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是冷冷瞪著他，一言不發(fā)。

    芮云常手起刀落，看也不看便走到第四人面前：“若是劫殺成功，事后你們會去哪里聚頭？”

    那人仰頭望他，神情輕蔑地“哼”了一聲。

    長刀入喉，從鎖骨上面直貫入體, 月華清輝下，腥紅熱血如泉噴涌。

    第五人, 芮云常站在他身前, 注目等了一息, 沒聽到說話，便是一刀。

    第六人, 第七人……

    姜元嘉忍不住，走到他身邊, 附耳低聲道：“督主, 真莫亦清已經(jīng)束手就擒，那個假的在不在其實無關(guān)大局。陳公明在邊境蠢蠢欲動，此時最要緊是盡快將莫亦清帶回京師，以防夜長夢多才是啊！”

    芮云常回頭, 衣袍上臉上淋淋漓漓盡是鮮血，狀貌可怖，宛如羅剎惡鬼，只那對長眸冰冷深沉依舊，宛如兩洞深靜無波的墨潭，語調(diào)更是寒涼，不帶半絲溫度：“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我如何做事了？”

    姜元嘉對上他森冷的眼神，不禁心底一凜，急退兩步，跪下后雙手交疊高舉過頭頂：“請督主恕罪，是卑職逾越了?！?/br>
    芮云常不再看他，舉刀走向下一個賊人。

    他沒讓姜元嘉起來，姜元嘉便一直跪著，默默垂首盯著地面。

    月華明凈如洗，遍灑大地，云影、樹影、車影、人影都依稀可辯。

    跪伏在地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倒下，芮云常已經(jīng)不問了，也不等了，只是寒著臉一個個斬殺過去。到最后只余五六個活人，鋼刀卷了刃，刀尖也鈍了角，已經(jīng)割不了喉，也刺不進(jìn)人體。他扔了刀，大步走到馬沖身邊，拔了他的刀，繼續(xù)走到下一個賊人面前，揚刀。

    “別殺我！別殺我！我說，我告訴你！”

    那賊人高聲大叫，因恐懼而聲嘶力竭，因急切而語無倫次：“我都全部告訴你！求求你別殺我！”

    莫曉被人橫摞馬背綁著，臉朝下只能看見飛掠而過的地面。疾馳中她被顛得不停起落，堅硬的馬鞍不斷撞擊著她的胃，讓她難受得直想吐。

    她勉強(qiáng)抬頭，夜色下卻看不清他們到底是朝什么方向而行。她只知他們離芮云常的車隊越來越遠(yuǎn)了。

    這些人為何要劫持她？難道是因為相貌相似把她當(dāng)成了莫亦清？

    若是他們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莫亦清，等著她的大概就是隨手一刀，拋尸荒野了吧……

    莫曉打了個寒噤。

    馬停下了，有人把她從馬背上解下來，揪著她被反綁的雙手將她拖下馬背。

    莫曉剛勉強(qiáng)站穩(wěn)，身后的人便推著她往前走。這是個空置的破廟，入了廟堂，身后的人便拽著她坐下。

    燈燭點起，莫曉借光看清這幾人的面目。劫持她的一共三人，個個都是尖帽皮衣，腦后結(jié)著小辮，滿臉絡(luò)腮胡子。

    韃靼人？？

    可是韃靼人不劫財物，卻劫了“他”這個文弱醫(yī)生？想想就不符邏輯。何況邊境之地雖偶有韃靼行劫商旅，芮云常這一隊人卻個個都是武藝高強(qiáng)的狠角色，車隊又沒有帶著貴重貨物，普通強(qiáng)盜如何會硬碰硬地與他們廝殺老半天？

    芮云常去靈州帶回莫亦清，直接威脅到的就是陳貴妃以及陳貴妃背后的靖安公府了。若是半路上劫殺了莫亦清，芮云常也就沒了強(qiáng)而有力的證據(jù)來彈劾陳氏一門了。而若是能將芮云常一同刺殺，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箭雙雕的好事了。

    他們本是要殺莫亦清的，這會兒卻將“他”劫來此處，是因為要將“他”作為人質(zhì)，和芮云常交換被擒獲的那些同伙吧？

    但他們最首要的任務(wù)，依然是劫殺莫亦清，不管芮云常是否答應(yīng)交換，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這個“莫亦清”活著的……

    她輕咳一聲：“我不是莫亦清。你們搞錯了?！?/br>
    三人坐在那兒低聲商議著什么，根本沒有理她。

    莫曉又用吳語將方才的意思說了一遍：“吾勿是莫亦清。俚多搞錯特哉。”

    三人齊刷刷地轉(zhuǎn)頭，一起瞪著她。莫亦清是靈州當(dāng)?shù)厝?，后來又去了京師，一直留在京中，從未去過南方，自然不可能會說吳語。

    坐在中間戴羊皮帽那人站起身來，提刀走至她面前，望著她冷冷道：“如果你不是莫亦清，那你就沒有用了?！?/br>
    莫曉不自禁往后躲了躲，語速極快地一口氣說完：“我不是莫亦清，但你們能用我換莫亦清，因為督公很重視我，很在意我！”

    戴羊皮帽那人挑眉瞪著她：“你是為了保命就胡說八道吧？”

    莫曉回瞪他：“你們親眼見到我從督主的車上下來的吧？我與督主同車而行，同桌用飯，同室而居，你說他重不重視我？方才你們襲擊馬車，好長一把刀朝我刺過來，他命也不要地護(hù)住我，自己差點受了傷，你說他在不在意我？”

    一疊聲地反問后，她驟然垂眸，作羞澀狀低聲道：“他有龍陽之好?！?/br>
    那戴羊皮帽之人半信半疑，上下打量著半跪半坐在地上的瘦弱文士，長得倒確是眉目清秀，頗為俊俏……芮云常好這口？

    莫曉頭埋得更低，滿臉紅暈：“房事的時候他特別折騰人，還喜歡強(qiáng)人所難……”

    戴羊皮帽之人忽然來了興趣似的，望著莫曉笑道：“哦？怎么個強(qiáng)人所難?。俊?/br>
    “他喜歡把人捆起來……還非讓人叫他干爹……”

    那人切了一聲，不屑道：“想認(rèn)他作干爹的人多了去了，你委屈什么？”

    莫曉：“……”

    她咬著牙，一臉仇恨道：“我又不是心甘情愿跟他的，他以我家人安危脅迫我，逼我從他。我一個堂堂男兒，昂藏七尺，卻不得不委身于閹宦……”

    戴皮帽的漢子滿臉懷疑地盯著莫曉：“那你還想被換回去？”

    莫曉抬眸，害怕地看了看他的刀：“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那漢子像是信了，在她面前蹲下，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再說說看，他對你還做過什么‘強(qiáng)人所難’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