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余皓說：“穿再好的衣服，話說幾句，你還是會被打回原形。你自卑、敏感，你是老人帶大的小孩，固執(zhí)。別人的無心之言，你總覺得他們像在嘲笑你，笑你窮，笑你土?！?/br>
    “對?！庇囵┯终f，“因為自卑，不想欠人情?？傆X得自己不會有朋友。人窮志短，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背叛了我……”

    說到這里時，黑暗余皓終于抬眼，與他對視。

    余皓又說：“我懦弱，不上進，自以為是，表里不一，廢物一個。憤青還知道用鍵盤關(guān)心下現(xiàn)實呢，我連憤青都算不上。隨便怎么樣，和我都沒關(guān)系?！?/br>
    黑暗余皓說：“對啊，這他媽的活著有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去死呢？到潛意識里去吧，那里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余皓再往前走了一步，黑龍發(fā)出咆哮聲，阻止他的靠近。

    “謹慎回答。”將軍突然道。

    余皓注視著自己的黑暗人格。

    “不為什么?！庇囵┱f，“接下來，我想慢慢去找這個答案。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活著，但我相信這個問題，一定會有答案?！?/br>
    “所以，我將用接下來的日子，好好活著，去尋找這個答案！”

    黑暗人格在聽見這個回答后，剎那發(fā)出怒吼。

    “癡心妄想——我要放逐你——”

    一瞬間，黑龍沖向余皓，張開巨口，發(fā)出怒吼。

    “現(xiàn)在！”將軍掠過余皓身前，沖向黑龍，喝道，“伸手！”

    余皓與黑暗余皓同時伸手，高處懸浮的圖騰霎時擴散出金光，余皓左手朝向天空，右手持法杖，怒喝道。

    “你才是被放逐的那個！”

    余皓手中雷霆綻放，雷電擊中那黑龍，黑龍張開嘴，卻無法引發(fā)海嘯，只噴出些許水花，頓時被電得摔在高臺上。將軍猛地一翻身，上了黑龍背脊，黑龍不斷掙扎，將軍一聲暴喝道：“死吧！”

    將軍一劍，狠狠插進了黑龍的龍頭，黑龍掙扎騰空，卻哀嚎一聲，翻騰著朝平臺外摔了下去！

    “將軍！”余皓喊道。

    “別管我！”將軍的聲音從平臺盡頭傳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抓住了平臺的邊緣。

    黑暗余皓震驚道：“你……你……”

    “我已經(jīng)不怕你了！”余皓大聲道。

    下一刻，黑暗余皓兩手前推，聚集出一道氣勁，與余皓相撞，余皓發(fā)狠大喊，手中法杖指向王座，兩股氣勁碰撞，卷起颶風，颶風橫掃了整個祭壇，將軍幾次艱難地爬上來，卻無法抵御那狂風，被吹得往外飛去。

    黑暗的力量形成瘋狂的漩渦，將余皓與黑暗余皓卷在中央，黑暗余皓不死心地伸手，召喚天頂?shù)陌l(fā)光圖騰，圖騰開始顯露出具象形體，朝著中央降落，余皓吼道：“還記得這把武器么？！”

    黑暗余皓陡然睜大雙眼，在那颶風中，余皓手中法杖顯露原形，現(xiàn)出晾衣叉形態(tài)！

    “這是，這是……奶奶的……”黑暗余皓聲音顫抖。

    “打他的腿！”將軍冷不防吼道：“腿是弱點！”

    余皓沖上前，就地一滾，黑暗余皓頓生恐懼，朝后不自覺地一躲，避開小時候最懼怕的真·奧義·晾衣桿抽腿！

    余皓翻身躍起，嘴角現(xiàn)出一絲嘲諷的微笑，繼而凌空一抓，抓住了墜下的圖騰！

    圖騰到手的剎那，黑暗余皓發(fā)出一聲狂叫，金光沿著天際線瘋狂而來，漫天烏云頓時化作滾滾白層云，朝著余皓手中霎時一收——

    ——圖騰現(xiàn)形！

    金光迸射，颶風隨之停下，時間仿佛靜止，余皓手中，持著一個銀色的三角金屬盾。

    “這是……”余皓忽然明白了什么。

    黑暗余皓痛苦地哀嚎起來，雙手里釋放出黑色流星般的火團，擊在盾牌上，然而金屬盾卻發(fā)出強光，徹底擊潰黑暗火焰，繼而倒卷回去，纏住黑暗余皓的全身！

    “我要……”

    “……放逐你！”

    余皓一聲怒喝。

    盾牌發(fā)出一道沖擊波，在空中無聲擴散，黑暗余皓如遭到了重擊，在那巨響中化作一枚黑色的流星，刷然掠過天際，飛向遙遠的天邊，墜向長城外的潛意識世界。

    黑火在空中翻卷，消散，飛向四面八方。

    “你永遠消滅不了我……”黑暗余皓的聲音微弱遠去，化作回聲。

    “嗯。”余皓答道，“不過你可以消停一陣子了，我會隨時警惕你回來的。”

