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這話當然是說謊。這次他在九通城遇到魔修自爆,能接觸到的魔氣足有一籮筐。但那是元嬰期的魔氣,給魔念吸收了搞不好會出事,他不敢?guī)Щ貋怼?/br> 謝冬臉不紅心不跳,口中還說得仿佛十分坦誠,“前輩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上。只要你能帶給我足夠的幫助,我就絕對不會虧待你。雖然這一次沒遇到機會,但只要門派的地位高了,我的修為高了,以后想搞到魔氣還不是輕輕松松?” 魔念又給他冷哼了兩聲,也不知道這些話是該信還是不該信,最后嘆了口氣,“行了,有話直說吧,又有什么要問我的?” 謝冬便將那個小東西從懷里掏了出來。 這玩意“吱吱”地叫著,抱著謝冬的指甲尖,圓圓的臉蛋往上面蹭了蹭,模樣十分可愛。 魔念卻倒吸了口冷氣,“嗜靈鼠?!?/br> “是啊,我按照前輩你之前的囑咐找來了?!敝x冬道,“如今嗜靈鼠已經(jīng)尋到,不知下一步應該如何?” 魔念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已經(jīng)十分復雜,“我想不到你能這么快。” “只是機緣巧合罷了。”謝冬表示。 “行了啊,你也不必謙虛?!蹦畹溃坝行r候你所以為的巧合,其實也未必是巧合。不然也不會有那句老話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謝冬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嗜靈鼠,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但運氣和實力的關系,實在不是他現(xiàn)在應該考慮的,謝冬很快便將話題移回了自己的需求上,“雖然我原本打算尋到了嗜靈鼠就盡快尋找靈脈,但事情出了一些意外。尋到嗜靈鼠的時間比我想象更快,外面最近也變得不太適合出行,所以我估計還得把這玩意放在宗門里養(yǎng)一段時間。除了靈石之外,不知還有什么可以作為它的食物?” “你就喂靈石不行嗎?”魔念問。 “太貴了?!敝x冬十分嚴肅,“有沒有便宜一點的?” 這話是如此理直氣壯,魔念竟無言以對…… 好半晌后,魔念才告訴他,“如果只是想養(yǎng)活它,普通凡人的食物就夠了。但你以后還需要用它去尋找靈脈,必須定期投喂靈石,培養(yǎng)它對靈氣的感知敏銳程度。理論上,你投喂的靈石品質越好,它就越容易找到靈脈?!?/br> 謝冬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嘩啦啦都是被啃食的靈石,心疼得臉都白了。 “就算如此,想尋找靈脈也不會那么容易。”魔念又道,“畢竟世上修真門派這么多,好找的靈脈都早已經(jīng)被人占用,剩下的都是些極難尋找的,比如……” 這句話,早在當初謝冬第一次問他有關靈脈的事情時,他便說過。但在當時,他為了與謝冬討價還價,特地隱去了“比如”之后的話。 此時此刻,他又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看了謝冬片刻,卻是嘆了口氣,“比如那些極偏僻之地,比如海外,又比如秘境之內(nèi),甚至芥子空間?!?/br> “哦?”謝冬的眼睛都亮了。 “當然,各有各的困難?!蹦罾^續(xù)道,“極偏僻之地往往妖獸橫行,海外亦有海族,就連秘境與芥子空間也少有自然形成、無人掌控的。很可能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芥子空間,卻發(fā)現(xiàn)里面布滿了其他宗門的陣法……甚至魔修的印記。” 謝冬陷入了沉思。 “說到這個,幾個魔修掌控的秘境,我倒是可以提供給你?!蹦钣中α诵Γ叭绻阍敢怆S我修行魔功,他們會很樂意接納你的?!?/br> 謝冬抽了抽嘴角,“你竟然還沒有放棄?” “我還想知道你為什么就是不答應呢?!蹦蘩浜撸疤蛔R好歹了,你看看你,修正道仙術究竟有什么好?事到如今,你連自己耗損的潛力都沒有這一點辦法。” 聽到這話,謝冬也忍不住“嘿”了一聲,甚至還有些小得意,“這你就錯了?!?/br> 說著,他將腰上的玉佩給取了出來,“我有辦法了?!?/br> 魔念看清玉佩,愣了愣,片刻后才道,“哪里搞來的?” “你管呢?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這法寶玉佩了,這是我和師兄的定情信物?!敝x冬只將玉佩給他看了一眼,很快便放了回去,寶貝得不得了。 魔念又被他rou麻得一哆嗦,再開口時不免有些酸唧唧的,“法寶玉佩了不起?。糠▽毜墓πб彩怯邢薜?,魔功才是能解決你這問題最好最快的方式。