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頭時， 半睡半醒間， 見周昇正拿著手機，躺在床上發(fā)消息，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英俊的側(cè)臉。

    再一覺起來，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余皓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蓋著周昇從柜里翻出來的秋被，周昇卻已不知去了何處。昨夜的氣已消得干干凈凈，余皓有點懊悔地在床上坐著，想起昨晚自己的火氣， 只覺得尷尬而疲憊。

    “能出門么？”傅立群正發(fā)著微信， 抬頭一瞥余皓。

    “已經(jīng)完全好了。”余皓跳下床去洗漱，說， “就是餓，周昇呢？”

    傅立群道：“一大早就失蹤了， 接人去了吧？”

    余皓今天非常精神， 一場小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余皓與傅立群吃過早飯， 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眾人在山下地鐵站前集合，余皓看見了周昇與黃璟雅。大伙兒朝黃璟雅禮貌地點頭問候，一伙大學(xué)生雖然不比看周昇比賽時人多，卻感覺比之前還要熱鬧不少，只因今天出門的體育班的男生們，全帶上了女朋友。

    “踩他的鞋！”

    “踩少爺?shù)男滦】靵戆?！?/br>
    一群人開始踩周昇的新鞋，周昇怒道：“滾開！都滾！”

    地鐵里頭，一大群人開始起哄，頓時嚇了安保一跳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周昇一吼，好像真的生氣了。

    “誰敢！絕交！”周昇怒道，“真絕交！別以為我開玩笑！”

    場面有點尷尬了，周昇意識到自己發(fā)火發(fā)過頭，隨口道：“踩哥哥的去?！?/br>
    傅立群瞬間嚇得往岑珊身后躲，忙道：“我都穿了一個月了！不是新鞋了！”

    余皓：“……”

    地鐵上整個車廂被他們占了，全是成雙成對的學(xué)生，那場面浩浩蕩蕩，十分壯觀。

    “好點啦？”岑珊摸摸余皓的頭，余皓表情還有點委頓，卻笑了起來，說：“已經(jīng)完全好了?！?/br>
    “給你哥哥買這么貴的禮物做什么？”岑珊又嗔道，“傻大個天天蹭你們飯，你這樣會慣壞他的！”

    傅立群抱著地鐵上那鐵管，嘿嘿笑，說：“哥哥給你們表演鋼管舞？”

    岑珊：“……”

    余皓笑著說：“周昇讓我買的?！?/br>
    兩人一起轉(zhuǎn)頭看不遠處的周昇，今天的周昇很帥，穿了余皓的那條牛仔褲，白t恤，頭發(fā)看得出用發(fā)蠟抓過，背著個單肩運動包，兩手插在兜里，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憊懶不堪，兩腳斜斜朝前蹬著，第一次把這雙aj穿出來，余皓才發(fā)現(xiàn)這鞋上身了確實相當好看且搶眼，非常適合周昇。

    有人給黃璟雅讓了個座，周昇便背靠車廂，站在黃瑾雅身旁，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那表情十分毛躁，偶爾以“嗯”或點頭來回應(yīng)，似乎聽不進黃瑾雅說的話，只看著飛掠而過的地鐵站臺出神。

    “以后不能這樣。”岑珊又教訓(xùn)道。

    “好啦?！庇囵┬Φ?，“知道了?！?/br>
    出地鐵站時，余皓刻意走在了周昇身后，與他保持了距離。走著走著，周昇突然回頭找他，余皓便抬起手，示意我在。傅立群隨手搭在余皓肩膀上，周昇那眼神略復(fù)雜，只瞥了一眼便轉(zhuǎn)過去了。

    余皓打趣道：“嫂子，你猜今天周昇會帶瑾雅坐幾次過山車？”

    岑珊突然笑了起來，說：“上回你還沒搬去他們寢室，我們仨來游樂場玩，他一個人坐了十二次?！?/br>
    余皓：“……”

    這家游樂場余皓已經(jīng)來過許多次了，正是過年時與周昇一起打工的地方。傅立群去取票，岑珊掏出兩個幸運符，遞給余皓。

    “在北海道給你們求的符?！贬盒σ饕鞯卣f，“一個給你，一個給周昇?！?/br>
    余皓忙道謝謝并珍重收下，再望向周昇時，又見周昇在長椅上，拿著瓶紅牛在喝，與黃瑾雅并肩而坐。

