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他先是敲了敲門,里面沒有人應(yīng),然后他才打開門。 他一抬眼就看見了那個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床頭臺燈昏暗的光打在她的身上,露在被子外纖細的手臂被暈染了一層淡淡的暖光。 彼時,房間里靜悄悄的,他幾乎可以聽見她清淺的呼吸聲。 她好像睡得很沉,微卷的淺發(fā)隱約遮住了她半張臉,因為哭得太久,她的那雙眼睛仍然紅腫著,看起來是那么的可憐。 想起客廳的餐桌上分毫未動的晚餐,顧奚亭薄唇微抿。 他走過去,在床沿坐下來,伸出手,動作溫柔地替她拂開淺發(fā),又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的眼尾。 “雙雙?”他俯身低頭,輕輕地喚她。 曾幾何時,他還曾是那個清霜傲月般的少年,好像這世上沒幾件事,幾個人能被他放在眼里。 青丘顧氏,天生仙骨。 他生在萬丈紅塵之外的青丘,卻從不曾見過青丘的半分景色。 從他醒來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在這個煙火氣彌漫的塵世里。 可他終歸,不是一個凡人。 而他也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放低姿態(tài),輕聲誘哄,萬般溫柔都好似在他眼中。 直到周雙雙朦朧間睜開眼睛,稍稍看清他的面龐之后,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你好像不太聽話?!鳖欈赏つ罅艘幌滤哪樀?。 周雙雙迷茫地望著他,好像還有點沒睡醒。 “怎么不吃飯?”他摸了摸她烏黑柔軟的頭發(fā)。 周雙雙那雙烏溜溜的杏眼閃了一下,她小聲說,“忘了……” 其實是不想吃。 “我給你煮碗粥好不好?” 此刻的他看起來是那么的有耐心,又溫柔得不像話。 顧奚亭長這么大,什么時候像這樣過? 跟哄小孩兒似的。 那要是真的小孩兒哭鬧,就顧奚亭這脾氣,哄個屁。 但他就樂意哄她。 “嗯……”她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但正當顧奚亭要站起來的時候,卻忽然被她拉住了衣角。 他偏頭看她,“嗯?” 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還腫著眼睛,這會兒看著他的時候,毫不遮掩眼里的不安與依賴。 “我……我能抱抱你嗎?”他聽見她小心翼翼地問。 顧奚亭一怔。 過了小半晌,他才伸手掀開她的被子,直接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我夢見二叔了……”貼著他的胸膛,周雙雙緊緊地抱著他清瘦的腰身,仿佛嗅到他身上冷沁的香味,她才能感覺到一絲絲溫暖。 “我以為夢是真的,我以為他沒有死?!?/br> 她的臉色看起來仍然蒼白,或許是想起了夢里種種的場景,她的眼睛里又憋不住染上了一層淺淡的水光。 顧奚亭沉默地抱緊她。 他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也擁有這世間最好的父母,這三百多年來,他從來都不曾體會過發(fā)生在她身上的種種。 她還僅僅只有十七歲,可卻過早的承受了太多的生離死別。 他懂她的不安,也明白她的害怕。 “別怕?!?/br> 最終,他低頭,微涼的唇印在她的額頭。 他輕輕地嘆:“你還有我?!?/br> 或許在許多人的眼中,她就是他們口中的那種不受神明眷顧的孩子。 她所經(jīng)歷的災(zāi)厄,遠比旁人多得多。 在遇見他之前,他無法想象她是怎么承受這一切的。 但從此以后,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他既生來是神,那么就由他來護著她。 幫她擋去災(zāi)厄。 護她此生無憂。 第24章 幸與不幸(捉蟲) ... 涂玉女士一直等著自己那個狗兒子給自己提供夜不歸宿助人為樂的“外出證明”, 就連晚上睡覺她背著老顧把手機藏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偶爾偷偷躲在被子里看一眼。 