你看看你,修為和上次見面相比根本一動不動,法寶玉佩真的有用嗎?” 謝冬原本還得意著,聽到這話卻安靜下來。 “瞧瞧,我說中了吧?”魔念表示,“這法寶已經(jīng)到你手中多久了?仙道修士搞出來的東西,就是慢!” 謝冬搖了搖頭。 這不是慢的問題——玉佩到他手中已經(jīng)接近二十天了,雖然這對修道之人而言只是一個很短的時間,但法寶畢竟是法寶,他的修為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段時間里完全沒有變化——這就是有問題。 只因為此前謝冬已經(jīng)習慣了長時間一動不動的修為,才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對。 他握緊了腰間玉佩,用指尖翻來覆去地摩挲著。這個玉佩是一件顯而易見的優(yōu)良法寶,品質不俗,在散修盟里擱了這么長時間,不應該是有問題的。他為了這玉佩來回奔波了這么久,滿懷著巨大的期望,也絕對不能有問題。 在這患得患失間,謝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抽了抽嘴角,解開了頭巾,兩只毛茸茸的狐貍耳朵頓時蹦了出來。 魔念被嚇了一大跳,“這是個什么玩意!” “前輩,”謝冬指著耳朵,“這是妖族的法術。已經(jīng)接近兩個月了,還沒有消失,你知道如何破解嗎?” 魔念沒有吭聲。他當然知道這是妖族的法術,他見多識廣,不可能分辨不出眼前的情況。但謝掌門突然在頭頂長出了這玩意,畫面還是太嚇人了,魔念覺得眼睛有點疼。 好半晌,魔念平靜下來,教給謝冬一小段口訣。 謝冬研究了一下這段口訣,發(fā)現(xiàn)魔念還是挺厚道的,這口訣完全基于仙家道法,沒有魔修的私貨。謝冬便放下心來,就地盤膝而坐,將其運轉起來。 身上的妖法經(jīng)歷了這么些時間,其實已經(jīng)十分微弱,只剩下最后一點點遺留比較頑固。隨著謝冬默念口訣,這么一沖擊,很快就連這點遺留也被沖散。 只見謝掌門頭頂?shù)碾p耳宛如被清風吹了吹,左右晃動兩下,便如煙如塵一樣消散在了空中。 那仍舊藏在衣服里面的尾巴,自然也在同一時刻消散了。 謝冬長舒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頂,體會了一下久違的沒有耳朵的感受,微微勾起嘴角。 他正準備高興一下,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修為也在這一瞬間猛地上漲了一截。 是了,他當初被胡蔓蔓的法寶殃及,長出耳尾只能算是那法寶的副作用。從那個時候起,他的修為便被限制到了與胡蔓蔓相同的程度。直到此時,這段時間里自身修為的進步,才真正能讓他感受到了。 謝掌門嘴角原本微微勾起,這會兒一下子恨不得咧到了耳朵跟。他的兩只眼睛都亮了,像是蘊著兩朵煙花似的。 “……這么高興???”魔念問他。 “當然了。”謝冬笑得合不攏嘴,“我當然高興?!?/br> 他那些耗損的潛力終于不是有希望被填補了……而是正在被填補!一直以來的希望終于變成了鋪展在眼前的平坦大道,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高興嗎? 師兄說的沒錯。在接下來五到十年間,謝冬的修為也會更上一層樓。更有甚者,他說不定會成為整個玉宇門中進步最大的人。 想到這里,謝冬幾乎整個人都在冒著光。 魔念體會到他的欣喜,酸唧唧道,“這么容易滿足,也是挺好的。人類的欲望就是這么簡單。” 謝冬也不和他計較,只問他,“難道你不會因為自己變得更強而高興嗎?” 魔念聞言,沉默了好一會,然后突然笑了笑,“我現(xiàn)在確實并不渴望這樣的事情。更何況我的腦子里還有上古魔主的記憶,再怎么強,難道強得過上古魔主嗎?” 他說出這話,卻不僅僅是為了潑謝冬的冷水。說完之后,他便繼續(xù)沉默下來,不知道心中泛起了一些怎樣的心思。 謝冬反倒產(chǎn)生了一點好奇,“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不簡單的欲望?” 魔念沒有回答。 片刻后,魔念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表示,“謝掌門,打個商量。我會繼續(xù)幫你,不再找你要其他的報酬,就當是和你交個朋友。等你找到靈脈之后,就把我放了,如何?” “你想做什么?”謝冬瞇起雙眼,“你說你渴望的并非人類簡單的欲望……但如果你根本沒有欲望,你就不會想要出去。所以呢,你該不會想要毀滅世界吧?” “放心吧,沒有毀滅世界那么偉大。” 魔念說完這話,沉默了好半晌,而后發(fā)出了仿佛自嘲一樣的笑聲,“我只想殺一個人?!?