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梁瑾卻是坐不住了:“這首曲子我也是會的?!?/br> 蕭瑜也沒為難,只順?biāo)浦鄣溃骸澳钦?,你兩個一起唱就是了?!?/br> 梁瑾不忿,卻也是無奈,阿繡不好意思沖他笑了笑: “梁大哥,我唱的不好,你多擔(dān)待?!?/br> 梁瑾敷衍的應(yīng)了一聲,十分不情不愿。 見此情景,蕭瑜和霍錦寧對視了一眼,俱是失笑。 二人合奏也不是頭一回了,彼此心有靈犀,默契十足,伴隨了留聲機(jī)里的音樂,悠揚的提琴聲和清靈的鋼琴聲,交相輝映,渾然天成。 而梁瑾嘴上說的不情愿,曲子唱起來時卻還是遷就著阿繡,兩人一個青澀一個老練,嗓音卻也是意外的相襯, “浮云散,明月照人來,團(tuán)圓美滿今朝醉......” 民國十六年,這是個分外難得的中秋夜,四人聚聚一堂,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花好月正圓,浮云聚不散,惟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正如歌中唱的: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這軟風(fēng)兒向著好花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 難得的四人團(tuán)聚 云老板小可憐,醋喝了一缸又一缸 莫慌,結(jié)局是he,我不會下死手虐的 最后,甜咸月餅,大家來戰(zhàn)! 第80章 從廣州回到上海之后, 蕭瑜便住進(jìn)了早前她和霍錦寧在徐家匯置辦的婚房。偌大個房子空落了許久,住起來總是幾多不方便, 況且當(dāng)初這里裝修時沒有親自叮囑, 并不很符合蕭瑜的習(xí)慣。 說來人慣常是由儉入奢易,在軍校待了兩年, 按理說該是養(yǎng)成艱苦樸素的品格,然而大上海燈紅酒綠的日夜沒過兩天,她那一身懶散矜貴又悄悄死灰復(fù)燃了起來。 臥室的床總是睡得腰酸背痛, 這一天早上蕭瑜晨起,本打算去洋行重新挑幾樣家具,卻是在門口遇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康雅晴一身素雅的黑色旗袍站在樹蔭下,她抱著一束白色的小菊花,臉色憔悴, 沖蕭瑜微微一笑, 有些拘謹(jǐn), 有些尷尬: “瑜兒,你可不可以送我去萬國公墓?” 自蕭瑜與康雅惠相認(rèn)伊始,康雅惠便給她定下了三條規(guī)矩: 不準(zhǔn)插手康家的事;不準(zhǔn)插手蕭家的事;不準(zhǔn)插手政治。 這三條規(guī)矩幾乎牢牢的限制住了蕭瑜的所有行動, 讓她只能安分守已做一個富家太太,或是干脆繼續(xù)做她的紈绔子弟。 而諸如康雅聆婚事這樣舉足輕重的大事, 她是決計沒有發(fā)言資格的, 故而那日中秋家宴上三姐妹的爭執(zhí),她隔岸觀火,根本沒有半分想出聲的意思。 在那間康家公館里, 所有人也都知道她的家庭地位,沒人想要拉攏她加入陣營。 然而真若是走到山窮水盡皆不通的地步,也許就顧不了許多了。 康雅晴多次公開發(fā)表言論,譴責(zé)總司令所作所為。中秋那日,雙方徹底撕破臉皮,康雅晴成為了康家的叛逆,孤軍奮戰(zhàn),與大姐小妹以及未來妹夫?qū)埂?/br> 自此以后,康雅晴便被密切監(jiān)視,禁止出境。 她所居住的莫里哀路公寓周圍布滿了特務(wù),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jiān)視,她每天去哪里見什么人都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這種非人的生活,短短幾天,她已經(jīng)受夠了。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給父親掃一次墓?!笨笛徘缈嘈?。 蕭瑜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上車吧,我?guī)闳??!?/br> 二人上車,向萬國公墓駛?cè)?,汽車剛開上虹橋路,一輛黑色的福特如影隨形跟了上來,幽靈一般。 康雅晴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拉住了蕭瑜的手臂: “是他們?!?/br> 蕭瑜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喚道: “霍祥,停車?!?/br> 前面駕駛位置上的霍祥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停下了車子。 “換位置,我來開。” 兩人迅速打開車門調(diào)換了座位,康雅晴擔(dān)心道: “瑜兒,你可以嗎?” “夫人,您放心...誒呦喂!” 霍祥爬上后車座,還沒等坐穩(wěn),腦門就咚的一聲撞上了車頂棚。 蕭瑜一腳油門踩下,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躥了出去。 