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程心頓下腳步,抬頭望天,作思考狀:“上次?啊,你指你哭得唏哩嘩啦的那次?” 郭宰臉色驟沉,一時失語。 程心乘勝追擊:“你見過戰(zhàn)勝國向戰(zhàn)敗國道歉嗎?這事我不提,你好意思挖出來回味?輸上癮?” 郭宰:“你以為!我怕你受傷才不還手!” “哎喲,好感動!這借口我給99分,多一分怕你驕傲?!?/br> “你不道歉是吧?”郭宰攔到程心面前,似乎有所準(zhǔn)備。 程心側(cè)過臉,不拿正眼看他。 “你不道歉,我放你身上!” 他說話間,一個涼涼的東西碰到程心鼻尖。她往后拉拉視線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兩條養(yǎng)在玻璃樽里黑森森胖乎乎的毛毛蟲,粘在玻璃壁上,上億條不知軟硬的黑色毛發(fā)在伸縮,挪動。距離太近,要爬到她臉上一般。 程心打了個寒顫,一手將玻璃樽推開。 兇徒對效果很滿意,得瑟了,“怎樣?道歉?!?/br> “神經(jīng)病!” 程心罵了句就要走。郭宰奪過她的拐杖,挾持她手臂,硬把人拉到巷子的角落。 程心怒了,起手就推人,“你有完沒完!暑假作業(yè)寫完了嗎!” 郭宰閃身避開,程心用力過猛卻撲了個空,失去平衡險些撲倒,她連忙抓住墻壁穩(wěn)住身體。 郭宰越發(fā)得意,一手敲拐杖,一手拋玻璃樽,笑著威脅:“道歉,不道歉不讓走。” “你誰?。≌嫠麐層胁?!” 究竟惹他哪里了,明明上輩子的人生中,這號人物的痕跡淡過洞庭湖的水,現(xiàn)在他強行刷存在感,煩不煩? 等等,既然上輩子沒有多少交集,那這輩子他早晚也會退出她的舞臺,比如九七后遷去香港? 哈! 思及此,程心更不把郭宰當(dāng)回事了。何況他就一個腦筍未長齊的豆丁,跟他認(rèn)真只會顯得自己缺腦筍。 程心吐了口氣,索性就地坐了下來,一副“耗唄,反正我閑著”的表情,從容不驚。 郭宰始料不及,還以為她性格好勝,會戰(zhàn)斗到底的! “這個不怕了?”他無賴地把玻璃樽貼到女孩臉上。 程心不躲不避。 郭宰急了,“你道歉,我送你鄧麗君的歌帶!” 坐著的人戚了戚嘴角,“謝了,不稀罕?!?/br> “你不喜歡鄧麗君?” 程心專心掏耳朵。 “你不是和阿姑一起剪鄧麗君的畫報嗎?” 什么?程心聳聳肩。 郭宰:“……” 女孩坐在石階上,不時調(diào)整更舒適的姿勢,耳朵鼻孔都掏過后,拿手指碾壓地上的螞蟻,一只只地。男孩站在她前面,宛若透明,手中玻璃樽里的毛毛蟲四處攀爬,鍛煉減肥。 烈日當(dāng)空,行人寥寥,風(fēng)都藏著,巷子角落里難得清幽陰涼,歇一會沒損失。 應(yīng)該過了許久,有人讓步了。 “算,我舍不得你挨餓,回家吃飯吧。” 程心抬眼審視郭宰,心里好笑。敢請是他少爺餓了,肚子打鼓聲響過旱天雷。 不過不跟孩子犟了,幼稚。程心扶墻站起身,接過拐杖,抱拳道謝:“多謝郭大俠,再見!” 郭宰扁扁嘴,悶悶不樂落在她身后。直至進(jìn)了自家門,程心都沒再看他一眼,更不管他什么時候消失的。 扔下拐杖,坐到沙發(fā)上伸個懶腰,大妹過來說:“大姐,阿姑找過你?!?/br> 程心愣了下,轉(zhuǎn)身給阿姑回電話。就是問離家出走的事,所講的不外乎有沒有吃苦、受傷、怕不怕、以后別了之類。 程心耐心答完后,阿姑說:“放暑假,得閑過來阿姑家玩吧。” 侄女以行動不便為由,婉拒了。 話筒另一端的聲音因此落寞:“心心跟我都不親了,是不是怪阿姑沒有經(jīng)常去看你?阿姑當(dāng)年搬走時,你哭得很傷心呢。” 程心一凜,茫然了。有生之年最古老的歷史片段斷斷續(xù)續(xù)不成戲,是因為太遙遠(yuǎn),抑或沒有保管好?很多事情記得又不記得,然后放一放,再然后不了了之。 阿姑的唉聲嘆氣聽得程心不太舒服,便答應(yīng)下午去她家坐一坐。 知道大姐準(zhǔn)備去阿姑家,貪玩的小妹也要去,大妹自然跟大隊。 程心沒所謂,就怕阿媽不同意。她去廚房問外婆,外婆看看抿著唇炒菜的阿媽,才回話:“可以,注意安全?!?/br> 下午,最炎熱的時分,頭戴寬邊草帽的阿姑踩單車來接程心,見另外兩個侄女也要去,喜出望外。一輛單車載不了三個孩子,阿姑就讓程心坐在后座,自己下地推著車和兩個小侄女慢慢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