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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念三千在線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我一怔:“你說誰?桓廉親王白朽?”

    他兩個月前不是還被于家二公子接到府上養(yǎng)傷嗎?當時于二公子為他請了名醫(yī)看診,可惜名醫(yī)還沒入城,便被桓境內(nèi)的暴|民殺了??墒牵犝f那白朽的傷勢并不致命,憑于二公子對他悉心照顧,豈有救不回他一條命的道理?再者說,遠南于家勢大,就算從外頭請的名醫(yī)被殺,宮中的太醫(yī)被白楨攔阻,于二公子府上難道沒有大夫?既然有,為何救不了白朽?

    我問:“白朽怎么死的?”

    “尚不清楚?!毙l(wèi)旻道,“還有一個消息,遠南境內(nèi),于四公子也整軍了?!?/br>
    我愣了半晌:“遠南與桓,這是什么意思?”

    衛(wèi)旻搖了搖頭:“不知道,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探子那里的消息也沒有傳過來。但是,末將有一個猜測——遠南與桓,同時這么大動作,可能是要整合大軍伐隨。”

    “伐隨?”

    “是,遠南之所以與桓結盟,除了地理上相互依憑,有共利可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白朽?;赴仔嗯c遠南王的交情,是他們盟約的紐帶。而今白朽死了,兼之白朽生前又與白楨水火不容,兩邊的關系一定十分微妙。他們一定需要再建一個牢不可破的盟約?!?/br>
    “把桓公主嫁給遠南王為妃,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沈羽戰(zhàn)敗,遼東覆滅,對遠南與桓來說,只剩隨一個敵人,在這個時機一同舉兵伐隨,不可謂不明智。畢竟桓境內(nèi)亂成這樣,對于桓來說,除了打下去,爭下去,竭力維系與遠南的盟約,已沒有別的路可走?!?/br>
    我道:“可是,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br>
    哪里不對卻說不上來,就像心中一直以來隱隱的不安一樣,似乎是沒有由頭的。

    細細想來,桓的動亂,白朽的傷,白朽的死,桓的分兵,遠南的整軍,哪里都透著一絲捉摸不透的不對勁。

    衛(wèi)旻點頭道:“是,末將把這事稟報給了慕將軍,慕將軍也說事有蹊蹺。但我等身為大隨的將領,凡事只能做最壞的打算。眼下遠南與桓既有大軍來犯的可能,我們就不得不防。如果傾遠南與桓的所有兵力,單是打頭陣的,就是四十萬之眾?!?/br>
    “淮安這里不日后恐會淪為沙場,再不宜久留,慕將軍已發(fā)急函回京,請皇上下令調(diào)兵,并命末將即刻護送公主殿下回京。”

    衛(wèi)旻語氣迫切萬分,已由不得我去細想。

    我點了點頭,命繡姑與府中婢女幫我和阿南重新整好行囊,于這日午后,啟程趕往京師。

    天陽燉耀,連著幾日趕路,曬得隨行一眾人等懨懨的。

    我們這一行人,除了衛(wèi)旻帶來的千余將士,還有慕央給我的武衛(wèi),這些年常在劉府伺候我與阿南的婢女與小廝。

    不知是不是因為得知戰(zhàn)況有異,行在路上,偶爾掀了車簾去看,也覺得路上過往行人神色匆匆,沿途好景都覆上黃沙漫漫。

    阿南倒是自得,他頭一回趕這樣遠的路,一路上精神十足。偶爾到了驛站,略作駐足,他便從他的隨身行囊里翻出素箋讀讀寫寫。

    這些素箋是臨行的前一月,劉寅帶著他一起抄的,上頭寫了《論語》的“為政篇”與“學而篇”,劉寅還贈給他一只碳筆,讓他將沿途見聞,所思所得,一并記在空白的素箋上。

    我看著那素箋,一時想起春深時,阿南從桓昭永公主那里得來的紅箋。

    那是他

    第一回接到喜柬,開心極了,以至于后來那紅箋被繡姑取走,燒成飛灰,他還追問過紅箋的去向。

    但他乖巧又敏銳,問過一回沒有得到答案,便知道不該問

    第二回。

    我想起這事,不由問繡姑:“白柃怎么樣了?如今還留在淮安么?”

