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才繞過屏風,孟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羅漢床上,神色局促不安的春二娘。 見到眾人進來,春二娘也發(fā)現(xiàn)了走在后頭的孟彤,她高興的剛想跳起來,站在邊上的阿喜就發(fā)出了一聲輕咳。 這是兩人一早就說好了的暗號,阿喜的咳嗽聲是在提醒她不能亂動。春二娘根本不敢去看胡清云和龐雅晴,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人后的女兒,心里又是緊張害怕,又覺的委屈的不行。 孟彤一見到春二娘眼底的瑟縮和惶恐之色,也怕嚇壞了她,連忙向龐雅晴告了聲罪,快步迎向春二娘,拉著她的手柔聲笑道:“娘,大師兄就是師傅的徒弟,嫂子是大師兄的妻子,他們都是自己人,您別害怕?!?/br> ☆、363做戲 春二娘飛快的往胡清云和龐雅晴那邊瞥了一眼,縮了縮脖子,僵硬的沖孟彤擠出一抹笑,結(jié)巴道:“我,我沒怕?!?/br> 孟彤略帶歉意的回頭沖胡清云和龐雅晴笑了笑,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柔聲安撫春二娘。 “娘是不該怕的,真要說起來,今天這里就數(shù)娘您最大了呢。大師兄和嫂子雖然與您差不多年紀,不過論輩份您可是長輩呢?!?/br> 春二娘被孟彤的語氣逗的終于有了一絲真心的笑意,孟彤見狀,連忙再接再勵的又道:“娘啊,今天是大師兄和嫂子第一次上咱家拜訪,這樣,您先好好坐著讓大師兄和嫂子正式見個禮,咱們認了親,再坐在一起好好說話,你看好不好?” 有了女兒在身邊,春二娘心里終于也不覺得那么緊張了,她轉(zhuǎn)頭沖胡清云和龐雅晴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意,客氣道:“不用的,不用這么多禮的。” 看到這里,龐雅晴哪里還有看不清明的?她適時的上前幾步,親親熱熱的沖春二娘笑道:“要的,要的,伯母,我們這是頭一回上門認親,您這禮可一定得受,咱們定了名分,分了親疏,以后才好說話相處不是?” “這……”春二娘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向孟彤,想要女兒給出個主意。 龐雅晴見狀,又笑道,“咱們大周朝講究長幼有序,我們當家的雖然跟小師妹相差了一輪半還多,可這輩份可不能亂,您只有受了我們的禮,我們才不至于亂了輩份啊,伯母?” 一聽事關(guān)女兒的身份問題,春二娘立即就緊張起來,孟彤年紀雖小,可也是祝香伶親收的徒弟,春二娘可不想因為自己不敢受別人的禮,就讓女兒以后被她師兄看低了去。 “受,這個禮我受?!?/br> 孟彤不由和龐雅晴相視而笑。 “老爺,快,咱們趕緊先來給伯母見禮?!饼嬔徘缧τ纳焓掷^胡清云,兩人正而八經(jīng)的給春二娘行了晚輩禮,這才在孟彤的禮讓中,雙雙在春二娘的左下手落了坐。 從剛剛孟彤與春二娘的互動中,胡清云要是再看不出春二娘性格上的缺失,就枉稱是生有比干玲瓏心的胡狐貍了。 眼見春二娘一直緊張的死死拉著孟彤的手不放,胡清云端出了自認為最為溫和無害的一面,沖春二娘客氣的笑道,“昨日收到師妹的來信,方知家?guī)熢诤颖备譃樵谙绿砹艘晃恍熋谩!?/br> 一想到自家那位性情倔強的祖母,胡清云就不由嘆了口氣,“伯母或許不知,家?guī)煵恢皇呛车膸煾?,還是胡某的親祖母。” 春二娘驚訝的扭頭看向孟彤,見孟彤沖她輕輕點頭,才抬手捂住嘴,滿臉同情的看著胡清云眨了眨眼。 