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jié)
小妹被她這態(tài)度莫名惹怒,一手搶過信,奔出房間。 程心想叫住她,恰好大妹出現(xiàn)在房門口,擋住了小妹。 小妹像見到戰(zhàn)友,火速將信塞給二姐,想她盡快拯救什么似的。 大妹不明所以,揚開那頁皺皺的紙,掃一眼后,她的反應與程心一樣,放下信,不再看了,只愣愣望著大姐不出聲。 “怎么辦?”小妹問大妹,問完又回頭看程心。 三姐妹里面,她表現(xiàn)得最著急,最焦慮。她再度奪過信,揚言:“我要去問阿媽,問她這是誰的信,誰寫給誰!” 門邊,大妹下意識地伸手攔她,背后,程心走了上來,將她拉回房內(nèi)。 大妹跟著進去,順手將門關上。 房間里,小妹捏著信,左右看兩個jiejie,質問:“什么意思?” “你冷靜些。”程心指著小妹手上的信,艱難建議:“不要……先不要沖動。這信,未必是阿媽的?!?/br> 小妹說:“不是最好,那我去問她也不怕?!?/br> “不要問,別人的事,我們少管?!?/br> “有什么所謂,八卦一下也好,是不是二姐?”小妹自欺欺人地笑。 大妹依舊不出聲,表情空落,她顯然猜到什么事,而且已經(jīng)相信了是事實。小妹的垂死掙扎,不會動搖她半分認知。 程心看著兩個meimei,她們一個冷靜一個激動,但誰都不比誰好受。她非常后悔叫小妹進來幫忙。 或許阿爸從來不是慈父的角色,可是,她們寧愿阿爸對她們多一些罵罵咧咧,也不要做一些傷害阿媽的事。 小妹看看兩個jiejie,忽地蹲了下去,將臉埋在膝間,嗚嗚地叫:“這信不是阿媽的!不是阿爸的!不是!” 她身上仍穿著阿媽的墨綠色舊外套,古老的顏色,陳年的風姿,仿佛在重現(xiàn)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某年某日,年輕的阿媽也是如此蹲在地上,糾結嗚咽,不愿承認。 小妹的哭聲在房間里隱隱約約,兩邊肩膀像蟬翼,單薄地顫顫作抖。 這間主人房乃至整幢屋的家具整齊如常,不需要搬走,可人的日常用品一撤,房子就顯得格外冷清空洞。 窗外,樓下搬運的起落聲,阿爸的指揮,阿媽的插話,偶爾時高時低傳上來。 除此之外,四周靜得像空氣凝固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程心有了決定。 她蹲在小妹身邊,低聲說:“你哭也無用,這件事,我們就當不知道。” 小妹驀然抬頭,滿臉淚水,通紅的眼里全是質疑。 程心說:“不然你想怎樣?去問阿媽,萬一她已經(jīng)忘了呢?你專程提醒她,要她再一次傷心?” 但萬一她沒有忘呢? 程心不說,小妹也沒有問,不知道是想不過來,抑或不敢問。 程心繼續(xù):“阿爸雖然又惡又兇,脾氣差,但他對阿媽,我們有目共睹。尤其這幾年,他脾氣收斂了許多,不那么難相處難溝通……以前的事,他們自己都不提,我們何必提?他們有他們的處理方式,可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如果非要揭穿,一五一十攤上臺面,他們以后在我們面前怎樣做人?我們的日子怎樣過下去?” 以前阿爸因為廖醫(yī)生而與阿媽吵過架,但他沒有在女兒面前說過阿媽這方面的半句不是。而阿媽在信中再哭訴,也同樣對女兒緘口不語。 就連這封信,她甚至都沒有寄出,也許是不敢寄出。 這是他們的作風,十幾幾十年的場面撐下來了,一旦被晚輩拆臺,會難看得要命。程心如是想。 “不過……”小妹難以理解,這種感覺很不圓滿,極其缺憾,惴惴不安又無能為力。 窗外,阿媽的喊聲從樓下傳來:“你們?nèi)齻€搞什么?幾件舊衣服要打包半天?快點下來,不要誤了吉時入伙!” 不聞三姐妹回應,阿爸幫腔:“聽不聽見?快點下來!” “知了!”程心站起來應話,再對大妹小妹說:“不要糾結了,快收拾好下去,不然阿爸要鬧人。” 小妹腦子一片空白,聽著大姐的安排,本能地抬了抬手:“那這封信……” 幾頁舊紙信早已被她捏成一束紙花。 程心默了默,說:“放回去。” “?。俊?/br> “哪里找的,放回去。” 小妹茫然地望向二姐。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妹這時點了點頭,沙啞道:“聽大姐的,放回去?!?/br> 第201章 第 201 章 搬家當天晚上,程家請了私伙上門,在北苑的別墅新家里頭宴開了十數(shù)席,請相熟的親朋戚友吃飯慶祝。 來賓無一不將程家別墅內(nèi)內(nèi)外外欣賞個透,亦無不艷羨別墅的女主人,不管當面說的,還是私下議論的,全是相似的論調(diào):阮秀嫁對人了,跟程偉挨了十多年就苦盡甘來,住大別墅,過吃好住好用好的有錢太太日子。 除此,他們還盛贊程家三姐妹,個個有才有貌,沒白養(yǎng)。 阿媽全程笑得謙虛,倒也沒否認。 程心與大妹小妹坐在主家席上,比平日都寡言少語。尤其小妹,她素來最吱喳,今日卻雙唇緊抿,臉上帶些惆悵的嚴肅,任誰都看出她心情不佳。 大人們認為那是因為她快要開學了,要離開家鄉(xiāng)遠赴北京求學,舍不得阿爸阿媽,舍不得才住幾天的新家新房間呢。 有人調(diào)侃,反正阿爸不缺錢,想家就隨時買張機票飛回來探親,何必在這喜慶日子愁眉苦臉? 阿爸阿媽也輪流說過她,可小妹依舊給不出好臉色,難聽說一句,她不像在參加別墅入伙宴席,像清明節(jié)去拜山。 程心在飯桌底下踢她幾下,她都沒轉換過來,后來大妹低聲跟她說了些什么,她的表情才稍稍釋然。 深夜時分,各人在各人的獨立房間休息。程心睡不著,倚著床頭發(fā)呆。 她想起許多年前,阿爸與阿媽在康順里的舊屋廚房吵架,那時候,她以為阿媽真的和那個什么廖醫(yī)生有不明不白之處,而腹誹過一番。 如今回想,也許她誤會了阿媽。 阿媽那些舉措,那些氣得阿爸火遮眼的話,不過是存心的報復。可到最后,最難過最難受,選擇繼續(xù)裝作不知去過日子的,還是她自己。 阿媽當時,大概比上輩子鬧離婚的她要傷痛十倍吧,這條路,全是背負,一丁點瀟灑痛快都享受不到啊。 上輩子與程朗的離婚,早已無法令程心落淚,而阿媽兩輩子的不離婚,教她止不住淚。 這里頭的情緒太多,有女人對女人的同情,也有女兒對母親的尊敬與愧疚。 昏暗中,手機屏幕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