/br> 第75章 魔念的這句話顯然引發(fā)了謝冬的興趣, 他好奇地問道,“是什么人, 居然讓堂堂上古魔主惦記著想殺?” “我并不等同與上古魔主?!蹦钪坏?。 但更多的事情,他就不告訴謝冬了。無論謝冬如何詢問, 他都不愿意滿足謝冬的好奇心, 只反復強調這件事和謝冬沒有關系, 他想殺的那個人謝冬也根本就不認識。 “萬一呢?”謝冬表示這其實也不是單純的好奇, “你不告訴我是誰,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和我沒有關系?萬一你想做的事情會妨害我, 我放了你豈不是自找麻煩?” 魔念不吭聲了, 沉在靈泉眼的池子底下不停吐著泡泡。 謝冬又問了好幾遍。無論他怎么問, 魔念都打定主意就是不告訴他, 一心死守這個秘密。 “行吧, ”到最后,謝冬也只能放棄了, “既然如此, 也別怪我不愿意幫你了?!?/br> 說罷他便將嗜靈鼠塞進兜里, 轉身走到洞口,準備出去。 “但是謝掌門, ”魔念最后和他說, “如果我一直幫助你,你還是會把我當做朋友吧?” 謝冬一愣,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魔念沒說再其余的話,靈泉眼里面一片沉寂。 謝冬也沒有回應, 徑直走了出去。直到徹底離開這兒,看著山洞被陣法嚴嚴實實封在了后面,他才嘆了口氣。 好吧,不得不承認,魔念這次走了正確的一步。 雖然謝掌門一向自詡為自私自利之輩,但只看看以往常永逸那樣作死也沒有被他丟下不管,便能知道,他其實還是一個挺重視感情的人。和他談感情,確實比與他談利益更容易讓他就范。 謝冬搖了搖頭,沿路走回,再一次進入自己的書房,打開暗門將嗜靈鼠放好。 他再一次給這小家伙擺了一圈靈石,邊看著嗜靈鼠撲哧撲哧啃著的模樣,邊想著魔念這檔子事。片刻之后,他依舊沒有確定究竟要不要答應魔念的條件——畢竟他們的關系其實也沒有好到那個地步。 但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謝冬還是決定到時候再說。 之后嘛,謝冬又來到大殿里,召集全部弟子開了一個會議上。會議之上,謝冬公布了之前所做出的決定,表示最近修真界不平靜,我們要低調。 謝掌門說低調,弟子們自然沒有絲毫異議——本來就只有謝掌門一個人喜歡往外面搞事。 很快,整個玉宇門都徹底低調了起來。 生意不再往外擴展,只維持著原本的收益渠道,穩(wěn)定給宗門的日常消費提供支持。弟子們安心修行,也并不往急著外招收新的弟子,等待目前這一批都修行好了再說。 盟友們倒是依舊有來有往。還是按照最開始說好的那樣,盟友定期派長老在玉宇門的講學堂開課,以換取派弟子入駐玉宇門享受靈泉眼的資格。謝冬也和他們說了,靈泉眼的期限只有二十余年,盟友紛紛表示理解,并表示就算將來無法再享受靈泉眼,也會繼續(xù)和玉宇門守望相助,維持同盟情誼。 謝冬嘛,也收下心來,成日里打坐修行,輕易不邁出宗門半步。他就像是干渴了無數(shù)時日的人突然遇到凈水一樣,急迫地吸納著空氣中的靈氣,不斷增長著自己的修為。 到了凝元期,進步的速度不會再有煉氣筑基那樣快,但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感知到自身的變化,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好。 起初他還得兼顧著掌門職責,時不時處理一下宗門里的問題,不得不打斷修行的節(jié)奏。到了后來,從第二年開始,玉宇門便在這種低調中徹底穩(wěn)定,需要謝冬解決的問題幾乎一整年都出不了一次。謝冬便更開心地投入到修行之中,幾乎像是在閉關了。 何修遠偶爾過來看他,都只走到門外,感知到他在修行,便不做打擾,轉身離去。 在謝冬修行的間隙,偶爾休息的那點時候,他也會去看何修遠。 但實際上,何修遠是個遠比謝冬更加勤奮修行的人。正如大多數(shù)何修遠有空的時候都只在謝冬門前便默默離去,謝冬好不容易有空的時候也往往只能看見何修遠緊閉的房門,大師兄在里面閉關閉得正開心。 無論是平常的時候,還是在月圓之夜,兩個人都很少有機會遇到。 實際上,謝冬在好幾次月圓之夜都只能艱苦磨煉自己的克制力之后,已經(jīng)形成了看見月圓就趕緊回房的自然反應,特地避免在這種時候去找何修遠了。 但在平常的時候,謝冬還是十分思念大師兄的。運氣好的時候他們一年能遇到兩三次,遇到了就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說一說修行時的體悟,偶爾何修遠還會對著謝冬笑一笑,倒是十分甜蜜,足夠兩人回味很久。在遇不到的時候,謝冬就看著擺在書房里的那一枝并蒂牡丹,也算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