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霍泱平復(fù)好情緒,哪怕對信陵君有再多不滿,也必須要回去面對他。 因為他不僅僅是來自大越朝的信陵君,他的軀殼依舊是她未婚夫王烜的。 “信陵君,”霍泱坐回原位,“你為何一定要帶‘長公主’回去?” 信陵君鏗鏘有力、像是在宣戰(zhàn)般說道:“長公主既是我大越朝的人,亦是我妻,自然該隨我回去?!?/br> 霍泱從他篤定的眸光中,竟窺到幾分昔日王烜看她時的神色,那種勝券在握的魅力,是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 大男子主義,又不會過分霸道,就是一副“我有底氣你會遂我愿”的自負(fù)樣。 過去霍泱總覺得慕強讓自己羞赧,自忖是這種天性使然,讓獨立要強的自己在繼琛面前,反倒變作愛撒嬌耍賴的小女子。 想來那位長公主,在這位蓋世英豪面前,或許也會不自覺流露出這種情懷吧。 遂不敢再多看他,霍泱垂頭揣測:“可是北瀾尚未平定,還需天下糧倉濟(jì)世?” 信陵君目光灼灼地盯著失而復(fù)得的長公主:“非也,烜已大破北瀾凱旋。” 霍泱:“可是大越朝綱紊亂,沒了長公主,少帝的皇位岌岌可危?” “陛下善策,大越已無外戚與jian佞弄權(quán)。” “那你拼上一魂一魄,穿越幻境來找我,究竟為的什么?帶一個毫無意義的長公主回去,為信陵君你早已完美無缺的人生,多一個錦上添花的擺設(shè)?” “公主您言重了!”信陵君兀自舍棄了“長”字,他自知激怒了霍泱,說話便小心翼翼了起來,“烜辜負(fù)了公主,害公主以身殉江以證臣下清白,實在是于心有愧。” “遂想將公主平安帶回大越,彌補烜先前犯下的彌天大罪?!?/br> 霍泱輕笑,她雖沒有沁水那般深明大義,但懂得明辨是非的道理。 “信陵君,我問你,你可曾通敵叛國,做過對不起大越的事?” 信陵君聽了急忙單膝跪下,“烜對皇上與長公主絕無二心!若有半句虛言……” “你快起來!”霍泱快要被信陵君逼瘋了,他說就說,好好的跪下干嘛!而且跪的還是她未婚夫的身體。 “既然你沒有做過對不起大越的事,那么你就不曾辜負(fù)沁水長公主為你殉身之情,長公主死得其所?!?/br> “這怎么能這樣算呢……” 霍泱再次打斷他,“現(xiàn)在我問你,你占了我未婚夫的身體,那我的繼琛去哪兒了?” 繼琛。 我的繼琛。 信陵君回味了下長公主說這幾個字時的親昵與維護(hù)之意,一時間心中是甘甜還是酸澀,兩相交織在一起,他也辨不出滋味來。 “剛剛那位安公子倒是說對了一點,正是因為這具身體的主人……王公子元神未定,所以烜才能趁機(jī)占據(jù)。一旦王公子的元神恢復(fù)好了,就是烜該離開的時候了?!?/br> “那你可知道,繼琛的元神須得多久才能恢復(fù)?” 信陵君苦澀地扯了下唇角,“這烜也不清楚,璇璣女君并未告知?!?/br> 霍泱一下子就沮喪了些許,也就是說,在王烜自我恢復(fù)完全前,他的身體,都會被眼前的信陵君占據(jù)。 “若是公主暫且不愿與烜回去,烜可以等?!?/br> “霍泱?!被翥筇ь^對上信陵君堅毅的面龐,她輕聲對他說,“這是我的姓名。” “長公主名諱,臣豈能直呼?” “入鄉(xiāng)隨俗吧,信陵君?!被翥笳f完便自我糾正,“以后人前我直接叫你王烜便是了?!?/br> 信陵君心知肚明,“繼琛”定是在這里的長公主留給自己夫君的稱呼,欣然接受。 那一年他出征前,長公主在帷幕后,亦是喚了他一句“王烜”。 乃是她作為公主,平生第一次。 霍泱簡單給信陵君介紹了一下康橋的情況,樓下還有一堆爛攤子要她收拾,她只能讓信陵君稍安勿躁,她下去送完客再來“招待”遠(yuǎn)道而來的他。 除去回律所加班的安東尼,樓下正是熱鬧的時候,克萊蒂已經(jīng)把披薩和意面做好了,幾個玩累的聚在餐桌前大快朵頤,只有鄭其楚慢條斯理地把醒好的酒給霍泱斟上。 “繼琛怎么還不下來?”這些人里,鄭其楚和王烜脾性最是相像,謝昭還曾打趣這倆是“來獻(xiàn)其琛cp”,“我聽安東尼說他傷得不嚴(yán)重啊?!?