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棍挑，潘神猝不及防， 飛上半空。

    第二棍掃， 潘神的山羊角砰然斷裂！

    再一棍直抽，潘神剎那如飛彈般“轟”一聲撞向競技場上聳立的羅馬石柱， 將石柱撞得粉碎！

    周昇短發(fā)焦黑，狼狽不堪，拄著金箍棒，在場地中央喘氣。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吧?！敝軙N手持那枚金屬寶石，朝向瓦礫中的潘神。

    此時，安靜的競技場上，掌聲與歡呼聲才隨之轟然響起。

    心形的寶石光芒照耀之下，潘神兩角褪去，現(xiàn)出一名身材普通的男性古希臘神明，他在羅馬石柱的廢墟中不停掙扎，躲開光芒的照耀。

    “不認識?！敝軙N皺眉道，“我見過你？”

    “普里阿普斯?！比龅┑穆曇繇懫?，“少年時期，你對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自卑感來自于他。你因性征的發(fā)育、器官的大小，在同齡人中顯得突出，而遭到過同齡人的嘲笑，后來在一本醫(yī)學科普讀本上查閱時，無意中認識了這位生殖之神?！?/br>
    周昇站直身體，緩緩喘氣，臉上帶著邪惡的笑容。

    周昇自嘲道，“偽裝成潘神，則提醒著我什么？”

    撒旦手中的黑火cao控著普里阿普斯懸空而起。

    “普里阿普斯將雞jian行為當做對人類的懲罰，提醒他們，凡人為繁衍而生，不正常性關系是罪惡的?！比龅┬皭旱匦Φ溃骸澳阆胫匦露x性需求與性目的，卻在道德感的囚牢中，苦苦掙扎，將軍，承認你有墮落的傾向，這是不是很難？”

    “縱情聲色吧！”撒旦雙手一揚，全身閃耀華麗光芒：“潘神也好，普里阿普斯也罷，承認這是罪惡，又有何妨？”

    “你他媽的……”周昇喃喃道。

    普里阿普斯一聲怒吼，亮出兩把彎刀，朝周昇沖來。旋即周昇掄起金箍棒，一棍悍然揮去！千鈞力道當頭砸下，哀嚎聲中，普里阿普斯炸成無數(shù)光點，在空中迸發(fā)，如流星一般飛向周昇身后的黑龍，黑龍全身龍鱗驀然流動起閃光，短暫地閃現(xiàn)出亮金色，額上現(xiàn)出一枚銳利的角，角上綻放強光，仰頭長吟，再漸漸沉寂下去。

    “有備而來?！比龅┠_踏黑火，再度出現(xiàn)在競技場上，“夢境主人對決化身潘神的普里阿普斯，獲勝。”

    又是一陣歡呼，周昇卻只是手拄金箍棒，站在原地出神，良久后，仿佛回過神，另一手朝撒旦招了招。

    撒旦稍稍低下頭，眼中黑色火焰一閃而逝。

    “你成功了?！比龅├淅涞溃骸皩④姟！?/br>
    “成功意味著什么？”周昇眉頭深鎖：“不再是罪惡？”

    撒旦冷笑道：“這項權利交還予你，但下一名敵人，也許就沒有這么簡單了?！?/br>
    “下一位?！敝軙N冷靜地說：“一次解決?！?/br>
    “我感覺到了恐懼?！比龅┱f，“你的靈魂在顫抖?！?/br>
    “我說下一位！”周昇勃然大怒。

    撒旦緩慢退后，身前黑色光影交錯，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籠子?；\中，一只人身蛇尾的妖女尖銳嘶喊，抓住牢籠的鐵欄瘋狂搖撼！

    “下一位！”撒旦朗聲道，“夢境的主人，這位將軍，即將挑戰(zhàn)美杜莎！克服他對愛情與家庭的抗拒感！讓我們朝他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周昇的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面目猙獰、雙爪尖利的美杜莎。

    “有點難打啊……”周昇喃喃道。

    天亮了，周昇眉頭深鎖，在噩夢里睜開了雙眼，長長吁出一口氣。

    此后連著一周，雖是暑假，余皓卻一點也不覺得在放暑假。早上周昇出去跑步，帶早餐照舊，不管余皓吃不吃，發(fā)現(xiàn)余皓睡到中午，早餐便被周昇扔了。中午兩人有時一起去食堂吃小炒，還常碰上陳燁凱，三人便搭伙吃午飯。下午周昇要么跑步，要么又是不交代目的地地出門。