一路上左躲右閃,飛馳極速,人仰馬翻,別停了數(shù)輛過路的汽車,歪七扭八的橫在路中央,氣得司機(jī)跳腳,鳴笛不斷,下車沖著那一騎絕塵的方向破口大罵。 等到了萬國公墓的時候,后面哪里還有跟著的汽車,恐怕一整條虹橋路到現(xiàn)在還堵得水泄不通呢。 康雅晴臉色發(fā)白,干嘔了兩下,心有余悸的捂住了胸口, “瑜兒,你、你......” 而霍祥更是二話沒說,打開車門就撲到道邊的一棵歪脖樹上,哇哇的吐了。 當(dāng)初蕭瑜開車是廖三哥教的,她駕駛技術(shù)不算好,不過很敢踩油門而已,廖季生第一次坐她開的車時就差點吐了,直言以后誰也別想開車跟她,而今還真就叫他給說中了。 蕭瑜淡淡一笑,“晴姨,你可以安靜的去看外公了?!?/br> . 康家姐妹之父康廣輝的墓碑在墓園之中顯得毫不起眼,也許往來吊唁的中國人外國人路過這塊小小的墓碑,并不會想到這里埋葬的是一個怎樣一生傳奇的人。 康廣輝是民國六年去世的,蕭瑜從未見過他,對他的事跡也知曉寥寥,然而只看如今康家三女一子在這個國家中掀起怎樣的波瀾,便能揣度出她這位外公的眼界氣魄了。 康雅晴俯身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目光溫柔的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嘆息道: “小的時候,我們姐妹三人是多么要好,從來不曾向別人家姐妹一樣為了衣服,為了首飾而爭吵。在美國那些年里,更是彼此相依為命。沒想到長大了以后,反而要為了各自的選擇而翻臉。倘若父親泉下有知,知曉我們姐妹這樣不和睦,不知道該有多傷心?!?/br> “今日康家,便如今日中國,本是手足至親,為何要彼此相殘?” 蕭瑜站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語。 外傷可醫(yī),內(nèi)傷難治,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 一陣風(fēng)起,卷起了地上枯萎的落葉,秋意漸濃。 康雅惠下意識抱了抱雙臂:“瑜兒,可不可以幫我把車上的披肩拿來?我想再和父親待一會?!?/br> 蕭瑜可有可無的點頭,轉(zhuǎn)身向墓園外走去。 半路和人擦肩而過,那人看身形是個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衣,頭戴禮帽,看不清模樣。 蕭瑜起初沒有在意,可腦海中卻不斷閃現(xiàn)著方才拿一瞥之下的畫面。 那人手中拿的是份俄文報紙,上面還印著領(lǐng)袖演講的照片,租界里哪來的這種紅色刊物? 她慢慢停下了腳步,在原地停頓了幾秒,而后轉(zhuǎn)身飛奔了回去。 “站住!” 男子顯然心虛,聞聲掉頭就跑,蕭瑜緊追其后,一邊跑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左/輪/槍。 “站住,不然我開槍了!” 男子依然不停,蕭瑜一狠心,扣動扳機(jī)。 砰——的一聲槍響,回蕩在寂靜的墓園中。 男子終于停下了腳步。 “扔掉報紙,慢慢轉(zhuǎn)過身來?!?/br> 男子依言照做,舉起手轉(zhuǎn)了過來。 是個相貌普通的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戴著眼鏡。 此人神色惶恐,身形笨拙,蕭瑜初步判斷他不是特務(wù)。 她厲聲喝問: “你是什么人?誰派你來的?” 男人嘴唇哆嗦了幾下,咬緊牙關(guān)沒有開口。 這時身后康雅晴小跑著追了過來,焦急的喚道:“蕭瑜,別開槍!” 男人表情一松,欣喜道:“夫人!” “瑜兒,他是原武漢政府的外交部吳秘書,他是來找我的。” 蕭瑜看了二人一眼,明白過來事情的始末,冷笑了一下: “晴姨,原來你是利用我?!?/br> 康雅晴被人監(jiān)視,無外乎是怕她再同那些第三國際的人來往,現(xiàn)在她拿蕭瑜來做掩飾,打著掃墓的名義來這里,卻是和接頭的人見面。 “蕭瑜,我也是被逼無奈,別無他法了,請你體諒?!笨笛徘缡直浮?/br> “你不怕被我發(fā)現(xiàn)?你就那么篤定我會放過你們?”蕭瑜表情冷冽,“我想今天這一切并不是我母親想看到的?!?/br> 康雅晴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持槍的手,力度溫柔而堅定。 “因為我知道,你和大姐不同,在廣州時我就知道,瑜兒,你總是這樣倨傲疏離,可你的心是最善良最柔軟的?!?/br> 蕭瑜一哂,平生出荒唐的感覺,想她從小到大,沒干過一件成體統(tǒng)的事情,親生父親和她形同陌路,親生母親對她深惡痛絕,現(xiàn)在長大成人,一個沒見過幾面的姨母竟說她是最善良最柔軟的?何其荒誕! 可她終究是緩緩放下了槍,側(cè)過頭。 “你走吧,今天的事情我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br> 這件事說到底與她無關(guān),她也不想自找麻煩,今天她只不過做了一把司機(jī)而已。 康雅晴松了一口氣,向吳秘書點了點頭,吳秘書會意,掏出一封信來交給她: “夫人,這是瑞娜女士讓我交給您的,事情她已辦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