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敝芴t(yī)瞪大眼，捋胡須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他只是來看個熱鬧而已，怎么就會被魯院使點了名？這下麻煩了，要是找出證據(jù)，會被莫太醫(yī)記恨。要是找不出證據(jù)，魯院使臉面不好看，就算不記仇也不會對他有什么好感。更別說馮太醫(yī)了，那根本就是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小人！

    這吃力不討好，三面得罪人的差事，為何魯院使點名讓他來做？是不是他平時有什么地方?jīng)]做好，讓魯院使對他不滿了？

    周太醫(yī)心中諸般想法紛繁來去，風云迭起，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拖延不得，只能愁眉苦臉地走近莫太醫(yī)的書桌，拉開抽屜翻看起來。

    莫曉回太醫(yī)院時間不久，抽屜里沒有多少文書，只有幾本她最近參閱的醫(yī)書與她抄錄的筆記，幾下就翻完了。

    周太醫(yī)又拉開柜門，從里面拿出一只方盒子，打開盒蓋，里面是幾個小布包，還有不少瓶瓶罐罐，開蓋同時有一股淡淡藥味混合香味透出。他看了莫曉一眼：“莫太醫(yī)……”

    莫曉點點頭道：“里面是藥材與香料，但……”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地望著她。馮太醫(yī)興奮地叫道：“找到罪證了！看吧，看吧！莫太醫(yī)果然在偷太醫(yī)院藥材！這下人贓并獲，你還怎么抵賴??！”

    “不可能！絕不會是亦清偷的，這一定是有人栽贓！”

    莫曉訝然朝聲音來處望去，就見邵望舒奮力擠進人群，方才那句就是他所言。他憤然指著馮太醫(yī)大聲道：“馮同光，這些東西是不是你趁亦清去宮中輪值，偷偷放在他柜子里的？！”

    邵望舒一入南廳就見一群太醫(yī)圍在一起，連幾個食糧醫(yī)生與切造醫(yī)生亦在旁圍觀。他正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聽見馮太醫(yī)因興奮變得尖利的大叫，才知道是莫亦清被指偷藥。他心中怒氣油然而生，這就挺身而出，出言相幫。

    莫曉聽見他為自己大聲辯護，一瞬間鼻子都有點酸，這個朋友果然沒交錯！

    她雖無愧于心，可面對這么多先入為主認為她有罪的人，要獨自辯白還是十分有壓力的。與此同時，她還感到被冤枉的憤怒與委屈，她一直在努力用呼吸控制法調(diào)節(jié)情緒，讓自己不要過于激憤沖動，在場不知有沒有人聽出，其實她的嗓音在輕輕顫抖。

    此時此刻，有人為她挺身而出，為她辯護，無條件地信任她，支持她，這讓她心中感動莫名！

    她不是孤軍奮戰(zhàn)。

    她突然就冷靜下來，不覺得緊張也不再覺得胸中憋悶得慌了！

    馮同光只覺氣惱至極，這邵望舒半路打岔倒也算了，還倒打一耙說是他栽贓陷害，這怎么能忍？

    “莫太醫(yī)去宮里的時候我根本就沒靠近過他的書桌！這些東西要不是他自己的，他怎會不等打開，就這么痛快承認里面就是藥材？”

    邵望舒一時語塞，只道：“反正亦清是不會偷拿藥材的！”

    “那你倒說說，這些藥是哪兒來的？”

    “這……”

    莫曉清了清嗓子：“我買的?！?/br>
    所有人都看向她，馮太醫(yī)尤其驚訝。

    莫曉轉(zhuǎn)向魯院使：“這里沒有一分一厘太醫(yī)院藥庫的藥，這盒子里所有的東西都是下官買的。下官可以告訴院判所有藥鋪名稱，這里還有買藥時店家包藥的紙?？础@是回春堂的，這是長壽齋的……還有在何家鋪子買了些什么藥材的記錄，院判若是不信，可以讓人跟著下官去藥鋪問他們的伙計。”