    天實在太熱了，周昇的運動量稍減少了些，大部分挪到晚上。而余皓意料之外地收到了先前那家研究機構(gòu)的翻譯約稿，希望他協(xié)助把一部分中文報道翻譯成英文，收錄入庫。

    這次稿費則漲了點，余皓心想太好了！看過工作量，接了下來。哪怕懶懶散散地翻，一個月也能賺個三千多！

    “你們暑假也不出去玩幾天？”陳燁凱道。

    “余皓在談網(wǎng)友?！敝軙N隨口答道，“vico。”

    “vico？”陳燁凱有點意外，“vico是什么？”

    “是個人！”余皓說，“我用微信小號加的他?！?/br>
    余皓朝陳燁凱與周昇分享了這個人的大概信息，是個上班族，型號0.5，180公分，喜歡打籃球，

    三人坐在食堂，余皓總覺得氣氛詭異，他問過周昇幾次，還要不要消掉陳燁凱的這部分記憶，周昇的回答卻總是：“再說吧?！?/br>
    一個禮拜后，余皓手機里那人給他發(fā)了一堆照片，而他看見的卻始終只有余皓小號上的那張頭像圖，終于憋不住了。

    vico：【見個面么？明天下班不開會?！?/br>
    滾筒洗衣機：【讓我想一想?！?/br>
    vico：【見個面吧，我昨晚都夢見你了?！?/br>
    滾筒洗衣機發(fā)了個表情，沒答應也沒拒絕。

    周昇要看長相，余皓便給他看了，vico長得還算不錯，但不是余皓喜歡的類型，當然余皓也說不出自己喜歡什么類型。算是個7分的白領男，戴眼鏡，氣質(zhì)也不錯，還參加馬拉松，雖然沒拿到名次，喜歡音樂、紅酒、咖啡。

    “挺小資的?！敝軙N說，“你沒給他看你的照片？”

    “小號頭像就是我照片，只是有點糊，你不是不讓我給人發(fā)照片么？”

    周昇道：“你愿意就發(fā)吧，沒什么?！?/br>
    余皓還是決定不發(fā)，如果見面的話就無所謂了。

    “我明天去見見他吧?！庇囵┱f。

    周昇：“你想好了么？”

    余皓沒回答，周昇說：“想好就去吧，我陪你去？”

    余皓說：“不用了吧，我怕到時又后悔了。”

    “自己決定吧?！敝軙N沒再說什么，他剛跑完步，滿身汗去洗澡。

    余皓沉默了一會兒，陳燁凱又問他：【黃霆明晚想約君君吃飯，單獨約不好開口，我問了周昇，他不去，你和我陪他倆吃飯去？】

    余皓告訴陳燁凱自己也許會見網(wǎng)友，陳燁凱道：【去吧，加油，明天我過來接你?！?/br>
    余皓：【我還沒想好！】

    陳燁凱：【去看看，你們聊多久了？有感覺嗎？】

    余皓：【其實沒什么感覺，怎么好像相親一樣！】

    陳燁凱：【就是相親，說不定到了就有感覺呢？沒關系，沒感覺當朋友也可以?！?/br>
    余皓忐忑良久，直到睡覺時，才給vico發(fā)了消息，那邊倒是秒回：【想好了？】

    接著對方發(fā)來一個定位，是家餐廳，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周昇在床上問：“明天去不？”

    余皓道：“去……吧？就這家，咱們吃過好幾次的?！?/br>
    周昇說：“行，吃完了我接你去，定位發(fā)我，我明天一整天都有事兒?！?/br>
    “你在看什么？”余皓好奇一瞥。

    周昇用傅立群的電腦查閱資料，上頭是有關潘神的傳說。他隨手點了下另一個網(wǎng)頁，無意中現(xiàn)出普里阿普斯的詞條，繼而把網(wǎng)頁全關了。

    “沒什么。”周昇隨口道，“你們性心理學發(fā)書了么？”

    余皓有點奇怪，說：“我借了課本先看，還有些拓展閱讀和相關資料，你要嗎？”

    周昇想了想，問余皓：“我就問問，青春發(fā)育期，人普遍都會有羞恥感么？”

    余皓心想你應該沒啥羞恥感吧，他自己的青春期也是糊里糊涂地就過了，但就像女孩的胸部過早發(fā)育會引發(fā)本人的羞恥感一樣，男生對性征的過早表現(xiàn)，有時也會覺得不安。

