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jié)
外面,程心送大妹上車后,變得無所事事。 醫(yī)院暫時不方便去,酒店也不想回,在街上游蕩了半天,她伸手截停一輛的士,告訴司機:“麻煩去利東街?!?/br> 下車后,熟門熟路找到“喜蘭印刷”。 這店鋪的設計布局乃至裝飾沒有變過,門口正中仍是喜帖樣板展示臺,頭頂依舊掛滿利是封串,紅當當一片,風過時搖搖曳曳。 程心站在門邊,抬頭看頂,隨手撥弄幾串利是封。 店內忽來問話聲:“有什么幫襯嗎?” 她放下頭,望向對方,笑道:“就快過年了,要幫家里老人買幾疊利是封,有無好介紹?” “有啊,”對方走至她身邊,抬手撥了撥某幾串利是封,說:“今年潮流復古的古銅色,旺氣的金黃色,至于大紅色永遠不過時?;ㄊ降脑挘瑺C金最普遍,鏤空設計最時尚,涂鴉風格適合年輕人?!?/br> 程心逐一細看,問:“能不能整一款,集齊三種顏色,三種花式的?” 對方挑眉,歪頭看她,“這么貪心?” “你們店做不出來?”程心反問。 對方默然看她,片刻笑了出聲,涼涼道:“你不像來買貨的,像來踢館的?!?/br> 程心也笑了出聲,回他:“你也不像賣貨的,像趕客的?!?/br> 說完,轉身走人。 “哎哎!”對方及時伸手,扣住她腰身往自己撈了一把,低低急道:“不趕不趕,你是大客,再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要求,我都做!” 程心不領情,非要掰開他的手不可。 這時店鋪內堂傳來又怒又急的吶喊聲:“宰仔!人去哪了!趕緊死過來幫我按紙!” “來了來了!”扣住程心的人不得不松開手,快速在她唇尖啄了啄,低聲交代:“等我!” 說完,他奔回內堂。 程心朝他背影張牙舞爪,“叫你裝叫你裝,不等!” 第180章 第 180 章 店鋪內堂,郭宰抿著嘴笑瞇瞇地幫郭父cao作機器。笑容不大,但發(fā)自心底沾了蜜似的甜味,郭父嗅出來了。 郭父抬抬眼鏡,上下打量兒子,撇撇嘴說:“陰陰嘴笑,像棵十月芥菜,在外面跟誰吹水了?” 郭宰笑意頓僵。 他本想拿“顧客”應付過去,可話到嘴邊時,臨時改變了主意,清咳兩聲,說:“一個朋友?!?/br> 郭父臉色平常,就像兒子回答的是“一個顧客”那般普通。他低頭繼續(xù)cao作機器,漫不經(jīng)心問:“男的女的?” 郭宰又清了清喉嚨,聲音比空氣還輕:“女生?!?/br> “哪里人???” “附……康順里的?!?/br> 郭父沒什么反應,手下動作流暢熟練,邊往機器里送紙,邊冒出個問題:“銅羅灣的嘉華酒樓,那個李老板,認識嗎?” 話題突然轉換,郭宰花了幾秒才回答上:“認識。” 郭父慢條斯理說:“他有個女兒,在讀預科,聽講以后要考港大。上個月她來找過你?!?/br> 郭宰“啊”了聲,沒理解過來。 “不要講阿爸不教你,那個靚妹條件很不錯,我看得出她對你有些興趣,你加把勁,將她追到手,到時以前求之不得的香港身份,以及嘉華酒樓都有你份了。絕對好過你在鄉(xiāng)下認識的張三李四?!惫刚Z調閑閑,像在討論今晚吃什么菜,可內容一點不讓人愉快。 郭宰看看內外堂的隔簾,確認沒有人站在簾外,壓低音量投訴:“阿爸你不要亂講!我跟她一點都不熟,亂點鴛鴦會死人的!” 郭父抬眸,懵然問:“哪個她?” “李嘉仟,你不要在她面前亂講!” 郭父呵了聲,露出jian笑:“原來那靚妹叫李嘉仟,”又拿眼審度兒子,“交換名字,特意來找你,這叫不熟?” 郭宰:“……” 他不再搭理郭父,快手快腳將今天的任務完成,再溜出去找程心一起吃晚飯逛街。 到了假期最后一天,十月七號,郭宰和程心小妹結伴離開香港。 在羅湖排隊入境的時候,程心意外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一對鴨舌帽情侶的背影很像霍泉與向雪曼。她當作不知道,自若地與不知情的郭宰與小妹聊天。 阿媽術后情況良好,醫(yī)生通知再過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阿爸卻希望阿媽住夠半個月,認為醫(yī)院設備完善,有專業(yè)護士照顧,能保阿媽萬全。 阿媽氣笑,質問阿爸:“你以為這里是酒店?這里不是酒店,我多住一日,就多一日不舒服!” 阿爸說:“那換豪華病房好不好?” 阿媽氣直了,低吼:“我之所以住得不舒服,就是因為貴!比酒店還貴!換豪華病房?你真當這里是酒店?!” 后來阿媽有沒有換病房,沒人提起,但她確確實實住了半個月醫(yī)院才回家。 阿爸請外婆過來照顧阿媽,天天給她煲補身的老火靚湯與燉品,阿媽的全面康復漸漸上了軌道。 阿爸松口氣,正式回歸桂江工作。 同樣回歸工作的還有程心。 東澳城自開盤以來,一個半月的銷售業(yè)績與預期一樣,一樣慘淡。 怪不得去年面試時,說要買至少三五七年。 慘淡的銷售結果屬于意料之內,并沒有帶來額外的沖擊。東澳城項目上下一心,基本個個沒有不良反應,皆安守本分地安靜地耗下去。 假如程心也是一個普通打工的,她不介意與大家一起頹,只要每月定時發(fā)工資,企業(yè)是死是活與她無關。 可程心上輩子創(chuàng)過業(yè),當過老板,樓盤又是桂江的,眼看它半死不活地在世上賴著,她總忍不住替它焦急。 就像看到郭宰被耽誤,哀其不幸,也想助其一爭。 傍晚下班后,程心在單間對著電腦寫方案,思考如何解決東澳城的問題。她沒有自信得以為自己想的就必定可行,必定成功,但至少,“扭轉乾坤”四個字,必要先“扭”,再盡力“轉”,才能有機會出現(xiàn)新乾坤。 時至11月,程心將竭力構思的方案打印出來裝訂成冊,挑了個時機,去項目總負責人的辦公室毛遂自薦。 負責人五十來歲,對程心突如其來的表現(xiàn)有點愕然,之后稍稍一想,又感覺她這個舉動不無道理。 程心畢業(yè)不久,本地名校生,歲數(shù)年輕魄力旺盛,正是最有勇有勁敢拼敢沖的階段。她在東澳城工作有近半年,看著它封頂,看著銷售中心落成,看著樓盤開售,因此對它產生感情,產生恨鐵不成鋼的“母愛”從而想拯救它,不難理解。 負責人耐心地接待程心,表示會抽空審閱她的方案,再客客氣氣地將她送走。 后來他閑來無事,隨手翻了翻那份十來頁的文件,看至某頁時,倏地笑了一下,搖搖頭,將文件合起,隨意扔一邊了。 過了一個星期,程心再找負責人,負責人以忙為由,說改天再聊。再過一星期,負責人那邊依然無音信,哪怕一句“你不行”。 程心猜到結局了。 她將資料再打印一份,周六回家,躊躇著要不要直接遞給阿爸。 花了一天時間,她說服了自己,在周日下午收拾好包包,臨走之前才壯著膽去敲阿爸阿媽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