直到被老顧發(fā)現(xiàn),然后“死亡凝視”。 “阿玉, 把手機拿來?!闭艚鸾z眼鏡的老顧比平日里少了幾分嚴肅, 眉眼也柔和了幾分,看起來仍舊清和儒雅。 涂玉磨蹭半天,“那個……我有點事?!?/br> “什么事?” 老顧靠在床頭,看起來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就,和小姐妹聊天啊……又不關(guān)你事。”涂玉撇嘴, 小聲嘟囔。 “拿來?!崩项櫝斐鍪帧?/br> 老顧一向是一副老學(xué)究的樣子, 這會兒盯著涂玉, 就像是盯著一個上課搞小動作的學(xué)生似的。 “……” 涂玉慫了,乖乖地把手機上交。 老顧終于滿意, 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 然后拉著被子躺下來,把身子偏到另一邊,正在生悶氣的涂玉抱進懷里。 “都幾百年了, 還跟小孩兒似的?” 老顧難得溫柔, 這會兒竟然還輕輕地撫了一下涂玉的鬢角。 “不滿意?不滿意那顧老師您換一個唄?”涂玉原本被他忽然的動作弄得有點臉色微紅,但聽見他這么說,她又不大高興了。 “我看你就是去教那群小子反被他們給教壞了!”涂玉咬牙。 天外之境的神仙們多有子女, 老顧身為青丘的景清神君,便是教化這些后人的老師。 作為一名教書育神的老師,老顧兢兢業(yè)業(yè), 這兩年回家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 涂玉以前覺得他辛苦,心疼得不得了,還想他想得不得了。 直到她從霞蔭山那個老酒鬼那兒聽說他帶領(lǐng)學(xué)生在天河邊兒燒烤的事情,還悄悄逮了人家某位仙君的小土雞熬湯……她是真不明白,戴上眼鏡之后看起來明明嚴肅又認真的老顧,怎么能干得出這種事情? 涂玉思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解釋。 他被他的那群沙雕學(xué)生“策反”了。 涂玉覺得自己嫁了一個狗男人,又生了一個狗兒子。 一家三口,除了她以外全都是狗! “阿玉?!崩项欇p輕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有不滿意?!?/br> “誰也比不上你?!?/br> 老顧不經(jīng)常說這樣的話,所以涂玉一聽就紅了耳根。 她閉上眼睛裝睡,就是不理他,但是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狗男人!有時候還挺開竅的。 “但是你今晚這個行為不太好,都十二點了還要拿著手機,你這是耽誤睡眠時間,這樣……” 涂玉沉寂許久的少女心好不容易復(fù)蘇,嘴角剛彎起來,就聽見他又開口了。 話都還沒說完,她就直接撈起他放在她腰上的胳膊咬了一口。 看我不咬死你這個狗男人??! —— 顧奚亭一早醒過來,先是去了洗手間洗漱,然后就打開了周雙雙的房間,看見她仍然窩在被子里,還在睡,他就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腦袋。 想起昨晚涂玉要的證明,顧奚亭拿出手機,打開了拍照功能。 彼時窗簾微敞,晨光縷縷傾灑進來,落在她半張白皙的小臉上。 烏黑微卷的淺發(fā)貼著她的鬢角,在他的鏡頭下,她仍然沉沉地睡著,看起來可愛得不像話。 按下拍攝鍵,畫面瞬間定格。 顧奚亭本來想把照片發(fā)給涂玉,但是他又想到涂玉那個性格,她如果看了這張照片,不知道會聯(lián)想到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照著涂玉那性子,肯定會馬上找上門來。 而現(xiàn)在的周雙雙還處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之中,他不想讓他的母親打擾到她。 顧奚亭握著手機,在房間里掃視了一圈,目光停在周雙雙之前放在書桌上的試卷。 他垂眸,似若有所思。 最終他走到她的書桌邊,將她整理好的試卷抽出來一張,平整地放在書桌上。 然后他對準寫著她姓名的試卷邊角,按下拍攝鍵。 然后他打開微信,給涂玉發(f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