胡清云有心扮可憐博取同情,于是又有些自嘲的道,“只不過胡某自小不得她老人家的喜歡,祖母身懷武功,雖年事已高身子骨卻尚算健良。她老人家平日里喜歡天南地北的跑,胡某雖不放心卻也阻攔不住,誰知三年前一別,自此就天人永隔了?!?/br> 一翻話被胡清云說的抑揚頓挫,極為煽情,別人還沒怎么呢,春二娘為胡清云掬的一把同情淚,已經(jīng)含在眼眶里開始打轉(zhuǎn)了。 孟彤瞪了胡清云一眼,想警告他別太過份,偏他低著頭毫無自覺。 龐雅晴忍著笑抬手掩唇輕咳了一聲,暗中悄悄用手肘搡了胡清云一下,這才惹得沉迷于演戲的他抬起頭,一臉茫然看來。 龐雅晴朝他使了個眼色,胡清云轉(zhuǎn)頭看去才知自己表演的太過,惹得淚點超級低的“伯母”大人已經(jīng)開始為他掉同情淚了。 面對小師妹飛射來的眼刀,胡清云不由尷尬的掩唇低咳。 看自家小師妹昨天話還沒說兩句,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給藥倒了,那是相當?shù)谋牒钒?。再看看春二娘膽小怯懦又單純好騙的模樣,要不是兩人在相貌上確實有相像之處,胡清云都要懷疑孟彤是不是她娘親生的了。 可不管怎么說,這都賺到同情淚的,戲還得趕緊往下演下去,不能半途而廢不是? 胡清云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才又繼續(xù)道:“這兩年多虧了有小師妹在家祖母跟前盡孝,才沒有讓祖母她老人家落得晚景凄涼的下場,清云不孝,沒能在她老人家臨終前侍奉左右,府上與小師妹為家祖母奉養(yǎng)天年、送終守孝,此恩于清云真真是恩重如山哪?!?/br> “沒有,不是……”春二娘雖然聽得淚眼婆娑,可她心里自有一桿稱,覺得胡清云說的不對了,便扯了孟彤的手,一邊抹眼淚一邊對胡清云道:“這都是應(yīng)該的,我家彤彤也是祝婆婆的徒弟,她給祝婆婆養(yǎng)老送終都是應(yīng)該的,沒有什么恩不恩的,真的?!?/br> 春二娘的純善,無疑是她缺失的性格中最大的閃光點。 胡清云和龐雅晴聽了她的話,心里都忍不住暗暗稱贊,只不過今天的劇本卻不能照著春二娘的意思來。 胡清云立即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經(jīng)道:“伯母此言失矣,如此大恩大德,胡某怎能不報?” 春二娘被他一句話堵的縮了縮脖子,擦了擦眼角不敢說話了。 胡清云立即又道:“聽聞伯父已經(jīng)仙逝,如今府上唯有伯母帶著小師妹和義弟相依為命,若是伯母不嫌棄,不如就搬到開封府與我夫婦同住,如何?” “同?。俊痹掝}一下轉(zhuǎn)得太快,春二娘都跟不上節(jié)奏了,她一臉茫然的扭頭看向身邊的女兒,一時都忘記了要哭了。 “師兄實在不必如此客氣的?!泵贤疀]想到胡清云會突然提到這一茬,不過她并不想讓春二娘和清風寄人離下。 是以,她客氣的笑道:“我與母親、弟弟在府里住的挺好的,府中一切也都理順了,左右我們兩府離得也不遠,師兄與嫂子以后與我們常來常往,多多走動也就是了?!?/br> 龐雅晴雖也覺得胡清云這想一出是一出,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很是可恨,不過畢竟是自已丈夫,這話題偏了她還是要幫著圓回來的,于是連忙笑著打圓場。 ☆、364必須去 “meimei此言差矣,meimei與清風弟弟都尚年幼,正該是讀書上進的年紀。昨日你師兄與我說起師妹的事情時,便提到了對師妹與清風弟弟將來的打算。” “你師兄他不管怎么說都是朝庭的二品大員,他上無兄姐下無弟妹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這么個小師妹,自是該負起教育弟妹的責任的。 