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我怔了許久,才大概明白了他的證明二字是何意。 慢慢從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順著他的衣襟,扶上他的肩頭。 披在于閑止肩頭的外衫突然滑落。 清冽微醺的吐息一下從唇齒深入,伴著越來越纏綿的醉意,釀成一團足以讓人喪神喪智的汪洋大海。 他的手撫上我腰間的綢結(jié),略頓了一下,忽然用力。綢結(jié)斷落,身上束著的衣物也松散開,于閑止彎身,將我攔腰抱去一旁的竹榻。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段兒就是這么狗血,大家忍忍當(dāng)糖磕了吧 明天見! 第81章 他山之石 19 肩頭的衣衫褪去,裸|露在外的肌膚沾上一點又一點清冷的、柔軟的濕意,像是春日里,順著廊檐滑落的一滴滴雨。 于閑止的手撫上裙帶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害怕。 不是怕疼,也不是怕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 我不知道我拿著公主的名號,與沈羽定下婚約,牽制住遼東,保得大隨腹地一時安穩(wěn),再拿著自己的身心,與于閑止交換他手上的四萬軍以后,我自己還剩下什么。 我這個人,還剩下什么? 可是我沒有辦法。 于閑止說了,童叟無欺,買賣公平。 大隨陷在北漠的有七萬將士,三個月的時間,從南面調(diào)兵已來不及,二哥如果只帶著五萬隨兵去突圍,是真正兇多吉少。 平西的城池,十二萬條性命,還有我的二哥,從小到大,待我最好的二皇兄,如果我因為一時的堅持,沒有換來這四萬兵,二哥沒了,我又該怎么辦? 我賭不起。 我覺得自己仿佛陷入深湖,四面都是攫人呼吸的水。 我伸手撫上一旁的博古架,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哪怕一根浮木也好,只要能讓我不再這深湖里下沉。 指尖觸到一個很冰涼的事物,原來是一個玉瓷瓶。 兩層裙裳都被褪下,只余最里面的薄緞,于閑止傾身上前,在我耳畔輕喚一聲:“阿碧……”然后伸手扶住我的腰。 他微涼的指尖帶起一股莫名的灼意。 我忍不住一顫,連帶著手里握住的玉瓷瓶也從博古架上翻倒下來。 瓷瓶碎裂的砰然聲像一道驚雷,于閑止動作一頓。 他撐在我上方,好半晌一動不動,眸中的迷離變作茫然,變作清明,然后慢慢溶進眼底深潭里,瞧不見了。 像是沉睡的人終于蘇醒。 與此同時,書房的門一下被推開,進屋的正是莫白莫恒與秦云畫三人。 他們一看屋里的場景,齊齊埋首跪下,莫白道:“世子大人三思,隨君已將昌平公主賜給遼東沈三少,您若這時候與昌平公主……倘隨君知道,對遠南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秦云畫也道:“世子大人,而今時機成熟,遠南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王上已催促過多回,萬不可再橫生枝節(jié)!” 于閑止看著我,片刻,淡淡應(yīng)道:“本王知道了?!?/br> 他從地上拾起薄衾為我蓋上,坐在竹榻邊,一言不發(fā)地將自己的衣衫扣好,吩咐道:“你們先退下。” 莫白莫恒與秦云畫互看一眼,埋首退出屋外,掩上了門。 于閑止背對著我,在竹榻邊坐了許久,才輕聲道:“你……穿衣吧?!?/br> 我點了點頭,扶著被衾坐起,從地上一件一件地拾起我的衣裳,穿上內(nèi)衫,圍上裙,罩上外裳,把被他扯斷的綢帶小心綁好,系回腰間。 我穿衣的時候,于閑止就在一旁沉默寡言地看著我,我很想問他我們之間的買賣還算不算數(shù),他沒有得逞,是不是就不肯把那四萬軍讓給我了。 可是我不敢問,我怕他覺得我目的太強,他不喜歡我這樣。 一旦惹他不快,我就沒有任何爭取的希望了。 我想起陷在北漠的七萬隨兵,想起即將帶著五萬東拼西湊的將士趕赴修羅場的二哥,心中只覺荒涼一片。 