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程心本想就她離職之事說幾句感辭,可一見小妹吃龜苓膏吃得滿嘴烏卒卒的,就當場換詞了:“程意,擦擦你的嘴!程愿,你也是!” 大妹抬頭:“哦?!?/br> 程心遞去紙巾,大妹接了,小妹卻不接,直接拿衣袖一抹…… 程心吐血:“咦——!臟死了!!” 小妹不以為然,哈哈樂。三個表弟也跟著用衣袖擦嘴,再比誰的衣袖黑,笑得前翻后仰。 程心:“…………” 相比孩子這邊的嬉鬧,大人那邊安靜許多。除了外婆左一句“多吃”右一句“再添點”,其他人都沒什么話,臉色淡中帶愁。 沒有人敢把阿爸公司的狀況告訴外婆,所以她以為二女婿和過年時一般春風得意。 為免被她察覺異常,大人們漸漸強顏歡笑,也有尬聊。 整圍臺,就外婆一個人最開心自然。 這時候,平日話不多的姨媽主動開了個話題。 她說:“阿山將我們申請落香港的材料遞到入境處了,如果資料無問題,最快一年就可以下批。” 短暫的愕然之后,人人都由衷祝賀她。 尤其外婆,她如釋重負,嘆道:“太好了!希望一切順順利利,早去早好啊。” 阿爸帶頭端起茶杯敬姨媽,“大姐,祝你們早日一家團聚?!?/br> 接下來大家挺感興趣地聊起香港的生活如何如何,氣氛活絡(luò)了些。 程心很自然地想起郭宰,不知道他的申請資料遞了沒。 轉(zhuǎn)眼清明節(jié),細雨綿綿,烏云壓頂。 堤壩下,阿媽挽著阿爸的手臂朝阿爺?shù)膲烆^下跪叩頭,一個又一個。 二伯父站在旁邊叉腰對天指罵,“叼你老母!枉阿偉之前帶燒豬過來孝敬你,誰知rou吃了酒飲了,偏偏事不辦!快給我把rou把酒吐出來!我寧愿拿去喂狗!” 大伯父跟他吵起來,“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拜山是來敬祖先的,哪有人像你這樣潑罵!是不是想氣死祖先,到時無人保佑你,你肯定從頭衰到落腳!” 二伯父百無禁忌,掂起肚子,“氣死就氣死!反正他們死過一次了!我會怕他們?!” 他倆一個比一個嗓門大,阿爸拖著阿媽行至河邊,蹲下去抽煙。 他將煙灰彈到河面。煙灰在水面漸漸浸濕,沉沒。 阿媽雙手抱臂望著河面呆站,站累了她也半蹲下來,側(cè)臉枕到阿爸身上。 他們沒有打傘,細細點點的雨絲逐寸逐寸侵蝕他們的皮膚與衣服。 兩人一路無話,直至阿爸將煙抽完。 阿媽從胸腔深處吐出一口氣,低問:“怎么辦。” 阿爸將煙尾扔進河里,伸手拍了拍阿媽挽著他的手背,淡淡道:“沒事,死鬼阿爸會保佑我們的?!?/br> 阿媽沒話了,集中精力把差點淌出眼眶的淚液逼回去。 錦中教學樓。 下午放學,霍泉下樓梯時在樓道遇見向雪曼。 她站在拐彎處的欄桿前,似是專程等他。 霍泉停了腳步,拿眼看她,表情平淡。 向雪曼向他走了兩步,露出的笑容有刻意的討好。 她以最柔軟的聲線懇問:“霍泉,能借我數(shù)學筆記本嗎?” 霍泉看著她,明明是面無表情,向雪曼卻讀出冷厭的味道。 她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連忙補充:“是麥老師叫我來的,讓我借你的筆記去復印。你放心,自習前我會還給你的。” “自己拿去?!?/br> 施舍般,霍泉應(yīng)了句毫無溫度的話,自行走了。 向雪曼愣在樓道,霍泉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轉(zhuǎn)過神,混沌地往高三1班去。 高三1班沒多少人了,都趕回宿舍沖涼吃飯。 剩下的幾個學生正在搞清潔。 向雪曼敲了敲門,有人抬頭看她。 她笑道:“我來幫霍泉拿筆記本的。” 對方低下頭不管了。 向雪曼走進高三1班,駕輕就熟行至霍泉的座位處。 正要坐下,他桌面那只藍色塑料水瓶闖入視線。它靜靜立著,裝有喝剩一半的水。 向雪曼剎那怔忡。 但很快,她壓下心中的不寧,坐到霍泉的個人專屬位置上。這讓她有莫名的成就感與安全感。 高三備考繁忙,學生們習慣將課本資料全放到桌面上,而霍泉的堆得很整齊。別人都是橫放,他用豎放,資料類別一目了然。 當中里面有幾本黑色封面的厚本子放一起,向雪曼知道那是他的術(shù)科筆記本。 將它們?nèi)砍槌?,一本本翻著看,也不著急找哪本是?shù)學的。 霍泉字跡剛勁有力,一筆一劃充滿觀賞感,看得賞心悅目之際,向雪曼不經(jīng)意抬眼,發(fā)現(xiàn)黑色筆記本抽走后,有另一個本子塌了下來。 單單一本,白色的。 向雪曼順手將它抽了出來,隨意翻了兩頁,出乎意料地看到一些奇怪的內(nèi)容—— “1995年9月27日 老婆仔, 你在游泳池發(fā)生的事,你不肯講,程願程意也不肯講,我惟有自己猜?!?/br> “1995年10月20日 honey,:) 那我不叫你老婆仔咯。:) 為什麼你的信只有23個字?我的有192個啊,是你的幾乎8倍!:) 雖然你的字寫得很靚,但這樣太對不住郵票……” 向雪曼一頭霧水。 字都認識,可怎么讀都讀不明白。她再次查看白本子的封面,寫著“霍泉”兩字無錯。 字跡也是他的味道,盡管是筆劃繁多的繁體,也沒消耗他半點字韻。 向雪曼皺眉往后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