春二娘不明白自家孩子的教育,怎么就該胡清云負責了?她茫然的看著龐雅晴,只覺得她嘴巴一張一合,每個字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那意思她卻又不懂了。 清風坐在一邊沉默的聽著龐雅晴的話,他的目光從胡清云身上慢慢移龐雅晴身上,再看向孟彤平靜帶笑的臉。 以清風對自家小姐的了解,顯然胡清云和龐雅晴今日的到訪,乃至于他們說的這些話,都是得了孟彤默許的。 否則只單憑他們讓義母落淚這一條,自家小姐就能讓這兩人吃不完兜著走,哪里還能容得那龐雅晴繼續(xù)如此喋喋不休的? 清風正想著,就聽龐雅晴又道,“清風弟弟年紀還小,還可在開封府尋一夫子教導(dǎo),meimei如今的年紀正符合皇家書院的入學條件,可不能耽擱了?!?/br> “皇家書院?”孟彤茫然的看向胡清云,她是學醫(yī)的,又才從山溝溝里出來,對書院什么的還真沒什么研究。龐雅晴現(xiàn)在提到皇家書院,該不會是希望她去就讀吧?“敢問師兄,這皇家書院是什么地方?” 胡清云道,“皇家書院是由大周皇室出資建造的一間書院,它原是專供朝中勛貴與在朝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女就讀的書院,不過現(xiàn)在也會收錄一些各地官府推薦的品學兼優(yōu)的寒門學子,或是豪商巨賈的子女之類的人?!?/br> 這話一聽就知道還有后話,孟彤挑眉等著。 果然,就聽胡清云繼續(xù)又道:“只不過由各地官府推薦上來的寒門學子,進入皇家書院是無需交納任何費用的,而商賈的子女若想入學,除去日常住宿所需之外,尚還需每年繳納五萬兩白銀方可就讀。” “五……五萬兩……白銀?”春二娘聽的眼睛都瞪圓了,她別的沒聽懂,這話卻是聽懂了。 聽龐雅晴的意思是想讓孟彤去那個書院讀書,可那什么皇家書院竟要五萬兩白銀的束脩才能上,而且還是一年五萬兩,這讓彤彤上哪兒弄那么多銀子去??? 春二娘不由訥訥的道,“她師兄,咱家沒那么多銀子,上不起那什么書院?!?/br> “……”‘她師兄’是什么鬼?胡清云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忍了又忍才沒讓臉上的笑容破功。 龐雅晴在旁邊強忍著笑,插話道,“這個伯母您不用擔心,我家老爺現(xiàn)在官居二品,咱們只要對外說小師妹是我們夫妻倆收的“義女”,小師妹進皇家書院讀書就不用花那冤枉銀子了。” “義女?”春二娘扭頭看了看女兒,又看看龐雅晴,“可……彤彤不是她師兄的師妹嗎?” 一句話引得胡清云和龐雅晴都不由失笑,這件事雖然是他們一早就設(shè)計好的,可看到春二娘如此單純,兩人對她的印象卻是越發(fā)的好了。 龐雅晴笑道,“他們是師兄妹關(guān)系沒錯,不過這事兒咱們自個兒知道就成了,只要我們夫妻倆對外說小師妹是我們收的“義女”,那皇家書院的人難道還能不讓小師妹去進學嗎?” “就算退一步說,那皇家書院的人若是找到府上來問伯母您,您難道還會告訴他們,小師妹不是我們的“義女”嗎?” 春二娘立即反射性的搖頭,語氣還異常堅定的道:“我肯定是不會這么說的?!?/br> “這不就對了嗎?”龐雅晴撫掌而笑,眼神頗為得意的瞥向邊上的胡清云。 胡清云對于嬌妻的邀功,只能回以寵溺的一笑。 眼角掃到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清風,覺得自己等人冷落了這個小小少年,胡清云微笑著開口加了一句,“那皇家書院分男院與女院,男院開設(shè)詩、書、禮、樂和騎射等課程,女院則教授詩、樂、禮儀、女紅和騎射等,等清風過兩年年紀到了,咱們亦可以用同樣的法子送他進皇家書院進學的?!?