這股涼意從心口滲出,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你……”于閑止看著我,驀地開口,但他只說了這么一個字,很快再次陷入沉默,又坐了須臾,他從懷里取出了一張布帕,遞給我。 我茫然地看著他,不解其意。 他遲疑了片刻,微俯身,一手攬過我的肩,另一只手拿著布帕在我頰邊輕輕拭過。 布帕上頃刻濕了一塊,原來竟是我的淚。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流淚了。 于閑止?jié)坏溃骸笆俏乙粫r迷了心神,我……” “沒事的?!辈坏人f完,我便道,接過布帕將淚擦凈,站起身,不敢看他,“我、我想要回去了。” 良久,于閑止輕聲應(yīng)道:“好。” 我走到門前,剛要推門,他又喚一聲:“阿碧?!?/br> “阿碧?!彼f,“我并非想要乘人之危,我從來不想……傷害你?!?/br> 門上的鏤花木紋在掌心烙出深印,人從來不是作為自己一個人而活,他還有家,還有國,還有牽絆與立場,骨血與至親。 而所謂傷害與否,哪能僅憑自身意愿? 我忍不住回過頭:“亂象之下,阿碧一人何足掛齒?平西兵起,燕敵入侵,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藩也好,國也罷,不爭則亡。閑止哥哥能保證在今后的戰(zhàn)亂里,絕不圖謀我家國,絕不傷害我的至親兄長,不殺隨兵,遠南的鐵騎永不踏入大隨的疆土,不趁亂分我大隨的一杯羹嗎?” 于閑止與我對面站著,淡泊的春光傾灑入戶,明亮得能讓人數(shù)清飄浮在半空的萬千塵埃。 許久以后,他答我:“不能?!?/br> 作者有話要說: 跟沈羽聯(lián)姻的目的不是四萬軍啊,聯(lián)姻是為了牽制遼東,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我覺得二哥那章說得很明白呀~ 明天見! 第82章 他山之石 20 我從無衣殿出來,原想去見大哥,登上攬華樓往下望,只見墀臺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文武百官,他們或是剛從金鑾殿出來,或是守在殿外等候覲見,每一個人都步履匆匆,臉上寫滿焦急,憂慮,還有前途未卜的愁悲。 王朝式微,戰(zhàn)火已燃,守將投敵,我的國要亂了。 我從攬華樓下來,慢慢走回天華宮。天未暮,我早早熄了燈,躺在榻上合上眼。其實未能真正睡去,因為心里沒有著落,有幾回觸碰到夢的邊緣,便陡然驚醒。但就這么周而復(fù)始地合眼睜眼,時間也漸漸過去,等我起身推開窗,外頭已是深夜了。 小三登引著衛(wèi)旻從廊外走來,一見我,訝然道:“公主您已醒了?!?/br> 我問:“什么時辰了?” “快四更天了。”衛(wèi)旻答,他有些著急,“公主既醒了,便去子歸殿一趟罷。陛下昨晚議完事,留下煥王爺、慕將軍,還有幾位大人在子歸殿商討軍情,后來聶將軍過來了,與煥王爺沒說兩句便吵了起來,連陛下喝止都不頂用,屬下想著煥王爺與聶將軍一向能將公主的話聽進去,還請公主過去一勸。” 我問:“他們可是為月涼山梁亥投敵的事吵起來的?” “公主已知道了?”衛(wèi)旻愣了一下,隨后重重嘆一聲,“確實是為這個?!?/br> 后宮的夜極靜極沉,到了前宮,卻是另一幅景象。 子歸殿外燈火通明,朝臣們?nèi)齼蓛傻鼐墼谟鶗壳白h事,劉成寶端著拂塵在廊下走來走去,一見我,迎上來道:“昌平公主您可算來了?!?/br> 我問:“二哥二嫂仍在殿里嗎?” “仍在呢?!眲⒊蓪殤?yīng)道,嘆一聲,“吵個不停,圣上也沒法子?!?/br> 他退開一步,要引我上石階,自己卻沒留神磕絆了一下,直到摸到一旁的廊柱才站穩(wěn)。 我見他臉色蒼白,不由道:“劉公公年紀大了,成日在皇兄身邊伺候,自己也當(dāng)多歇息才是?!?/br> 劉成寶苦笑一下:“昌平公主關(guān)心老奴,是老奴的福氣,可眼下這個當(dāng)口,誰能歇得好呢?雜家不能安心吶。雜家就是個奴才,只要能把圣上伺候好了,累一些也不妨事。圣上為國事cao勞,已連著幾日沒合過眼了,昨日頭疼得厲害,傳太醫(yī)來看,說是……說是太辛苦,犯了頭疾。”他說到這里,聲音哽咽,抬手在眼角揩了一把,“叫公主見笑了,雜家給公主打簾。” 