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她不下十次嘗試追溯上輩子郭宰的痕跡,奢望能有點點的蛛絲馬跡證明他到最后能留在香港,光明正大地留。 可是沒有,她想不起任何線索。 旅行完回家,沒幾天阿媽就安排了一個任務(wù)給三姐妹。 自從搬家后,康順里的舊屋一直空置,阿爸阿媽認為這樣很不好,最近決定將屋租出去,是以吩咐三姐妹回去收拾干凈,說是環(huán)境看上去舒服了,租金能多要一些。 一年半沒回過康順里,石橋橋腳粥店的麗姑卻一眼認出她們仨,站在粥店門口招呼她們:“哇!三姐妹長大了,個個都越來越靚,你阿爸阿媽好福氣了。” 聞言,三姐妹過去和她問候。 時值早上十點多,麗姑問她們吃早餐了沒。 放暑假,個個睡到中午才起床,哪有早餐的概念。 麗姑說:“那進來,我請你們吃!” 三姐妹很賞面,重溫了一遍以前上學(xué)必吃的早餐,粥和腸粉。 麗姑在旁邊和她們說話,說哪個街坊也搬走了,哪個街坊的阿嫲阿爺不在了,哪個街坊的女兒結(jié)婚了。 在康順里,程心最熟悉的只有郭宰與孖仔,還有不遠處的舅公家與伯父家。 麗姑口中所講的她全無印象,不過大妹小妹似乎認識,她們聽得相當仔細。 半個鐘后三姐妹告辭,走了一會就到舊屋。 尾隨大妹小妹踏入小巷的那一刻時,程心以為回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阿媽去世之后,三姐妹跟現(xiàn)在一模一樣的回老屋收拾。 那時候,大妹小妹早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搬出去獨立了,而阿嫲阿爸阿媽則在這個老屋住到離世。 大妹拿鎖匙打開門鎖,兩扇木門推開后入眼的全是小時候的景象。 阿爸的舊摩托車停在門廊側(cè)邊,頭頂晾著阿媽剛洗的衣服,阿嫲房間傳來電臺講故佬的聲音,那臺用了近三十多年沒有壞過的雪柜靜靜運作,廚房有乒乒乓乓的炒菜聲,客廳的電視機播放著新聞報道,若非眼見客廳一片喪白,程心還以為小個子的大妹小妹會從客廳沖出來。 她收起記憶,去天街,沒人打理的番石榴樹依舊夏來結(jié)果冬來葉枯。 她去廚房,沒有人在炒菜,洗碗盆里卻有一只未洗的碗和碟泡在水中。 去阿爸阿媽的房間,里面整齊得仿佛再等幾分鐘,他們就會回來休息一樣。 當時大妹說:“阿媽以為是小事,以為在醫(yī)院住幾天就可以回家的了?!?/br> 所以大床上疊放著她準備沖涼之后要換的睡衣。 程心默了半天才回她:“講這些有什么鬼用,快收拾吧,我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今天收不完的話,明天我可不幫你們了。” 她背過身,不去看大妹的臉與眼睛。 *** “大姐!大姐——!” 有人叫她。 程心抬抬眼,見十來歲的大妹小妹撐著個大垃圾袋在裝垃圾。 小妹跺腳,朝她發(fā)脾氣:“別發(fā)呆偷懶!快過來幫手!” “哦哦哦!” 程心馬上過去。 由于不差錢,舊屋的所有家具都沒有搬走。話說這個地方有不少人家會有一兩張傳祖的酸枝椅或梨花椅,偏偏程家沒有。程家的家具全部都是阿爸親手做的,材料不矜貴,勝在結(jié)實耐用,擦干凈之后買相不錯。 經(jīng)過整理,舊屋變得很體面,不過程心認為墻身空蕩了些,原來的掛鐘和四幅繡花圖都搬走了。 