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劉成寶道:“回公主的話,當(dāng)杖責(zé)八十大板,處以絞刑?!?/br> 尤姑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雙目渙散無光。 我嘆了一聲:“收押吧?!?/br> 言罷,我再沒有多留,轉(zhuǎn)身往玄華門而去。 小三登已備好馬車候在玄華門口,胖墩子一個人悶在車?yán)?,竟又睡著了?/br> 驅(qū)車走前,蘭嘉與我道:“公主,你若當(dāng)真想處死尤姑,方才便不該離開。” 我明白她的意思,以淮王妃的本事,要留住一個伺候自己多年的姑子談何容易。 可我真是懶得管,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但她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我又能怎樣呢? 今日若非她百般招惹我,我只盼著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才好。 我搖了搖頭,蘭嘉靜了片刻,亦嘆了一聲。 于閑止仍住在上回來京的府邸,只將大門匾額上的“李府”二字改作了“于府”。 我甚無言地瞧著“于府”二字。 當(dāng)初我識破他用李閑這個化名,他還說是無心誆我。 而今這么一看,他這個無心也無得忒過了,無得連自家匾額都拆換了。 管事的將我與胖墩子迎進(jìn)府內(nèi),哈著腰道:“世子大人正在書房見客,公主不如先去廳堂等等?” 我只當(dāng)是沈羽來了京城,于閑止在書房會他,便說:“不必了,我與阿青去書房找他?!?/br> 管事的聽了這話,面露難色,支吾了一陣,卻沒說出個什么。 于府還是老樣子,書房外開了幾枝梅,映著寒天老樹,清清冷冷。 書房的窗敞著,里頭也是清清冷冷的。 于閑止紋絲不動地坐在桌案前,正在看卷宗,挨窗坐著一名女子,胭脂色的衣裙,抽抽嗒嗒地,像是在哭,又像在說著什么。 這女子的身份,我已猜到了七八分,但我一來沒見過李嫣兒,二來她是背對著我坐的,我瞧不清她的模樣,只好矮身問胖墩子:“窗前坐著的那個,是你三姨么?” 小胖墩的娘親是平西王的大郡主,故而李嫣兒是他的三姨。 胖墩子剛睡醒不久,正在揉眼,聽了我的話,伸長脖子使勁望了望,正兒八經(jīng)地回了我一句:“阿青瞧不清,可二叔說過,這世上敢在世叔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只有三姨一個?!?/br> 我一愣,反應(yīng)過來,又在心中贊嘆。 沈羽真是長了一雙慧眼啊。 按說她要跟于閑止纏情,于閑止理她也好,不理她也好,都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我本不該去打擾,可我如今跟于閑止的關(guān)系到底不一般了,日后倘若萬一一個不小心他二人的情變作了我的自家事,我那時才來管,便已太晚了。 我在去留之間思忖良久,最終決定先聽半刻墻角再做盤算。 我又往那窗下站了站,面著墻,隱隱約聽得李嫣兒道:“我已勞煩淮王妃,去跟皇上求情了,她要做你的嫡王妃,我做妾還不成么……” 我大驚。 沒成想啊沒成想,李嫣兒家世煊赫,天底下要什么樣的夫婿找不到?偏生甘愿在于閑止這棵無花樹上吊死。 也不知于閑止有何天大的好,竟令平西三郡主自折身價。 我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豎起耳朵,聽于閑止的回應(yīng)。 可書房里頭除了李嫣兒的啜泣聲,再無動靜。 我心中納罕,正想著是不是伸頭瞧一眼,一旁的矮胖墩子也不知怎么,忽然一個勁兒地拽我的裙角。 我回轉(zhuǎn)身去,還沒來得及應(yīng)他一聲便呆住了。 于閑止不知何時出屋了,手里端了個茶盞,正立在我不遠(yuǎn)跟前,微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想好要在這里講點什么的,突然就忘了%>_<% 今天先這樣吧,我想起來了下更的時候講= =+ 第40章 醉妄言 05 于閑止一路引我往府外走,沿途吩咐人備馬車。 我試著與他解釋說,方才我與小胖墩當(dāng)真是打巧路過,并非有意聽他墻角。 可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眉梢眼底俱是不信。 近冬的時節(jié),陽光曬到的地方暖烘烘的,我站在府門前,一邊瞧著下人將他的行裝收入馬車中,一邊在心頭琢磨他納妾的事。 于閑止至今未娶,到底與我三番兩次推拒與他的婚約有關(guān)。他倘若真要納妾,我反倒不好說什么,畢竟像他這樣的藩王世子,大都有幾個側(cè)妃。 大約因被鬧了一通,于閑止的臉色仍有些森然,我一心想著要與他細(xì)究納妾這回事,卻又不好去觸他的霉頭。左右為難的當(dāng)兒,余光掃到李嫣兒竟抽抽嗒嗒地跟過來了。 真是蒼天有眼,竟來了一個替我觸霉頭的人。 我不由竊喜,牽著胖墩子往外站了站,將于閑止身旁的位置騰挪出來。 