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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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婦們聞言笑成一團,喬毓也是忍俊不禁,吩咐人傳膳來,又與她們商討具體應(yīng)當(dāng)如何。 宮宴一直持續(xù)到傍晚,眾人方才意猶未盡的離去,皇帝聽人說了今日之事,晚膳時候就問喬大錘:“是不是早就合計好了?” “今日說的熱鬧,但我的心思還真沒怎么在這上邊,”喬毓夾了只雞翅膀吃,咽下去之后,方才道:“大唐風(fēng)氣開放,高門勛貴家的女郎日子大多過得不壞,出嫁之前,中饋跟交際往來也都有人教,再不濟,送幾個得力人跟著,也不至于拙荊見肘……” 皇帝聽出她未盡之意了:“你是為了平民出身的女子吧?!?/br> “是啊,”喬毓輕嘆一聲,道:“先把貴族女郎送進女學(xué),叫多學(xué)點東西,等風(fēng)氣蔓延開,國庫里的錢多了,再普及到平民百姓家里去,叫他們的女兒也能讀書識字。這事兒難啊——我都沒敢往外提,只先叫婦人們學(xué)針線手藝,再說開設(shè)醫(yī)學(xué)的事兒,敲敲邊鼓……” 普及教育這種事,說來容易做來難,對于平民百姓家的女郎而言,就更難了。 兒子念了書,還有科舉入仕的可能,女兒呢?念書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別人家的人。 沒有千金小姐的命,那就得認啊,老老實實在家做些刺繡,既能給自己攢點嫁妝,也能補貼家用。 這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可悲,但也無奈。 這么個社會背景之下,喬毓面向底層開設(shè)女學(xué),也不會有人去的,在家做活能掙錢,去識字得交學(xué)費,誰愿意做賠錢買賣? 喬毓也只能春風(fēng)化雨,徐徐圖之。 皇帝知道她的心思,不說是舉雙手支持,但也不反對,百姓開化,于大唐而言,其實也是好事。 內(nèi)侍斟了酒,他舉杯去敬喬毓,飲下之后,方才笑道:“見過趙家的女兒了?覺得如何?” “很好?!眴特诡H為喜歡趙杳娘這個未來兒媳婦,贊許道:“不急不躁,很是沉穩(wěn)嫻靜。用過午膳后,我與命婦們說話,就叫女郎們各自去玩,她也能將場面把控住,照拂年幼的女郎們。她是皇太子妃,將來是要做皇后的,這性子的確得宜……” 皇帝含笑聽完,卻還是偏愛自家大錘多一點:“你性情與她南轅北轍,皇后不也做的很好嗎?!?/br> “這怎么能一樣?!眴特挂膊槐苤M,搖頭道:“你看你那群兄弟姐妹,就沒幾個討喜的,我不需要跟他們交際,見了也沒給過好臉,可阿琰呢?他下邊還有弟妹,感情又頗深厚,要真娶個不好相處長嫂的進門,幾個小的怕有苦頭吃。” “她敢,”皇帝嗤笑道:“阿琰要真連親疏遠近都分不清,那這個太子他別當(dāng)了。” “你火氣怎么比我還大?”喬毓輕推他一把,勸道:“太子妃是皇太子的妻子,成婚之后就是一家人,說什么親疏遠近?我嫁了你,李家還把我當(dāng)外人?做媳婦的也難,做皇家媳婦更難,多體諒些便是。我跟孩子們都沒說什么呢,瞧把你給氣的?!?/br> 皇帝看她這態(tài)度,便知道是中意趙杳娘的,哼了聲,沒再提這一茬:“阿昱跟阿巍呢,有相中的王妃人選嗎?” “光忙著談事,竟把這茬兒給忘了!”喬毓一拍腦門兒,有些懊惱。 “忘了就忘了吧。”皇帝還想著自己娶媳婦的事兒呢,給皇太子讓路也就算了,總不能再給后邊兒倆兒子讓路吧? 他心里邊兒這么思量,嘴上卻也不提,只道:“你既見了趙杳娘,又覺得這姑娘甚好,那咱們就把婚期定下吧,趙老夫人身子不好,別再往下拖了……” 喬毓自然沒有異議,夫妻倆合計了一會兒,便決定將婚期定在五月,至于具體的日子,就交給欽天監(jiān)去算吧。 一干制物都是早就備好的,禮部跟內(nèi)侍監(jiān)也早就擬定了大婚章程,只是因為喬妍過世,方才中止,這會兒倒可以重新開始cao持了。 