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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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姨娘悚然一驚,急忙搖頭。 莫曉呵了一聲:“別否認,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玉珠,你說是順天府大,還是東廠大?嗯?為何是東廠的人‘送’你回來,你想過沒有?” 呂姨娘白著臉一言不發(fā)。 話說三分便夠,呂姨娘這樣的人有個通病,想得多膽子小,稍微點一點效果最佳。 莫曉停了會兒,給她時間發(fā)揮想象,接著繼續(xù)道:“玉珠啊,一個背夫私奔的小妾,家法處置,就是活活打死了也沒人說半句不是。你說對不對?” 呂姨娘顫抖起來,冷汗從額角涔涔而下。 “跪著吧?!蹦獣缘f道,轉(zhuǎn)身徑直離開堂屋。 她不喜歡暴力,但該有的懲罰還是要有的。 · 莫曉回屋繼續(xù)大睡。 傍晚,她被冬兒喚醒,說是東廠來人,請她過去。 莫曉起床穿衣,對鏡畫了畫眉毛,這就出門了。 門外一抬青轎,莫曉上轎,只覺轎中暖融融的十分適意。放下轎簾后,她四處找了下,發(fā)現(xiàn)坐凳下有個鏤空銅盆,通過鏤空洞眼可見其中有炭正在悶燃,熱氣正從此源源不斷而出。 轎椅上鋪著厚厚的軟墊,莫曉在舒適溫暖的轎中斜倚而坐。隨著轎夫步伐有節(jié)奏地搖晃,她不由自主打起瞌睡來。 轎子突然停下,她清醒過來,正想掀側(cè)面窗簾看看到了什么地方,面前轎簾被猛然掀開,一張細眉秀目的瓜子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莫太醫(yī)請下轎吧!” 莫曉眨了眨眼,起身下轎,發(fā)現(xiàn)暖轎已經(jīng)進了皇城,正停在東廠外。她雙腳落地,人站定后忽然想起,方才叫她的,就是那天半夜里引她去東廠的小公公,看著不過十四五歲模樣。 東廠衙堂深深,即使夕陽斜照依舊照不進殿堂深處,早早便點起燈火。 隨著這小公公往廠內(nèi)而行,莫曉沒話找活說:“公公如何稱呼?。俊?/br> 小公公回身道:“莫太醫(yī)叫咱小凳子便是?!?/br> 莫曉失笑:“小凳子?用來擱腳或是坐的小凳子?” “就是那個?!毙〉首有χ鴳?yīng)道,“俗人賤名,讓莫太醫(yī)見笑了?!?/br> “不不,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說著閑話來到昨日那小院,莫曉這回看清了院門上的牌匾,忠義兩個行楷大字鐵筆銀鉤,如刀刻斧鑿,她腹中嘀咕一句,字倒是好字,居然還寫得頗有風骨! 想起那份假供書上的筆跡,與這忠義二字像是同一人所書,她不由感慨,芮云常手下還是有些能人的?。?/br> 然而進了院子,一眼瞧見芮云常坐在池邊,她就覺得心煩意亂,不由自主就是嘆口氣,雖然明知過來就是要見他,總不是什么好事。 池邊蹲著個穿紅衣的少年公公,眉目清絕,不過十七八歲年紀,正當風華無雙之年。 他手中握著把魚食,一粒粒丟進池中,引得池魚爭搶,水花四濺如亂瓊碎玉般,激蕩漣漪不斷。 聽見莫曉與小凳子進來,他將手中余下魚食全都灑下,拍了拍手,直起身來,走到芮云常身旁略靠后處站定,雙手攏在袖中,俊美的臉上帶著一抹宜人的微笑。 芮云常換了身玄紫繡金蟒袍,白玉腰帶懸象牙牌,斜靠太師椅上,單手支頭,修眉斂眸,旁若無人。 莫曉盡管心中腹誹,卻也只能下拜行禮,接著將柳蓉娘所述事實講了一遍。 聽到她說自己本為乞丐,芮云常才抬眸正眼看她,眸色沉沉,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你若原先是個乞丐,怎可能會有如此醫(yī)術(shù)?而如果你本來是大夫,又因何會淪落成乞丐?” 莫曉平靜道:“莫某如果說真話,督公恐怕不會信,反要覺得莫某在胡扯。不僅督公,莫某經(jīng)歷之奇怕是無人會信。不如不說?!?/br> 芮云常淡淡笑了笑:“你說來聽聽,是不是真話我一聽就知道。若是故弄玄虛,東廠別的不多,監(jiān)房刑房夠用?!?/br> “……”莫曉心頭一長串亂碼滔滔滾過。 此人年紀輕輕就成為東廠之主,不可能完全靠溜須拍馬,必有過人之能。她沒有自信能編出一段天衣無縫的謊言來瞞過眼前的東廠提督,一旦謊言被其識破,下場定然會很慘,說實話才是此時唯一正確的選擇。 即使,會被當成瘋子。 她想了想如何引出話頭:“督公可知莊周夢蝶?” 芮云常挑眉:“《齊物論》?” 莫曉大感意外,她以為這些太監(jiān)都是不學無術(shù)之人,能認識幾個大字已屬難得,想不到他竟連莊子也讀過! 芮云常瞧見她這個驚奇表情,眉頭便是一沉,嘴角也垂下了。 莫曉察覺到他的不快,心底一陣莫名快意。 她收斂表情,接著道:“莊子夢中為蝶,花間翻飛十分快活,渾然不知自己是莊周。待夢醒,恍惚之間不知是蝴蝶夢見自己成了莊周,還是莊周夢見自己成了蝴蝶。在下經(jīng)歷與此十分相像?!?/br> 芮云常不無諷刺地道:“莫太醫(yī)也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是個大夫,夢醒后就學會醫(yī)術(shù)了?” “那不僅僅是做夢?!蹦獣該u搖頭,“在下姓莫名曉,在那個‘夢’里實實在在地度過了二十幾年時光?!?/br> “莫某無親無故,自小在孤兒院長大,靠著社會資助與獎學金讀完大學,醫(yī)術(shù)也是在醫(yī)大學的。畢業(yè)之后做了幾年大夫……遭遇意外后昏死過去,再醒來就成了如今這個人,卻沒有她本身的記憶,才會被柳蓉娘蒙騙至今?!?/br> 她回憶過去,將前世經(jīng)歷一口氣說完,卻沒聽到芮云常說話。 她抬眸朝他看去,就見他雙手交握,食指指尖相對,雙眸定定望著池中的游魚,不知在想什么。 “督公?”她辛苦說了那么多,不會都是白說了吧?他根本沒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