    “這要看個案?！庇囵┱f，“順利成長，并且度過這個時期的少年人占了絕大部分，少部分會形成一些自我暗示，有好有不好，其實我覺得這在于同齡人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上?！?/br>
    余皓坐下找書，朝周昇解釋，又說：“你們以前班上，有因為‘那個’提前發(fā)育了，顯得比較大，上廁所的時候被同學嘲笑，顯得不自信的男生；或者第二性征發(fā)育比較早，被人背后議論，甚至遭到校園欺凌的女孩子么？”

    “有吧？”周昇隨手接過書，翻了翻，開始回憶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

    “那是我最煩的一段時間?！敝軙N翻著書，答道：“爸媽離婚，我在班上不合群，他們總拿我爸出軌的事來嘲笑我，說我雞吧是不是和我爸一樣大，把我當小怪物，說我以后會到處吃軟飯……當初就只有一個女生和我當朋友……”

    余皓有點意外，不知道為什么，周昇會突然在這個奇怪的時間點說起自己的過去。

    “少年人的惡毒總是很傷人?！庇囵┱f：“我念初一的時候，有個朋友和你的遭遇很像，是個女孩?！?/br>
    周昇陷入了回憶里。

    余皓初一時認識一個女孩，因母親頻繁更換男朋友，導致她在學校里備受羞辱，尤其處于青春發(fā)育期時。

    “那個朋友后來怎么樣了？”余皓道。

    “留級，疏遠了?！敝軙N答道：“讀完初中以后沒有再聯(lián)系。”

    “都過去了，青春期激素的分泌也會加重這效果，人要有正確的自我理解。”余皓說，“這種不安感很快就會消失。當然，同學不要拿這個亂開什么獵奇的玩笑。男性性征的表現(xiàn)，在度過青春期后，反而會成為自信的來源，性知識普及真的很重要?！?/br>
    周昇低頭看書，過了一會兒，說：“知道了，你見網(wǎng)友去吧?！?/br>
    余皓還想再說，周昇卻放進書簽，起身去洗澡。

    這是余皓有生以來第一次見網(wǎng)友，不知為什么感覺周圍的人都在催他去吧去吧，總令他覺得說不出的奇怪，仿佛陳燁凱與周昇都有什么居心。但周昇似乎恢復了正常點兒，不再吃醋，余皓心里又有點兒隱隱約約的不甘。那心情真是翻來倒去，一時令他糾結(jié)無比。但他漸漸接受了自己不會和周昇在一起的這個事實，反復進行自我催眠，先這樣試試吧，那家的糖醋排骨很不錯，上回他和周昇才去吃過，每次必點，為了糖醋排骨去一趟……也不是不能接受。

    翌日上午，周昇又不知道去哪兒了，余皓一頭毛躁地坐在寢室里，有點崩潰，睡醒就開始后悔了，不該答應去見面，甚至從一開始就不該做這件事。

    我到底是怎么了？余皓孤獨地坐在寢室里，倏然就很難過。

    我又不喜歡他，為什么要去見他？

    余皓覺得自己像是不知不覺，失去了什么，懊惱感令他負能量堆積到了頂點。

    就在那天，吃完飯回來，他決定放棄對周昇不切實際的幻想時，這種懊惱就一直存在心里，不停地促使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敲門聲響，陳燁凱道：“余皓？起來了嗎？”

    余皓忙火速沖到陽臺，把水龍頭打開，腦袋伸過去沖冷水，再抓了毛巾一邊擦頭一邊給陳燁凱開門，陳燁凱今天穿了身運動服，有種分分鐘要出門遛狗的風格，就差條狗了。

    “好熱?！标悷顒P道，“走，吃飯去，我問過周昇，周昇說他出門了?！?/br>
    余皓道：“等等……我換衣服?！?/br>
    陳燁凱現(xiàn)在很自覺，每次只要想約余皓去哪兒，都會說一聲“我問過周昇了周昇不去讓我找你去”，余皓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的套路，但自己再問周昇，周昇也讓他去。幸而，與陳燁凱在一起會輕松不少，仿佛只要他出現(xiàn)，自己患得患失的糾結(jié)心情就會漸漸平復下來。

    “來這兒干嗎？”余皓道。

    “買衣服?！标悷顒P道，“晚上不是去見朋友么？偶爾也稍微整理下自己，如何？”

    余皓道：“不用這么正式吧。”

    陳燁凱說：“給人留個好印象是必須的，這是基本的禮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