    “我回去再給他?！庇囵┱f，“是戀愛符嗎？”

    “對啊，求愛情的。”岑珊溫柔一笑，兩人也坐在長椅上，余皓覺得自己如果是直男的話搞不好真的會暗戀岑珊，這個嫂子真是太太太美好了。

    “不是說今天會出太陽嗎？”岑珊道，“還是陰天?！?/br>
    余皓抬頭看天，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烏云密布，層層疊疊的，云層里隱約現(xiàn)出少許白光，風吹了起來。

    “嫂子你冷嗎？”余皓道。

    岑珊擺擺手，傅立群回來了，發(fā)下入場券，眾人便紛紛領(lǐng)了券，起身進園，暑假的最后一天里人相當多。余皓快有半年沒來了，想起上一次帶施坭來玩，對這兒還很親切。

    他拿著手機，給周昇與黃瑾雅拍照，尤其在排隊時。許多項目都是兩人兩人乘坐，余皓本想一個人就一個人吧，同學(xué)全是情侶，便打算去排單人通道，岑珊與傅立群則一直拉著余皓。

    排隊時，隊伍往復(fù)折回，余皓時常與周昇、黃瑾雅擦肩而過，偶爾拿起手機，幫他倆拍一張，周昇則在耐心聽黃瑾雅說話的間隙里，抬頭一瞥余皓。余皓便朝他笑笑，示意他倆別管自己。

    “我不想坐過山車……”岑珊一臉郁悶，“我是真的不喜歡，你哥倆去行嗎？”

    “來吧?！备盗⑷旱?，“不恐怖的?！?/br>
    余皓道：“對，嫂子，排隊的時候感覺很可怕，但是坐上去了也就那樣。”

    岑珊那表情就像要上刑場一般，傅立群舉起手機：“我拍一張哈哈哈！”

    余皓與岑珊一起稍抬頭，傅立群調(diào)了自拍模式，手機倒映出排隊中的三人，余皓突然看見了背景里，不遠處回頭，怔怔看著自己的周昇。

    “咔嚓”一聲，傅立群按下手機，拍下了這張照片，岑珊燦爛甜美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哀嘆道：“能不能不坐！”

    “馬上到了！”余皓笑道，“堅持?。　?/br>
    隊伍排到末尾，余皓道：“我感冒剛好，怕坐了頭疼，我不坐了，你們玩?！闭f著便從繩下鉆了出去。

    “余皓！”

    隊伍后面，卻是周昇叫住了他。

    “你去哪？”周昇道，“你要走了？”

    余皓笑道：“我在外面等你們！”

    “待會兒去摩天輪吧?！敝軙N道。

    余皓點點頭，過山車“轟隆”一聲啟動，遠隔上百米，余皓都能聽見岑珊不要命的尖叫，只覺得實在是太好笑了。他走到出口外等他們下來，并不停提醒自己，千萬別表現(xiàn)得太喪，否則會害大家都玩得不開心。

    但有時候余皓也發(fā)現(xiàn)了，其實自己的心情也并不能真正地影響到誰，有時候人總是把自己想得太過重要了，說不定今天周昇、傅立群與岑珊都沒有太在意他的心情，反而玩得挺開心呢？

    “余皓！”一旁烤雞翅亭外，經(jīng)理喊了聲。

    余皓“哎”了聲，笑著與他打招呼，經(jīng)理對他們印象很深刻，說：“我看見周昇了，你們來玩啊。”

    余皓過去與他寒暄幾句，經(jīng)理又問他們暑假怎么沒來打工。不多時，一群人下來了，岑珊站著不住喘氣，余皓朝經(jīng)理道：“這是我嫂子?！?/br>
    “周昇！”經(jīng)理看見周昇與黃瑾雅，笑著說，“好啊你小子，交女朋友了嗎？介紹下？”

    “不是女朋友?！敝軙N當眾道，“再問把你店拆了。”

    頓時所有人都有點尷尬，余皓只得假裝沒聽見，周昇又說：“老高幫打十八杯對對碰，待會兒我過來拿，余皓你把錢付一下?！?/br>
    “嫂子沒事吧？”余皓觀察岑珊臉色，生怕她被嚇著了。

    “再來一次?！贬荷詈粑?，“走！jiejie喜歡！”

    傅立群：“……”