    繡姑似是詫異我為何竟提起桓公主,愣了一下才道:“沒有。聽劉府的武衛(wèi)說,遠南王出征后的第二日,她便由遠南王身邊的那名叫秦云畫的侍女陪著,一起離開淮安了?!?/br>
    我“嗯”了聲:“她也該離開了?!?/br>
    畢竟五月初的大婚,還當準備些時日。

    一名武衛(wèi)過來與我道:“公主,小公子,該啟程了?!?/br>
    我點了一下頭,幫著阿南一起把他的素箋收好,登上馬車。

    馬車剛走出一段,車后忽然傳來嘈雜之音,時而聽見有人在呼喝,驅趕。

    我心中覺得奇怪,不由掀開后簾望去,可馬車之后跟著長長兩列大隨兵將,我看了一會兒,竟是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沒過多久,一名將領從后頭打馬上來,一路行到衛(wèi)旻馬前,像是稟報了什么,衛(wèi)旻神色一頓,勒令停了行隊。

    我與繡姑對看一眼,一同也下了馬車。

    在原地等了片刻,只見兩名侍衛(wèi)押著一名女子走上前來。

    這女子一身風塵仆仆,像是趕了許久的路,臉上衣上都沾上臟污,十分狼狽,可看她的樣子,竟有些眼熟。

    繡姑湊在我耳前,遲疑道:“公主,像是跟在遠南王身邊那個……秦云畫。”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也認出來她了。

    可之前不是說,秦云畫早在近兩月前,于閑止出征的第二日,就陪著昭永公主回桓準備大婚事宜了么?

    秦云畫的神色焦急又迫切,一見我,驀地跪地,眼淚奪眶而出。

    “奴婢懇請昌平公主,救救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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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一念三千 15

    我一時愣住,覺得自己沒聽明白:“你說什么?”

    秦云畫又道:“奴婢求昌平公主,救救王上!”

    風沙烈烈,秦云畫的話聽得我心中一沉,連日來積蓄的不安與惶恐全都涌了上來。

    可是很快,我又冷靜下來。

    秦云畫追來了,我就該信她嗎?于閑止這些年百思千慮運籌帷幄,什么事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幾曾需要我插手?何況,他就要與桓公主成親了,便是他真遇到什么困難,要救也該桓去救。我二哥二嫂在回淮安的路上,慕央尚在小河洲以北的駐地,大隨的兵將又沒為難他,我能做什么?

    我道:“你們王上,手握重兵,從來無往不利,我區(qū)區(q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如何救得了他?”

    衛(wèi)旻就立在我身旁,他似也覺得秦云畫的話十分荒謬,一揮手,兩名侍衛(wèi)得令,頃刻就要將秦云畫拖下去。

    衛(wèi)旻對我拱了拱手:“公主,請上馬車。”

    這時,秦云畫嘶聲道:“王上與煥王爺?shù)谋R分開后,被桓軍合圍,眼下被困在小河洲與西里交界的深峽凌厲,那地方四面維谷,王上已陷入絕境!”

    我驀地轉身,衛(wèi)旻幾步搶上前:“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

    看了眼一旁縛住秦云畫的侍衛(wèi),又命:“放開她?!?/br>
    秦云畫淚眼婆娑地盯著我:“昌平公主可知,桓白朽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是王上命二公子動的手?!?/br>
    “可笑!”衛(wèi)旻冷聲斥道,“于閑止與白朽交情深厚,白楨卻對他頗為忌憚,若是他殺了白朽,遠南與桓的盟約怎么辦?退一步說,扶白楨上位,對他于閑止來說,有什么好處?”

    衛(wèi)旻的語氣頗是不耐,可我聽著聽著,卻隱約覺得,似乎這樣才是對的。

    那時二嫂初初對我說,于閑止應白朽之請出重兵助他平亂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

    于閑止是個勢在必得的脾氣,凡事若下定決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在他眼里,從來沒有交情可言,他對沈瓊、沈羽,對李有洛,甚至對他的姑母淮王妃,都是冷心寡義的,對白朽也該不例外才是。為何竟會在戰(zhàn)事膠著時,還能僅憑“交情”二字,分出兵力去助白朽?

    除非,他有別的目的。

    我道:“你說白朽之死,是于閑止命人動的手,那他為何要殺白朽?怎么殺的?”

