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后悔沖動地來了香港。她找不到簡潔的言辭為這個舉動解釋。 就是她想追問郭宰為什么分配的東西沒她份,是不是她分量不夠重?為什么要沒收家門匙,是不是對她不信任?為什么留言不提那天爭吵的事,是不是純粹當玩,戲弄完她就忘了? 本來她計劃一見面就問,不拖泥帶水。 可他要送貨,那等等吧。送完貨他又熱又累,那就再吃個飯先。 吃飯時,他關心她為什么喝熱飲,讓她先挑喜歡吃的,與她分享美味的炸豬扒,頭頂碰了碰就緊張兮兮,害她也拘謹起來。 飯吃了一半,他主動提問,她卻莫名的慫,慫得上天入地,只字不敢說真相。 不說是對的。誰知道他會拿什么答案來回答。 萬一是那回事,他所求的,她給得起嗎?到時又要怎樣理直氣壯地爭論? 又萬一不是那回事,她自己能不能豁達到寵辱不驚?若不能,豈不是自尋煩惱? 她也是夠笨夠蠢的了,根本不應該說看過企鵝留言,干脆睜著眼睛說瞎話,就說沒看過,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然后樂呵呵的混過去,一了百了。 偏偏她傻乎乎地說看了…… 最近休息不好,本來不高的雙商變得更低。 程心緩緩吐氣,調(diào)整心態(tài),正色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收到遣返令,你就回鄉(xiāng)下吧?!?/br> 那夜通電話,叫他回來是基于直覺出發(fā),后來反復琢磨,確認回鄉(xiāng)是郭宰的不二選擇。 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就讀就業(yè)就醫(yī)統(tǒng)統(tǒng)受限,死磕的賭注是,眨眨眼就一段人生。 郭宰賭了將近四年,贏了輸輸了贏到如今的大輸,他本人也知道已經(jīng)沒有任何希望。 再者,將來內(nèi)地的發(fā)展不會輸于香港,他是一個聰明人,憑才智在內(nèi)地謀一份體面的工作不難。若加上程心的建議,說不定他能把握先機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 這么一比較,與其在香港茍活,不如回鄉(xiāng)下重生。 一動不動站著的郭宰笑了出聲,“我回去做什么。” 原本的家人去樓空,新家遙遙無期。 程心松開他的t恤下擺,借力秋千的繩索起身。 郭宰迅速退了半步,騰出空間讓她站立。 下一瞬,他眼前的視野變得清晰開寬。 程心拿手將他的劉海撥至腦袋兩端,按住,郭宰那雙藏了半天的眼睛終于露出真面目。 刀刻般的雙眼皮天生麗質(zhì),修長的眼型秀氣清朗。眉型長短適中,平直整潔,與雙目搭配,襯得整張臉對“英俊”一詞當之無愧。 程心有些出神,這雙眼讓她想起郭母,他倆真是親生的。 郭宰突然被“暴露”,有些慌,想掙開程心的手。 程心不合作,稍稍施力按住他的腦袋,朝自己的方向帶,“你的劉海很煩,我要有剪刀在手,分分鐘給你咔嚓了?!?/br> 郭宰不掙了,臉反倒有些紅。 視線不再被劉海擋住,面對面的程心近在咫尺,他將她的細小毛孔看得一清二楚。 那張與記憶中一樣的豐潤嘴唇在開開合合,說:“別鬧孩子脾氣,你長大了,該回去回去,留在香港死撐無多大意義。” 郭宰怔怔與程心對視,沒有回話。 不多時,他眼眶紅了,啞聲問:“你在省城讀書有半年多了吧,有遇見過我阿媽嗎?” 程心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想撒謊,但又覺得不保全,便老實搖頭。 郭宰的紅眼彎了彎,帶著輕輕的笑腔說:“她在省城結(jié)婚了?!?/br> 程心一怔。 郭宰:“去年生了個女兒?!?/br> 又一怔。 “這幾年她沒有聯(lián)系過我,我也沒有聯(lián)系過她。她結(jié)婚生女的消息是阿爸告訴我的。” 當時郭父在帖鋪兇巴巴罵郭宰,說什么“連阿媽都不要你了”,“無鬼用!連阿媽都留不住”之類。 程心猛然記起郭宰在電話里說,他只與她聯(lián)系。 原以為那是討好的話,畢竟他在鄉(xiāng)下尚有阿爺阿媽…… 郭宰笑問:“所以我回去做什么?” 還有什么值得他回去?連她都不收留他的話。 程心呆望那對泛著水光的笑眼,腸胃的糾纏蔓延至心肝。 忽然想,不如將他的劉海放下來算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小加 第二天早上,喜蘭印刷。 郭父接了個電話,通知郭宰根叔找他。 郭宰放下手頭的工夫,去廁所把汗臉洗得干干凈凈才出去。 對面馬路不當眼處,一個人影閃了出來,在二十米內(nèi)跟上他的腳步,與他肩并肩行走。 郭宰早知程心躲在那里,無奈道:“你別跟去了?!?/br> 程心望著前方,靜靜走路沒出聲。 郭宰見她臉色有點青蒼,也不說話了。 坐巴士時,出了點狀況。 程心覺得巴士的空調(diào)很冷,冷得她渾身發(fā)寒,想吐。身上周邊又沒有塑料袋可以接一下,惟有捂住嘴強忍著,雙眼牢牢緊閉,一句話都不說。 郭宰窮焦急,想在下一站落車,程心拉住他搖頭,怕耽誤他時間。 他要將依舊短短笨笨的t恤脫下來給她蓋一蓋,她又死死按著不讓。 “叼!”束手無策的郭宰低罵了一聲。 也不知程心聽見沒聽見。 好不容易抵達法援署樓外,根叔見向來獨來獨往的郭宰帶來了一個人,還是個女的,看身高相貌年紀,與他挺般配,遂直問:“你條女?” 郭宰的臉色原本比身邊剛剛大吐特吐一頓的程心還要慘淡,此時又相當尷尬。 程心展了個虛弱的善意笑容,對根叔道:“不的,我是他大姐。認的那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