兒子要娶媳婦了,再往后,也就有了自己的小家。 喬毓欣慰之余,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傷,第二天午膳時候,一個勁兒的給皇太子夾菜,依依不舍的看著他吃完,眼眶都要濕了。 皇太子被母親看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心疼,臨走前抱了抱她,溫柔勸慰道:“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是阿娘的兒子啊?!?/br> 喬毓應(yīng)了一聲,目送他走了,終于忍不住摸出小手絹來擦眼淚。 皇帝滿頭黑線的坐在一邊兒,道:“至于嗎?他是娶媳婦,又不是出嫁,你怎么搞得跟兒子入贅,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一樣!” “你不懂,”喬毓哽咽道:“從前他是我的,我看著他長大,從那么小一丁點,到現(xiàn)在這般模樣,但成婚之后,他就是別人的了?!?/br> 無論什么時候,“母親”永遠都是最特殊的一個詞匯,在即將“失去”兒子的時候,屬于喬妍的某些情感,似乎都從靈魂深處浮現(xiàn)出來了。 皇太子是喬妍第一個孩子,也是她投入感情最多的一個,他要成家了,要做別人的丈夫,再往后,又會是別人的父親,不可避免的會與母親越來越遠,她怎么會不傷心呢。 這么多愁善感的喬大錘可太少見了,但皇帝仍舊沒辦法體會到母親對兒子的微妙占有欲,瞅了她半天,又挨挨蹭蹭的在她身邊坐下,提議道:“外邊兒莊園里的櫻桃熟了,咱們?nèi)コ园??!?/br>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眴特股袂槲?,眼睛紅紅的道:“幾個孩子里邊兒,你不是最喜歡淑質(zhì)嗎?你就想想她要出嫁了,要從宮里搬出去,做別人家的兒媳婦,你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我心里就是什么滋味?!?/br> 一提起愛若掌上明珠的小公主,皇帝可就扎心了,臉往下一耷拉,怏怏道:“淑質(zhì)還小呢,說這個做什么。” 喬毓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淚,繼續(xù)道:“最開始的時候,淑質(zhì)或許還能每天來看咱們,但是等她有了身孕,誕下兒女之后,來的也就少了。人生的重心也會從父母轉(zhuǎn)移到丈夫與兒女身上去,這當(dāng)然沒什么不對的,只是做父母的,這心里總是空落落的,就跟少了一塊兒似的……” 皇帝痛心不已:“我的伢!” 秦王跟兩個弟妹一道進了太極宮,就看見天下最尊貴的那對夫妻神情落寞的坐在正殿前的臺階上,正迎風(fēng)流淚,不知道是怎么了,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幾人嚇了一跳,忙近前去道:“父皇,母后,出什么事了?” 能叫他們倆掉眼淚的事兒可不多,晉王左右看看,見皇太子不在,心就提起來了:“難道是皇兄出什么事了?” “你個死孩子,怎么不忘好處想!”皇帝好容易醞釀出來的傷感全給敗掉了,往小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一把將昭和公主摟住了:“好孩子,快叫父皇抱抱!” 昭和公主一腦袋問號,卻也沒將父親推開,扭頭一瞅,就見高庸站在不遠處,滿臉都寫著槽多無口。 兒女幾個好容易將爹娘給哄好了,又領(lǐng)著往城外皇莊里去摘櫻桃,這空檔里從高庸那兒聽了事情始末,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便差人去萬年送信,將皇太子又叫回來了。 皇莊里的櫻桃黃中透紅,晶瑩剔透,也是整個長安成熟最早的一批,按照舊俗,供應(yīng)宮中之外,往往都會用來賞賜親貴。 