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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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會死? 怎么會死?? 夏衍這才把他從其他長夜軍那里得來的消息,一一講給林歇聽。 那頂替未央的長夜軍在皇帳里與皇帝陛下有過一番交談。 陛下的意思是,他愿意對未央突然失蹤擅離職守一事既往不咎,也可以當(dāng)清繳秀隱山后未央再次下落不明之事沒發(fā)生過。 可未央畢竟是長夜軍的前統(tǒng)領(lǐng),陛下不可能就這么放任她在外面晃蕩。 正巧陛下也有心將登基后兩年來一直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未央收入后宮,于是陛下就拿出了兩個選擇給未央。 一是入宮,在最后的日子里不得踏出宮門半步,且她本就有功,皇帝愿許她最后的榮華富貴;二是就地自決,這本該就是長夜軍的宿命。 無論生死,未央都是皇家的暗衛(wèi),沒有快死了就能例外的道理。 陛下并不像靖國公挑撥林淵時說的那般冷血無情,除開偏執(zhí),他也確實(shí)是個賢明的君主。林歇作為長夜軍,身負(fù)多少皇室秘聞,他這么做,從情理來看,也是對的。 只是林歇沒想到,頂替自己的那位,會選擇死。 夏衍也沒想到,很多人都沒想到。 可若是將自己放到假未央的處境來想,便多少能清楚了。 ——未央死了,真的未央能活下來,徹底逃脫未央的身份,長夜軍的壓力也能小很多。 于是她便選擇了死。 長夜軍的生死觀便是如此,不是他們有多不惜命,而是他們——特別是那些從小在長夜軍長大的前輩們——對死的衡量很多時候都是“值得”或者“不值得”。 這是他們從小便受到的教導(dǎo),早已深入骨髓。 先前知道林歇不可以動用內(nèi)力,他們還是由著林歇動手了,不是他們不在意林歇的身體,而是想以此減少折損的人員。 如今,替林歇去死能給長夜軍換來喘息的機(jī)會,減輕朝臣對長夜軍的厭恨,又能讓一個頂十個的未央活下來,她覺得值,于是她便毫不猶豫地做了。 不少前輩們想通之后就都釋然了,偷偷去把尸體偷換回來,以免時間長了縮骨功失效,露出端倪。 但那些個能接受詐死逃脫,心性還沒被長夜軍的規(guī)矩浸染透的后輩們就沒這么灑脫了,就連林歇也有些自閉。 往日出任務(wù)損失了人手都會在意一陣子,更別說這位完全就是替著他們?nèi)ニ赖摹?/br> 只可惜她沒能自閉太久,因?yàn)榱譁Y來了。 彼時林歇正在穿衣服。 林歇名聲雖差,可也不能真的叫兩府以外的人知道她昨夜夜宿在夏衍這里,不過昨夜混亂,夏衍又是悄無聲息地把林歇給帶過來的,所以無人知道她在這里。 剛剛又叫長夜軍的人假扮林歇過來“看望”夏衍,接下來,林歇只要再光明正大從這里走出去就好了。 夏衍原是全然不懂女子衣著打扮要如何的,如今卻能不假他人之手,替林歇綁好胸前的系帶,梳理好頭發(fā)。 只是綁系帶的時候手勁太大,差點(diǎn)把林歇給勒著,被林歇踹了一腳。 夏衍幾乎尋常地受著,還說:“反正也無人知道你在我這,為何不一直留下?!?/br> 不說林歇心情不好,他不愿林歇這個時候回林淵那邊去,就算林歇心情很好,歸心似箭,他此刻也隱隱有一種將人扣下,關(guān)在身邊的沖動。 不想讓她離開,每一刻每一瞬,他都想將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牢牢地看著。 然后什么都不再去管,什么都不再去問,只有他們兩個,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是死…… 借著為林歇轉(zhuǎn)身拿斗篷的動作,夏衍暗自深呼吸,將一切盡數(shù)壓下。 林歇卻是早就習(xí)慣了接受自己快死的事,就算是讓夏衍知道了,也一切如常,搖頭道:“出了昨晚這么大的事,你為了留下看顧我,裝傷沒去皇帳那邊,如今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陛下定是要來看望你的,我不可能一直在你這待下去?!?/br> 夏衍為林歇披上斗篷,系好系帶:“走得動嗎?” 林歇點(diǎn)頭:“走得動?!彪m然渾身都?xì)埩糁蛞苟景l(fā)后的不適,但只要不是四肢痙攣不聽使喚,她便能好好從這里走回到林淵那里去。 正說著,便有人來報,說林淵來了。 夏衍第一反應(yīng)便是:“我去見他,你直接回去?!?/br> 林歇:“……” 夏衍把林歇斗篷上連著的兜帽給她戴上,將她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且還有臉問:“有什么問題嗎?” 林歇好笑:“你該不是真看不出來,叔叔是專門來找我的吧?你還說你去見他,讓我直接回去,你這是怕氣不死他怎的?” 林歇有毒發(fā)時候的記憶,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林淵那里是暴露了的。 只是此刻再說起林淵,林歇的表現(xiàn)有些出乎夏衍的意料。 他以為她會很不自在,或者緊張,尷尬。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現(xiàn)在這副無波無瀾的模樣。 夏衍抬起林歇的下巴,林歇頭上的兜帽隨著她仰起頭的動作滑下,露出那張略顯的有些蒼白的臉。 夏衍細(xì)細(xì)端詳。 林歇也任由他看著,不解:“干嘛呢?” 夏衍松開手,又替她把兜帽戴上,問:“我以為你不會想見到他?!?