李嫣兒就著我給她騰出的這塊地兒,扶著府門,凄惻惻地喚了一聲:“表哥——” 我聽得一哆嗦,于閑止皺眉看我一眼,我訕訕報以一笑。 他沒說話,走過來抱起小胖墩子,拉著我上馬車。 李嫣兒追出兩步,泣聲道:“表哥,只要能長長久久地陪在你身旁,我當(dāng)真愿意做……” 沒等她說完,于閑止便回轉(zhuǎn)身,冷聲打斷:“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過,這事已沒什么好說的?!?/br> 李嫣兒呆了一呆,又落下淚來,聲音也慘兮兮的,“可表哥從前對我那般好,我往后嫁你,跟在你身旁,也并不圖什么,只求你還將我當(dāng)成你表妹,如昔日一般對我,這也不成么?” 這竟是一招退而求其次的緩兵之計。 她長得甚美,聲淚俱下梨花帶雨,尋常男人見了,鐵一般的心腸都要被化掉。 可于閑止的心腸竟比鐵還硬一些,漠然道:“你既有了這樣的心思,我們往后便不可能再有交情?!?/br> 言罷,便將一旁瞧熱鬧的我拽上了馬車,命車夫驅(qū)車走了。 我掀開車簾,回頭望了一眼,李嫣兒獨自坐在于府的大門前,哭得十分傷心。 我以為她來京城,是要跟我拼命來著,本已嚴(yán)陣以待,沒成想我二人 第一回見,卻連一句話也沒說上。 再往深處琢磨,又覺得李嫣兒與我其實沒什么好爭的,緣分這種東西,是你的便是你的,本就無所謂努力多少,更沒有輸贏這個說法。 只是想到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我又忍不住跟于閑止道:“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實在有些狠了?!?/br> 他正倚著車壁養(yǎng)神,聽我這么說,眼皮都沒抬一下,慢吞吞地道:“這樣的事,倘若不干干凈凈地做個了斷,才是真的心狠?!?/br> 我心知他說得有理,轉(zhuǎn)念卻想到一年前,他覺察到鳳姑對他的心思,便說以后再也不見了。 鳳姑跟著他多年,一直將心思藏得深,后來她的小兒更是認(rèn)他做了干爹。 可于閑止的刀子當(dāng)真下得利落果決,再多的羈絆,也能剎那斬斷。 這種尋常人不能有的魄力,令我一時唏噓一時感慨,百感交集到了嘴邊,只化作了一句話:“你應(yīng)付這些鶯鶯燕燕的桃花劫,還挺有經(jīng)驗的嘛。” 于閑止這才睜開眼來瞧我,眸深如月下湖水,水面微瀾。 他淡淡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袖口,翩翩然問了句:“方清遠(yuǎn)這兩日過來幫你看脈了?” 我沒想到他竟問起這個,道:“才回宮兩日,他怕是連太醫(yī)院往天華宮的路都找不著罷?!庇掷Щ蟮溃骸霸趿耍俊?/br> 他輕飄飄地道:“沒怎么。” 大約是被李嫣兒折騰煩了,于閑止早兩日便請了旨搬來宮里住,大皇兄準(zhǔn)了,將從前二哥住的無衣殿騰給了他。 近晚,紛紛揚落了些小雪粒子,小三登早燒了銀碳,天華宮內(nèi)倒是暖烘烘的。 于閑止與我搭伙用了晚膳,正要走,宮外便有一人冒雪而來。 我還沒瞧出那人是誰,于閑止便施施然道:“去里頭坐著等著被看脈罷,找不著路的找來了?!?/br> 來人是方清遠(yuǎn)。 他大約是急趕過來,面上一層薄汗,發(fā)燒沾了點風(fēng)雪,微微有點濕。 得進(jìn)天華宮,他與我拜了拜,將藥匣子往檀木高幾上擱了,憂心道:“今冬風(fēng)雪來得這樣早,公主可覺得寒涼?草民——” 話未說完,他余光一掃,這才瞧見我身旁立著遠(yuǎn)南大世子,又跪下身去參拜。 于閑止這回倒沒擺譜,讓他起了。 方清遠(yuǎn)在我手腕搭了一條絲絹,細(xì)細(xì)聞脈。 于閑止本是要走,見了這情形,竟一時留了下來,徑自倒了杯冷茶,面無表情地在我對面坐下。 他這幅樣子,儼然像個鎮(zhèn)宅的菩薩,只是這個鎮(zhèn)宅的,長得太過好看了些。 小三登與蘭嘉引胖墩子瞧雪去了,宮內(nèi)沒人說話,一時十分尷尬。 我輾轉(zhuǎn)沉思了半日,才想到一個好話頭,立時道:“哦呀,其實世子大人也是懂些藥理的,方大夫你若有甚心得,閑來沒事,可與大世子細(xì)究一番?!?/br> 方清遠(yuǎn)剛巧幫我把完脈,聽了這話,又與于閑止道:“原來世子大人也是行家。” 于閑止不作聲,半晌呷了口冷茶,才淡淡道:“行家談不上,我心思不在這上頭,叫方大夫見笑了?!?/br> 他這一句雖沒什么,可我好不容易起的話頭,卻被硬生生地掐斷了。 方清遠(yuǎn)見我無恙,松了口氣,從藥匣里取出他配好的調(diào)理藥材,這便離開了。 于閑止臉色不大好。 我伸手觸了觸他手里的茶,果真是涼透了,于是提了一旁的瓷壺,討好道:“不如我給你沏壺?zé)岬???/br> 他看我一眼,將手里的茶盞往一旁擱了,起身道:“不必了,是時候回了?!?/br> 我一路將他送到天華宮外,他在宮門前頓住腳步,忽問道:“方清遠(yuǎn),你是怎么看的?” 我十分納罕。 于閑止是個寡言的人,平日更甚少提及旁人,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一反常態(tài)地兩回問起方清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