    所有人同時瘋狂大笑，傅立群道：“一次就好了……哎！等等?。±掀?！”

    岑珊直接把傅立群拖走了，余皓笑得不行，掏出手機給岑珊與傅立群拍照，唱道：“一次就好，我陪你到天荒地老……”

    “坐摩天輪去吧?！庇腥颂嶙h道。

    “要么自由活動？”周昇說，“哥哥嫂子都跑了?！?/br>
    夏磊說：“晚上還一起吃飯不？”

    周昇想了想，眾人似乎都聽他的，周昇看了眼余皓，而后道：“不了吧，待會兒你們記得去拿飲料。”

    于是大伙兒便各自去找項目玩了，然而最近的游戲還是摩天輪，排隊的沒幾個人，眾人便紛紛過去搶位置。

    摩天輪都是情侶在坐，兩人一廂，周昇又喊道：“余皓！”

    “我去拿飲料。”余皓說。

    周昇看看余皓，又看黃瑾雅，最后說：“行吧。”

    余皓到得餐廳外頭，看見周昇帶著黃瑾雅去排摩天輪，小哥把飲料一杯一杯放上臺面，余皓開始點數(shù)，掏手機付賬。

    經(jīng)理看著遠處排隊的學(xué)生們，看見周昇與黃瑾雅進了摩天輪，十分感慨：“年輕真好啊，余皓談戀愛了嗎？”

    “沒有呢。”余皓傷感地笑了笑，二、四、六……游樂場暑假出了個情侶印花杯，里面是特調(diào)的“愛情對對碰”，買一送一，余皓算了下，十九個人，周昇只點了十八杯，九對。

    “夠嗎？”

    “夠?！?/br>
    經(jīng)理又問：“你們應(yīng)該是單數(shù)吧？”

    “我是單身狗啊，我喝這個做什么？”余皓笑著把飲料兩杯兩杯裝在一起，拿到長椅上去，等他們過來領(lǐng)。

    坐完摩天輪，余下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過來拿飲料，還有人去買熱狗，各自說：“謝謝少爺?！?/br>
    “少爺說不客氣?！庇囵┛扌Σ坏么鸬?。

    他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開始翻手機里周昇的照片，余皓手機里有很多周昇的照片，大部分時候都是明著拍，周昇看見了也不管他。余皓一張一張地翻著，還看見了自己偷拍周昇睡覺的時候。

    傅立群把排隊時的合照發(fā)過來了，余皓看見了照片上，站在隊伍拐角處，注視這自己的周昇。

    周昇的眼神有點落寞。

    余皓心想，周昇應(yīng)該也有一點喜歡自己吧，只是他們都分不清楚。如果在歷史性的今天，讓他為這段感情定義的話，余皓覺得周昇對自己，也許已經(jīng)是一種比朋友、好兄弟更甚之的喜歡。就像那天晚上，周昇問他：“你自己說，你是什么？”

    這個問題，余皓無法回答，周昇也無法回答。

    他自從喜歡上周昇開始，就常常會在網(wǎng)上看許多人的情感分享，每一段感情經(jīng)歷里，愛上直男兄弟的gay，最后都因畢業(yè)、工作調(diào)動天各一方，多年以后，再深厚的感情、再不可割舍的曾經(jīng)，伴隨著對方建立家庭、養(yǎng)育兒女，而漸漸地成為最美好的記憶。

    就像這些照片一樣，讓它永遠留下來吧，多年以后，我們再見面時，提起這段往事，至少留給我們彼此的都是美好與快樂。

    余皓抬頭望向摩天輪高處，轉(zhuǎn)廂頂上烏云密布的天空中，云層漸漸地散開了。

    “哎。”岑珊回來了，坐在余皓身邊，重重喘了口氣。

    “我不行了?！备盗⑷旱?，“讓我緩一會兒?！?/br>
    岑珊道：“余皓，給你哥哥喝點飲料壓壓驚，待會兒繼續(xù)。”

    余皓：“哈哈哈哈哈哈！”

    傅立群道：“我重心高！腦缺氧！別來了！”

    岑珊道：“你自己說的，我想坐幾次就陪我坐幾次。”

    傅立群只得道：“好，行，今天和你拼了。謝謝少奶奶請客啊。”

    “少奶奶在上面呢?！庇囵┑溃皠e亂開玩笑害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