    秦云畫道:“白朽是大桓最擅領兵的將才,無論在軍中還是百姓心中,他威望極高,若有機會能除去此人,王上自然要殺。”

    這一點我信,白楨雖貴為太子,但資質平庸,見識淺薄,囿于皇位之爭,除了長于心機手腕,哪里都比不上白朽。

    秦云畫續(xù)道:“三個多月前,桓民暴|亂,義軍一路攻到桓都附近。白楨借此時機,召回在隨征戰(zhàn)的白朽,讓白朽帶兵平亂。這個消息,想必公主早已聽說了?!?/br>
    我點了一下頭。

    消息里說,白朽一來擔心白楨借機對自己下手,二來擔心義軍來勢洶洶,朝廷兵馬鎮(zhèn)壓不住,回桓之前,請于閑止襄助。

    于閑止隨后讓于二公子整軍入桓,可惜,白楨還是借著在白朽身邊安插的暗樁,趁交戰(zhàn)之際,重傷了白朽。

    秦云畫道:“白楨白朽相爭多年,白朽對白楨怎么會沒有防備?白朽的身邊人,必然是一同歷經(jīng)重重磨難的可信之人,白楨如何安插得了暗樁?那名傷了白朽的所謂的‘暗樁’,不過是二公子的人罷了?!?/br>
    “誠然,白楨的確打了借機傷害白朽的主意,還派了自己人混入白朽軍中。二公子便趁機‘賊喊捉賊’,讓白朽相信傷他之人確是白楨的人,隨后以養(yǎng)傷之名,將白朽請到自己府中。”

    “白朽到二公子府中的當日,二公子便依王上之命,對他動了手。至于后來什么請名醫(yī)為白朽診治,名醫(yī)途中被殺,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將白朽的死因暫時瞞下來了罷了?!?/br>
    “公主試想,白朽的傷本不致命,若非二公子動手,他怎么會死?還有那名請來的名醫(yī),二公子手下握有重兵,若有心保一人,派兵去護送便是,怎么會令他這么輕易就被暴|民殺死?”

    是了,初聽聞白朽被害,我還在疑惑憑著于二公子對他悉心照顧,豈有救不回他一條命的道理?便是請來的名醫(yī)被殺了,于二公子身邊的大夫呢?

    原來白朽早就死了,后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掩飾真相。

    我道:“后來桓境內(nèi)義軍復起,于二公子本來要帶兵平亂,但臨行前,桓帝一道旨意將他召了回來,反而派了一個不怎么有本事的將領出征。這可是因為桓帝久不見白朽,對于家起了疑?”

    “是?;傅鄄≈?,但人尚未糊涂,白朽受傷以后,久不露面,桓帝自然就生了疑心??v然白楨愚蠢,巴不得白朽不要見他父皇,在里頭攪混水,但桓帝還是對于家失了信任,卻又礙于遠南之勢,不敢直接對二公子動兵戈,故此只是召回了他。”

    “可是,白朽畢竟是廉親王,位高權重,他的死因絕無可能長久的瞞下去。桓帝下令徹查,最終查到二公子身上。二公子受的是王上之命,桓這才得知,殺白朽的,不是王上還能是誰?”

    衛(wèi)旻道:“你說了這么多,卻還沒說于閑止究竟為何要殺白朽。”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秦云畫道,“王上殺白朽,因為他的目的,從來不是伐隨,還是伐桓!”

    “胡說八道!”衛(wèi)旻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李有洛是誰殺的?沈瓊是誰逼死的?我大隨平西一帶久收不回的失地如今是誰占著?這些年本將軍跟隨王爺?shù)钕?、聶將軍、蕭將軍,在北境苦苦作?zhàn),與我們對敵的又是誰?!”

    “再說了,你說于閑止的目的一直以來就是伐桓,聽起來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任三歲小兒都知道,桓與遠南相臨相依,大隨兵亂一起,遠南卻和桓打起來,無論大隨這里是誰得勝,遠南最終都是腹背受敵?!?/br>
    “你可不要忘了,你們遠南舉兵的第一步,就破了我大隨三座城池!”

    “因為遠南不是王上一個人的遠南!當年王上尚還是世子,遠南的政務軍務,尚有王上的父親做主?!鼻卦飘嫷?。

    她看著我:“公主您可還記得,五年前,平西王起兵前,王上曾上京求娶您。當時王上與王上的父親爭執(zhí)頻頻,王上的父親寫了數(shù)封信來京,后來還把奴婢派來了宮里?”

    我記得。

    彼時大皇兄與蘭嘉成親在即,皇兄說,要在他的成親宴上為我與于閑止賜親。于閑止每每來看我,總能接到自遠南來的急函,每回看過后,他的臉色都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