/br> 林歇:“你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等我回了去,總是要看到他的?!?/br> 戴好兜帽,林歇朝外走去,淡聲道:“而且我在今日,明白了一個道理—— “若人在這世上總要有人陪著才能走下去的話,那一個也就夠了。” 林歇走出營帳,林淵看到朝著自己走來的林歇,微微錯愕。 他以為自己會進(jìn)去見到林歇,他以為林歇如今的身子,昨晚又毒發(fā)過,必然是要躺在床上好好休養(yǎng),下不來床的。 他沒想到會直接看到林歇走出營帳的模樣,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長夜軍都是些死人似的怪物,哪里知道痛。 忘了何時何人曾說過的話突然闖入腦海。 連同昨夜遇到過的那兩個長夜軍一塊,刺激著林淵脆弱的神經(jīng)。 昨夜那兩個長夜軍,他們一個審訊手段狠辣,叫人發(fā)指,一個渾身是傷,卻狀若常人。 在這一刻之前,他還是無法將他二哥的女兒——林安寧的同胞jiejie林歇與印象中的長夜軍扣在一起。 因?yàn)樗麄兏揪筒幌袷悄苈?lián)系到一起的存在,然此刻,看到林歇沒事人一樣走到他面前,昨夜那兩個長夜軍的模樣便越發(fā)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林歇和他們是一樣的。 林歇能做到忍受身體上的不適,把自己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也能面不改色,將人活生生開膛破肚,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 可誰也不是天生的金剛鎧甲、劊子手。 誰又知道林歇為此熬過了多少磨難。 二哥當(dāng)年拼上性命助他脫身,他自以為將二哥的孩子當(dāng)做了親生骨rou,便是害他受盡折磨差點(diǎn)喪命,又害林安寧墜湖的林歇,他也是不計前嫌接回了府中,雖不曾親近,可好歹是養(yǎng)著了。 侯府的日子便是再差,那也比尋常百姓人家好上千倍百倍。 可卻不曾想,這不過是他可笑的自以為是罷了。 林淵一夜未睡,才從皇帳出來,就趕來此處。 若在往常,他體能充沛絕不至于露出疲憊的神色來,可如今卻是一臉的憔悴,叫人心生不忍。 先前在皇帳里,陛下還以為林淵是因?yàn)檫^于擔(dān)憂妻女才會如此,心下有感,便在重罰他后又將他留下,好生安撫了,才讓他出來。 現(xiàn)下見到林歇,從她身上察覺出長夜軍的影子來,林淵的神色便更差了。 林歇看不見,卻因陳晉不曾給她扎上銀針,而能精準(zhǔn)確定林淵的位置。 她朝著林淵走去,向其行禮:“叔叔。” 夏衍因?yàn)檫€要裝“傷”留在營帳里沒出來。 林歇就對林淵道:“我準(zhǔn)備回去了,叔叔可要一道?” 林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動作僵硬地點(diǎn)完他才想起來林歇是個瞎子,便又飛快地嗯了一聲。 兩人一路慢慢地走,林歇是因?yàn)樯砩贤矗譁Y則是故意放慢了腳步,因?yàn)樗浀米蛞鼓莻€長夜軍也是如此,雖然能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但是動作會變慢。 走著走著,林歇突然便開口說了一句:“先前,傷著叔叔了。” 林淵一愣,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沒事?!?/br> 林歇:“那就好。”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林歇淡定自若,林淵卻是焦慮不已,終于林淵說道:“昨夜,陳大夫把什么都告訴我了?!?/br> 林歇的身份,林歇的身體情況,還有當(dāng)年那件事的真相。 “我知道,”林歇笑笑:“說來也是我矯情,不愿叫人知道我是誰,卻白白讓你們誤會了這么久,惹得你們?nèi)缃窭⒕?,這些都是我自找的,叔叔不必放在心上,也請叔叔將這話傳給嬸嬸?!?/br> 一字一句,分寸得當(dāng)。 林淵有千萬句辯駁想要說出,他想說: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自找的,我也不可能就這么當(dāng)過去的事情沒發(fā)生過。 可最后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剩下一句:“為什么……” 林歇:“???” 林淵清了清嗓子:“為什么不愿讓我們知道你是誰?” 林歇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這還用問嗎?”她壓低了聲音,“那可是殺人如麻人人厭棄的未央啊?!?/br> 說完,她又想起了什么,坦然道:“我最初回到北寧侯府,也是因?yàn)閰拹簶O了這個身份,在遇到常思之前,我也最討厭別人叫我這個名字了?!?/br> 但夏衍這樣叫她,她便會覺得歡喜。 真是奇怪。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殺人如麻的未央。” 林淵的聲音飄到林歇耳邊。 他說:“我只在乎,我哥哥的親骨rou是否真的曾經(jīng)出賣過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作者,在線(又一次)自閉。 ———— 深夜更新,還是把字直接加在這一章后面,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