    各家藥鋪都會事先裁好固定大小的紙張，用來包藥，而每家藥鋪所用的紙張與大小都有些許不同，且大藥房多有自己獨特的戳記，因藥材是較為特殊的商品，因此賣出藥材時也會有相應(yīng)記錄。

    莫曉不由感慨，真是不管到了哪里都要防小人，幸好自己習慣留存這些文書以及包裝，關(guān)鍵時刻便能佐證。

    她保留這些包藥的紙與購買記錄，只是出于過去在現(xiàn)世保存□□的習慣，若是哪家的藥材品質(zhì)不好，她能以此作為憑證去追責。且因為她買的藥材種類繁多，還不是集中一家購買的，若是哪家的藥材品質(zhì)比較好，想要再次購買時，她也能較為容易確定去哪家買。

    見她拿出這些佐證，眾人都鴉雀無聲，就連馮太醫(yī)都說不出話來。

    尷尬沉默了一陣，魯院使輕咳一聲：“莫太醫(yī)將這些交給我吧，我會查證你所言是否屬實。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莫曉將證據(jù)交給魯院使，轉(zhuǎn)眼瞥見數(shù)步之外冷冷瞪著她的馮太醫(yī)。兩人眼神一對便分開，馮太醫(yī)還故意做出不在意此處的樣子。

    莫曉垂眸對魯院使道：“下官自信清白，還待院判明察。但下官心中卻另有疑問難解。”

    魯院使一愣：“什么疑問？”

    莫曉微笑著望了不遠處的馮太醫(yī)一眼，壓低聲音道：“緣何馮太醫(yī)對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盜用藥庫中藥材的方法如此熟悉呢？下官聽他說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還能這樣鉆空子?。　?/br>
    魯院使又是一愣，突然眼神變得凌厲，盯向了馮太醫(yī)。

    莫曉心中暗笑一聲，自去書桌收拾散在外面的物件，準備回家。

    邵望舒過來，小聲問道：“亦清，你還好吧？”

    她聳聳肩：“清者自清。院判就算查到有人貪墨，也不會是我?！?/br>
    邵望舒用力點頭：“雖然你我相識不久，你也不太說自己的事，但你平日言行坦蕩，品行高潔，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我可以為你擔保！”

    莫曉望著他：“望舒，謝謝你！”她方才成為眾矢之的，即使盡力辯白亦有可能被旁人認為是狡辯抵賴，當此時刻，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你說話，且此人一向正直純良為諸太醫(yī)所公認，那情勢就完全不同了，她這一聲道謝是由衷發(fā)自內(nèi)心。

    “這有什么好謝的？”邵望舒笑了笑，又安慰道，“魯院使只是要找臺階下才讓你先回去，等事情真相大白了你就能回來的！”

    莫曉亦朝他微笑，點點頭。她相信魯院使會找到某個臺階下的，比如說那位馮太醫(yī)……

    莫曉離開太醫(yī)院，一路走著，一邊回憶過去十幾日是否有得罪過馮太醫(yī)。

    醫(yī)士的俸祿并不算多，她還得養(yǎng)著一大家子，平日為了省錢，她從不在外吃喝，更為了減少掉馬的可能，散了衙便回家吃飯，從不與同僚應(yīng)酬。還真是想不出會有什么事讓馮太醫(yī)記恨上她的！

    平白無故遭人誣告，這種事情總是讓人覺得憋屈。時候還早，不到平日回家的時候，心情不佳的莫曉突然很想找家小酒館坐下，點上兩個小菜，也許小酌一杯。

    她四處張望，尋找附近有無看起來順眼的小酒店，卻發(fā)現(xiàn)后面幾丈外有個漢子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她回頭瞧著他的時候，他的視線避開她，并不與她對視。

    莫曉轉(zhuǎn)回頭的瞬間忽然想起，她方才從太醫(yī)院出來時，在弄口見過這人，他當時蹲在樹下似乎是在打盹的樣子。她當時只當他是尋常閑漢，不放在心上便走過去了。可沒想到一回頭又見到他了。

    第15章 督公留步

    莫曉不能確定漢子是有意跟蹤她還只是巧合與她同路，但最近經(jīng)歷頗多詭異，讓她不敢輕視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