/br> “清風也能去?”春二娘驚喜的笑了起來,她雖然不懂那些詩書禮樂是學些什么的,但讀書人自來矜貴,若是女兒和義子清風都能去那皇家書院上學,那自是再好也沒有的事了。 孟彤卻知道春二娘的好心情可能維持不了多久了。 師兄昨天跟她商量時,只說讓她進入洛陽的貴女圈,卻沒提到皇家書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家書院就在洛陽。 她要去皇家書院,勢必要離開家,春二娘能笑得出來才怪了。 只是洛陽,她是必須要去的。 不說,因為那塊破令牌帶來的責任,她需要近距離的接觸洛陽城里的那些大家公子和小姐們,就說原胖子那兒,她的生意要想擴大經(jīng)營,就得去維持好原胖子這條線。 更何況有了大師兄的身份做跳板,她對古代貴族鮮衣怒馬,烈火繁花的日子,簡直不要太期待。 還有牧波、朱燦和韓來慶三個也在洛陽,相處月余,孟彤跟他們也確實是處出友誼來了。 三月之約是她放了他們鴿子,這次去洛陽,勢必也要跟他們聚上一聚的。 春二娘高興之余,便為女兒打算了起來,連忙向龐雅晴追問,“她嫂子,那皇家書院在哪兒啊?咱家彤彤什么時候能去上學???” “……”龐雅晴終于也體會了一把方才胡清云的郁悶,“她嫂子”這個稱呼,實在也沒比“她師兄”好聽到哪里去。 一直沒出過聲的清風,此時卻笑了。他自然看得出來,胡清云和龐雅晴對春二娘話里的土話感到不自在。 所以他笑得很“真誠”的道,“府尹大人和夫人莫怪,義母她出身鄉(xiāng)野,官話還學得還不甚熟練,有時總會習慣性的帶上家鄉(xiāng)的土話,兩位習慣了就好了?!?/br> ☆、365那封信 胡清云能被皇帝評為心有七竅的狐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他敏銳的感覺到了清風話語里夾帶的“敵意”,不由有些驚訝的沖孟彤挑了挑眉。 孟彤白了他一眼,卻又轉(zhuǎn)頭警告的瞪了清風一眼。 清風早慧,平時雖不喜言語,可他其實心里比誰都明白通透。 他這人最大的缺點和優(yōu)點都是護短,當然,孟彤是很欣賞他這一點的。 龐雅晴哄騙春二娘雖然是為了讓她順利離家去洛陽,可她當著清風的面跟胡清云眉來眼去,得意過頭,看在清風眼睛就是挑釁了,那小家伙不為春二娘“報一箭之仇”才怪。 清風得到了一記厲眼警告,便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繼續(xù)做起他的隱形人來。 胡清云得了小師妹一個大白眼,卻猜不出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也只能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龐雅晴見此,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她正了正坐姿,笑著對春二娘道:“伯母,那皇家書院在洛陽呢,小師妹就算要去書院進學,那也得等祖母的骨灰下葬了之后啊。” “這幾天我與老爺先把收師妹為“義女”的消息散播出去,我家老爺也還得給皇上上份奏折稟明此事,待得皇上那邊準了,師妹才能去皇家書院進學呢?!?/br> 一聽要進皇家書院竟然還要皇帝同意,春二娘就把到口的想要拒絕的話,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雖然不諳世事,可也知道皇帝在大周朝代表了什么。在平民老百姓的心眼里,皇帝便是這天底下最最利害、尊貴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