/br> “抱歉其楚,這酒他是喝不了了,等下次我們正式登記辦婚禮的時候,再多誆你一瓶了!”霍泱抿了口酒轉(zhuǎn)移話題,順便很“隱晦”地趕人,“他今天頭暈得很,就不來跟大家碰面了,改天再讓他給你們賠罪?!?/br> “e on!”伊萬聽到霍泱說的后半句英文,立馬表態(tài),“我就說得讓他跟我和謝昭去健身房擼鐵吧?!” 藤木涼太立馬懟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喜歡滿身腱子rou?” “那下周去公河釣魚的聚會,他還能來嘛?”謝昭最關(guān)心的還是玩樂。 “應(yīng)該能來?!被翥笠策€做不了主,“有情況我再通知你們?!?/br> 送走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霍泱把鄭其楚給她倒的紅酒都喝完,用電飯煲煮了點粥,便提步上樓。 誰料信陵君竟仍筆挺地端坐在沙發(fā)椅上,仿似連姿勢都未曾改變。 一見到霍泱,他下意識又要抱拳問禮,卻被霍泱揚手阻攔。 “信陵君,我?guī)闳ハ础逶「掳?。”霍泱心想,幸好她高中時候?qū)W的文言文用詞沒忘全,要是繼琛在,指不定又要冷嘲熱諷她是“魚的記憶”了。 “多謝公主?!?/br> “從現(xiàn)在起,嘗試著把稱謂去掉吧,不然在我們的朋友面前露出馬腳可就不好了?!?/br> “善?!?/br> 信陵君心事重重地跟在霍泱身后,聽她溫言軟語地給自己介紹盥洗室中的電器與物品,恍如隔世。 “怎么了?”霍泱發(fā)現(xiàn)信陵君又盯著她看了,“是我說得不明白,還是太快了?” 信陵君搖頭,“只是憶起了從前公主扮作祈潼公子,隨我在軍帳中時的一些舊事?!?/br> 霍泱挑眉,示意他繼續(xù)說。 “那時公主女扮男裝,在驛站中有廂房倒好,去了軍帳后不方便沐浴,忍了幾日終于受不住了,就跟我賭了把北瀾探子潛入邊境的路線?!?/br> “那最后肯定是長公主贏了吧?” 信陵君頷首,“于是祈潼就跟我討賞,要人備了熱水到我?guī)ぶ?,非要我守在屏風(fēng)外謹(jǐn)防有人入內(nèi)?!?/br> “當(dāng)時我雖惜才,但仍只當(dāng)她是細(xì)皮嫩rou又一身紈绔病的世家‘公子’。此事過后,我才命人給她搭建獨立的軍帳,隔兩日便送熱水予她?!?/br> 霍泱留意到信陵君在述說塞外戰(zhàn)事時,稱呼都隨意了不少。 也自然而然將霍泱和啟明元年、從天而降到邊塞的公子祈潼區(qū)分開來了。 她接話:“軍營里條件艱苦,想必她是不會埋怨你的?!?/br> “是呀,后來得知長公主死訊,皇上又派人送來了公主的畫像給我,我看著絹布上女裝的祈潼,腦海中回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當(dāng)年我強行將她掠回軍營,逼她隨軍,卻生生委屈她在斥候*帳中宿了一旬。” “不若此,她還該是那個神出鬼沒、神機(jī)妙算的公子祈潼,每月滿月之時才會到驛站與我相見清談。就不必嘗盡疾苦,因我顛沛流離。” “有好幾次,都是她將命懸一線的我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我甚至跟她打趣過,若她為女兒身,我定要三媒六聘,將她明媒正娶……” 信陵君說到這兒,不自覺有些哽咽,“可惜后來她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嫁入那座空蕩的將軍府,足足三載,我連同她說話的次數(shù),都是寥寥無幾?!?/br> “無怪那日伽藍(lán)昏禮,她立在長安道上,卻嘆——” “不如桃杏,猶解嫁春風(fēng)。” *斥候即古代偵察兵,跟探子差不多意思。 這樣設(shè)定是因為斥候帳中將士晝伏夜出,長公主就不必吃苦同別的臭男人睡大通鋪。 (我女兒雖貴為長公主,但命是真苦,我那個將軍渣兒還沒眼力價,過一旬才把人安頓好,渣! 另,下章有正餐,請尖叫,誰和誰的先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