子歸殿里除了慕央、二哥二嫂,還有樞密使大人與兵部尚書,大皇兄以手支額,面上疲態(tài)盡顯,見了我,道:“阿碧,你先坐。” 我依言在他的右下首坐下。 二嫂看我一眼,朝大皇兄拱手:“陛下,那就這么定了,末將把手上的三萬聶家軍交給煥王爺,明日一早啟程去西里,將守在那里的聶氏余部為陛下召回來?!?/br> 二哥道:“聶氏余部與你聶家軍早已分道揚鑣,大都歸了遠南與遼東,你現(xiàn)在要去把這些人召回來?你當(dāng)姓于的姓沈的都是吃閑飯的?不知道先下手為強把你除之而后快?” 二嫂道:“聶氏與沈氏世代交好,遼東的兵誰不認我聶瓔,我既敢去,就不怕不能活著回來!” “你是驢生的腦子?!”二哥怫然大怒,“這種時候了還提交情?交情值幾個錢?燕三皇子此前幾乎年年出使大隨,平西李栟十天前還在除夕夜恭賀吾皇大婚,現(xiàn)在呢?起兵的,入侵的又是誰?!” “煥王爺帶著五萬隨兵去月涼山突圍就堪稱明智之舉了嗎?”二嫂道,“此次突圍生死一線,一旦敗了就是十二萬條性命!王爺不顧及自己的命,難道不顧及深陷北漠苦苦作戰(zhàn)的蕭將軍與萬千將士們嗎?!” 二哥道:“存亡關(guān)頭本就是生死豪賭,本王既有膽子去月涼山,就是賠了這條命,也會為陷在北漠的七萬將士撕開一條血路。從南調(diào)兵已來不及,為湊集本王的五萬,已然抽空了大隨中都數(shù)座城池的兵力,你的聶家軍合該在這個時候擔(dān)任起守衛(wèi)大隨中都的責(zé)任,拆東墻補西墻,倘本王在月涼山勝了,大隨中都失守,才是真正得不償失!” 樞密使聽到這里,道:“王爺與聶將軍所言都不無道理。其實就大隨眼下的狀況來說,昌平公主與沈三少定下婚約,遼東暫不敢輕舉妄動,所謂中都失守,其實就是怕遠南也舉兵……”他說到這里,狠狠一嘆,“左右現(xiàn)在遠南的世子大人在九乾城,我們不如脅他作質(zhì),如此一來,遠南不敢動作,聶將軍便可將守衛(wèi)中都的三萬聶家軍給煥王爺了。” “樞密使大人真是糊涂了!”兵部尚書一聽這話,即刻反對,“眼下大隨外患不斷,應(yīng)付燕敵與平西已然分|身無暇,何故再去招惹遠南?遠南的世子大人威望極高,大隨一旦挾了他,遠南當(dāng)?shù)匾欢裨狗序v,極有可能當(dāng)下就逼反遠南,到時腹背受敵,才是真正自尋死路!” 樞密使道:“遠南王與那位于世子本來就沒存好心,眼下作壁上觀,不過是想等隨與燕戰(zhàn)到不可開交時,坐收漁翁之利罷了。反正他們早也是反,晚也是反,現(xiàn)在逼反了又怎么樣?依老臣看,放于閑止回遠南等同于放虎歸山,不如殺了!” 慕央道:“若殺了他,大隨以北要對付燕敵與平西反軍,以南更要應(yīng)付遠南,這種時候,桓會不會動手?且遠南未反,我們卻先殺世子,民冤四起又當(dāng)如何?外患本已深重,再失了民心,等同于自毀根基?!?/br> “那慕將軍的意思,就是不管那位世子了?” “末將的意思是,如今唯一可行的一條路,是月涼山突圍成功,救出陷在北漠的七萬將士,隨后迅速反撲,穩(wěn)住北面的戰(zhàn)事。與此同時,聶家軍守住中腹,南面調(diào)遣兵將,守住淮安,其余的布去西里,以防桓與遠南有動作。至于再以后,遼東會不會有異動,遠南究竟存了多大的野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br> 慕央說到這里,眉心也籠上一層愁霧:“不過歸根究底,還是要回到最棘手的問題——煥王爺帶去月涼山的兵力不夠,而三萬聶家軍,不能棄守中都?!?/br> 二哥道:“算了,這么爭下去也不是辦法,蕭勇那里等不了,若耽擱了日子,人都被困死了,我縱是帶著十萬人、二十萬人去月涼山也救不回來。這樣吧,我今日整兵,后天一早先帶著手上的五萬人啟程,你們?nèi)粝氲某鲛k法,這些日子就再湊幾個兵,每湊齊一千,便給我送過來?!?/br> 他這一番話說完,樞密使與兵部尚書同時一嘆。 二嫂的面色沉凝異常,她緊了緊拳頭:“既如此,那阿瓔愿隨王爺一起去月涼——” “陛下——”二嫂話未說完,劉成寶忽然掀簾入殿,通稟道,“陛下,遠南世子大人在殿外請求覲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