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電話兩端都靜了下來。 片刻,郭宰半信半疑問:“什么?” 程心低聲重復:“如果你收到遣返令,就回來吧?!?/br> 不知道郭宰在思考什么,又一陣沉默,才道:“然后呢?我回來然后呢?” 程心睜開眼,望著黑漆漆的被窩,腦里空白,似乎聽不見郭宰問什么,也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問一樣。 她懷疑自己被于丹丹的酒氣熏醉了。 她沒回應,郭宰不等,說自己的:“然后是不是你收留我?” “?。俊背绦牡徒?,懵然反問:“為什么要我收留你?” 郭宰:“不行嗎?” 程心莫名其妙。 他有阿爺阿媽,雖然都不太靠譜,但至少是親人。回來鄉(xiāng)下了,當然是跟隨他們其中一個。 就算兩個都不跟,也輪不到她插手,她憑什么算什么? 不過想了想,她認為自己誤會了,于是說:“哦,我們涌口的屋有客房,我問問阿爸阿媽,他們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來住?!?/br> 話是這樣說,但“借住”多半沒戲。 經(jīng)歷過工人偷阿嫲財物,阿爸不喜歡有外人在自己家逗留。 郭宰表面上與程家有丁點兒親戚關系,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郭宰說。 聞言,程心松一口氣。 又聽郭宰緩緩道:“如果我回來,你是不是會和我一起?” 剛松的那口氣半路哽住。 程心腦子醒透,掀起被窩下床,披件外套往門口走。 夜里十一點多,宿舍熄了燈,張陽和于丹丹在打呼嚕,溫靜靜點著臺燈在用程心的電腦上網(wǎng),她壓低音量問機主:“這么晚去哪?” 程心拉開門,指指外面當回答。 她出了走廊,輕輕帶上門。 走廊比宿舍熱鬧,許多宿舍亮著燈,傳出各種分貝的嬉鬧聲與一格格窗口大的光芒。若非程心的班集今晚搞飯局,于丹丹又醉又吐,一宿舍人侍奉她累死累活而要早早休息,依平日的規(guī)律,她宿舍在這時間也仍在喧嘩。 走廊明亮吵雜,程心才敢大聲說話。 “什么在一起?越講越遠,越講越離譜?!?/br> 她沿著走廊漫無目的游蕩,頭頂掛著各個宿舍新洗的衣服,有些沒擰干的在滴水,她隔遠看見了,繞著走。 郭宰:“怎么離譜了?我一直都,”頓了頓,鼓足勇氣往下說:“都喜歡你,你知道的?!?/br> 程心停下腳步,望著走廊前端發(fā)怔。 四周突然寂靜,只剩“喜歡你”三個字從手機話筒吹進耳窩,似有電流通過身體,四肢微麻,心巍顫顫。 猝不及防被表白了。這輩子的第一次。 假若這算表白的話。 以前郭宰只拿稱謂下手,在言語上占她便宜,卻不曾說過“喜歡”。 如今他十五十六歲,青春萌動,對情愛既害羞又好奇,說“喜歡”,又有幾分虛實? 不過無論如何,程心打從心底感動。 女人就愛聽別人說喜歡自己的話,至于接受不接受是另一回事。 樓外有北風刮進來,程心抓住衣領,穩(wěn)住差點被吹落的外套,一點不覺得冷。 右耳有點發(fā)燙,她換了只手拿手機,對那邊說:“喜你個頭,腦筍沒長齊就學人思/春,十月芥菜?!?/br> 她抬步,繼續(xù)在走廊游蕩。 郭宰那端靜了兩秒,才來反應:“菜你個頭,我已經(jīng)16歲。在舊時,16歲的人都結(jié)婚做阿爸了?!?/br> 程心笑:“是是是,那你穿越回去做個16歲的老豆?!?/br> “我講真的……” “我也講真的,16歲是不小,談談戀愛也很美好,可你別拖我落水。” 她敬謝不敏。 “拖你落水?”郭宰對程心的用詞很不滿,“和我一起對你來講是麻煩禍水?” 程心登登外套衣領,“嗯”了聲。 “那我和誰談戀愛去?” “誰都行,你喜歡就好?!?/br> 郭宰:“我就喜歡你,我回來找你,我要你和我一起?!?/br> 他篤定的口吻惹得程心發(fā)笑:“那是絕對不可能的?!?/br> 郭宰:“回答得這么快,你就不做任何考慮?” 程心:“不用,只有這一個回答?!?/br> 電話兩端再度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難以察覺。 數(shù)秒后,郭宰開聲,喚了一句:“老婆仔?!?/br> 程心的腳步又生生停住。 這人,許久沒稱呼過她了。 上一次他開聲叫她“老婆仔”是六年前,那時他的聲音是孩子特有的清亮干脆。之后她打他威脅他,他才閉口。 “大姐”他不叫,“喂”也不用,不論說話寫信,她在他的立場成了一個沒有稱謂的人。 直到現(xiàn)在,他算半個男人了,同樣的三個字說出口時比六年前沉潤低穩(wěn),幾乎聽不出是來自同一個人的嘴巴。 六年后相同的人說出相同的稱謂,不再兒戲隨意,不再帶著滿滿的嬉鬧玩笑意味,卻誰知道這又有幾分虛實? “老婆仔——”郭宰又喚了一聲,尾音拖長,生出幾分慵懶的軟軟的撒嬌奶氣。 程心倒吸口氣。 之前郭宰在企鵝上刷了一屏幕的lao po zai,她都不當事,如今真人發(fā)聲不單止,還刻意加了特效,威力比第一聲驚人。 她有些亂,“不要亂叫了,絕交!” 男孩執(zhí)意:“我無亂叫,我回來找你?!?/br> 女生惶恐:“千萬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