喬毓有幾個孩子陪著,倒不像先前那般悵然,拎著籃子跟小女兒一塊兒摘櫻桃,見前邊兒有個高枝,正待將籃子放下,提氣跳上去,就見那枝頭一低,竟是被人按下來了。 皇太子含笑看著她,目光柔和,帶著淡淡的無奈:“怎么還哭了呢?兒子是娶妻,又不是外嫁?!?/br> 喬毓過了那一陣,自己也覺得臊得慌,跟昭和公主一起把枝頭上的櫻桃摘了,又低下頭,小聲道:“一時之間轉(zhuǎn)不過那個彎兒嘛?!?/br> 皇太子笑著從她手里接過那只籃子,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前半段有父母同行,后半段有妻兒相伴,這不是阿娘當(dāng)初教我的嗎?這會兒卻又想不明白了?!?/br> 重活一回,境界還降低了! 喬毓頗覺丟臉,哼道:“我不記得了!” 皇太子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取笑,用空著的那只手抱了抱她,悄聲道:“父皇看見,肯定又在心里罵我了。” 喬大錘正是愛子之心爆棚的時候,橫眉立目道:“他敢!” “阿娘不信?”皇太子熟練的上眼藥,道:“馬上他就要扯面旗子出來,光明正大的訓(xùn)我了?!?/br> 喬毓眉頭擰個疙瘩,沒等說話,便聽皇帝沉聲道:“阿琰,你過來?!?/br> 皇太子順從的走過去:“兒子在?!?/br> “你是皇太子,是儲君,怎么這么沉不住氣,聽見個消息,就丟下政務(wù)跑過來了?置屬臣與朝政于何處?”皇帝坐在櫻桃樹下的石椅上,陰著臉訓(xùn)兒子:“三歲小兒都做不出這種事!” 喬大錘站在不遠處,靜靜的對他進行死亡凝視,見他說完了,又近前幾步,把兒子拉回來了:“阿琰別理他,咱們摘櫻桃去。” 皇太子深明大義的說了句“父皇也是為了兒子好”,身體卻誠實的跟親娘走了。 “你站??!”皇帝看得眉頭一跳,道:“大錘你別打岔,我這兒說正事呢!” “是是是,政務(wù)要緊,你快回去忙吧,這兒太小了,都擱不下你,還有啊,”喬大錘拉著兒子往里邊兒走,邊走邊冷笑道:“樹下石頭濕氣重,坐久了你仔細拉稀!” 皇帝被懟的說不出話來,又氣又急,向高庸道:“她怎么這樣?不像話!” 高庸壓根就不想摻和這兩口子的事兒,安撫的露出一個假笑。 晉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道:“父皇,你是不是又惹阿娘生氣了?” 皇帝沒好氣道:“小屁孩懂什么,摘你的櫻桃去。” 晉王也不怕他,拉著父親的手,連拖帶拽的到了喬毓跟前,笑嘻嘻的把他們倆的手交疊在一起了:“快和好吧,大半輩子都過去了,還為這么點小事不高興?!?/br> 喬毓斜了皇帝一眼,還有點不樂意,旁邊皇太子適時的搖了搖她手臂,似是勸慰。 多好的兒子啊。 喬毓心軟了,暗嘆一聲,道:“好吧?!?/br> 皇帝看到這兒,隱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罵了句“龜兒子”,又去拉喬大錘的手:“走吧,你來摘櫻桃,我給你壓枝?!闭f完,又沖皇太子一伸手,后者笑著遞了籃子過去。 孩子們各自散開,這一片便只有這倆人了,皇帝看喬大錘還悶著臉,就挨挨蹭蹭的湊過去,拿肩膀撞了她一下:“不氣了吧?” 喬毓見左右無人,這才道:“你以后不許這樣了,怎么欺負孩子呢?!?/br> 皇帝心里又罵了句“龜孫”,臉上卻坦誠道:“對不住,我錯了?!?/br> 喬毓抬手在他臉上擰了一下,低聲道:“以后不許了?!?/br> “嗯,”皇帝應(yīng)了一聲,又湊過臉去,道:“認錯態(tài)度這么好,親一個吧?” 喬毓對著他看了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他兩側(cè)面頰各啾一下,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親兩口!” 作者有話要說: 后邊就是番外啦 ps:評論抽人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