大妹出去街口扔垃圾,扔完轉(zhuǎn)身走,身后就來人叫她:“大番薯!” 回頭看,見到一張和大孖十分相似但又不盡相似的臉。 大妹笑:“小孖?” 小孖嘻嘻的:“你來這里做什么?打算搬回來住嗎?” 大妹解釋了兩句,又說:“你高了好多,而且和大孖不怎么像了?!?/br> 小時候他倆長得餅印似的,現(xiàn)在估計連陌生人都能一眼分辨得出誰是誰。 小孖哈哈樂:“那當然了,大哥天天坐在課室寫作業(yè),我呢,在前中加入了田徑隊,天天在cao場跑啊跳啊,你看,”他將手臂遞到她面前,“曬得多黑?。 ?/br> 他本身穿了一件無袖的紅色運動長衫,不用特意秀,大妹都看得出他的皮膚全是與陽光戰(zhàn)斗的功跡。 可能練體育的原因,他先前稚氣的五官變得有些粗獷,線條棱角分明,身體也比大妹高出半個頭。 見他臂彎下夾著一個籃球,大妹問:“附近有籃球場嗎?” 小孖說:“無啊,我去前中和人比賽,你要不要來看?” 大妹搖頭,“無興趣?!?/br> 小孖“嘖”了聲,上下掃量大妹,勸道:“好心你啦,多做動作才可以減肥,不然的話,你樂意我們一世都叫你大番……” 話音戛然而止。 男孩驚愕地盯著大妹的胸口。 大妹意識到什么,臉一下子燙得嚇人。 前陣子程心拉著大妹去商場買內(nèi)衣。在這之前,大妹一直穿半截背心做打底的。 實情上初一的時候,程心就建議大妹穿內(nèi)衣去開學(xué)。她用個人經(jīng)驗告訴meimei,假如“突然間”穿內(nèi)衣,面對同班同學(xué)的時候會很尷尬的。 像程心,她上輩子在高二的某個周末之后將半截背心換成內(nèi)衣,于是乎前后左右的同學(xué)都偷偷看她,仿佛在想,嘿,這同學(xué)的胸部怎么過了僅僅一個周末的時間,就“突然間”從“無”變成“有”了?他們是不是見證了一個胸部的快速成長史? 唔唔唔…… 被人圍觀“成長的胸部”的程心,內(nèi)心崩潰。 是以這輩子她在高一的暑假之后就穿上內(nèi)衣了,雖然是小a杯,但小a杯也算杯對不對? 本來程心希望大妹能躲開這些可以避免的尷尬,可大妹無法接受。 她的思維里認定內(nèi)衣是大人穿的,而她,前幾天還只是一個小學(xué)生,怎么能穿大人的內(nèi)衣呢。 縱然大姐說她胖,胸部比一般的同齡人要顯眼,不穿內(nèi)衣的話有點什么什么? 可這多別扭??!試想初一生都是從六年級的小學(xué)生升上去的,萬一全班同學(xué)只有她一個人穿內(nèi)衣…… 她告訴程心,在前小,大孖那個班有個女生從五年級開始就穿內(nèi)衣,全年級唯一一個,于是全年級的男生都認識她,取笑她,很委屈的。 去年程心勸了幾次,素來懂事聽話的大妹死活不就范。今年程心堅決要她穿內(nèi)衣!無它,僅僅因為大妹的身體在這一年里蹭蹭蹭地發(fā)育,再不穿內(nèi)衣,就被男生吃光豆腐了??! 起初想挑些少惹眼的運動型,合大妹意,可那些款式勒得她不舒服,后來就直接買了真正的內(nèi)衣,小b杯的。 講真,程心好羨慕。 內(nèi)衣買回家后大妹洗干凈晾在天臺,阿媽看見了,下去三樓問那是誰穿的。 大妹紅著臉:“我,我的?!?/br> 阿媽問:“你自己去買的?” 大妹搖頭:“大姐陪我去的?!?/br> 阿媽再問:“那幾件新的背心呢?誰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