燙金,帖面仍有余溫,正楷繁體金字一個個端正清楚,帖上寫著誰與誰于某月某日嘉華酒樓舉辦婚禮,而一對新人姓郭姓程,帖尾落注為“郭程聯(lián)姻”。 郭宰眼神晃了晃,再次將請?zhí)麅?nèi)容看了一遍后,連日來死死憋著憋著的情緒一下子上來了。 他突然哀嚎了一聲。 像是什么崩潰的巨響,又沉又緊,令人聽了心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