    盾牌化作金粉消散，升上天空，再次組成圖騰，緩慢旋轉(zhuǎn)。

    “拉我一把?！睂④姷穆曇魪母吲_盡頭傳來。

    余皓馬上扔下武器，快步跑去，把將軍從高臺邊緣拉上來，兩人到得王座前，疲憊地坐下直喘氣。

    “我贏了?！庇囵┼溃拔一貋砹??！?/br>
    “從你說出‘我想活下去’的時候?！睂④姵谅曊f，“這個結(jié)果，就是必然?！?/br>
    將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緩緩走向臺邊，余皓仍在出神，忙起身跟上去。

    “你答應過我……”

    “噓?！睂④娹D(zhuǎn)身，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說，“看。”

    余皓：“看什么？”

    將軍讓他轉(zhuǎn)過身，站在自己身前，余皓想轉(zhuǎn)頭，卻被將軍強行扳向面朝平臺外，說：“待會兒再說，先認真看?！?/br>
    漫天烏云消散，地平線上現(xiàn)出一縷金光。

    “太陽……太陽……”余皓的聲音發(fā)著抖。

    朝霞翻涌，退往天地盡頭，天際線金光迸發(fā)，如千萬奔雷擊碎夜幕；如滾滾潮水浸沒大地；如震耳鐘聲撼動世間……

    碧空萬里，旭日初升！

    那是余皓這一生里，所見過的至為宏偉的一次日出，就像太陽神傾翻了錘煉萬物的火爐，紅光無休無止地傾噴而來，一輪朝陽似火，照耀著他的夢境、他的生命、他的靈魂。

    陽光照耀萬里長城，烽燧熄滅，潮水般的黑暗紛紛退卻，軍隊發(fā)出震天歡呼，長城外，現(xiàn)出萬頃無波的、鏡般的大海，倒映著天際白云與燦爛的朝陽。

    陽光照耀草原，動物奔跑，象群齊聲長鳴。

    陽光照耀這夢境世界的無數(shù)山巒、城池，住民們紛紛抬頭望向天際，一身黑氣散去。

    陽光照耀都城，被洪水沖得七零八落的磚瓦、碎木紛紛升起，回歸其位。潔白的磚石、琉璃瓦從四面八方飛來，嵌合在廟宇上，花園中升起象神雕塑。避風港大門緩緩關(guān)上。

    祭壇漸漸下沉，斷柱、墻壁從大地上升起，如積木般再次拼起了這宏偉的宮殿，和風吹過，勾檐上千萬風鈴齊聲作響。圖騰懸浮于大殿高處，綻放金光。

    余皓與將軍站在窗邊，朝遠方眺望，來時的山巒一片青蔥翠綠，山頂籠罩著云霧。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余皓轉(zhuǎn)過身，稍抬頭，注視將軍。

    “我得走了?！睂④娬f，“朋友，這是我答應你的?！?/br>
    他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第10章 采訪

    那一刻，余皓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停下了流動。

    他看見了將軍頭盔里的模樣，但在這頭盔中，卻什么也沒有。

    是的，什么也沒有，原本該是頭的地方，是一團模糊的霧氣與光芒。

    “你……將軍？”余皓喃喃道，并伸出手，去觸碰他本該是臉的位置，手指卻穿過了那團霧氣。

    “我不是人類?！睂④娬f，“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余皓怔怔看著他。

    將軍說：“我穿梭在你們?nèi)说囊庾R里，我沒有形體，與你們的現(xiàn)實世界毫無關(guān)系。所以，你應該都明白了?！?/br>
    余皓眼里淌下淚水，卻笑了笑，說：“謝謝你，將軍，我可以給你一個東西么？”

    將軍戴上頭盔，略帶茫然地說：“你要給我東西？”

    余皓朝圖騰抬起手，圖騰上的金光便灑出些許來，沿著空中形成一道金光閃閃的軌跡，在余皓手中化作一面盾牌。

    “送你的。”余皓說，“這是我內(nèi)心里最堅固的盾，你以后還會到別人的夢里去么？”

    “這……”將軍一時竟有點手足無措。

    余皓把盾朝他推了推，將軍說：“把圖騰送我，沒事嗎？”

    余皓示意將軍看圖騰，它還在，只是光芒不易察覺地減弱了些許。

    “如果可以，我想把整個圖騰都送你?！庇囵┱f，“我不大想在心里放個盾?！?/br>
    將軍自言自語道：“倒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意識世界的東西，還是……圖騰，我不知道能不能帶走。”

    將軍低頭，抬手，摸了摸那盾牌，再抬頭，注視余皓，突然道：“你認真的？”

    余皓道：“當然！”

    將軍說：“你知道你給了我什么？”

    余皓堅持道：“當然知道！”

    將軍端著盾，兩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余皓又說：“這個盾，會替我守護你?！?/br>
    “那我……收下了?！睂④娊舆^盾，右手一掠，將它瀟灑地背在背上。

    旋即，余皓抱住了他。

    “謝謝你?！庇囵┑吐曊f。

    將軍抬起手，摸了摸余皓的頭。

    “晚安?！?/br>
    這兩個字，就如同一個神奇的咒語，將軍化作光粉，砰然飛散，余皓剎那撲了個空，兩手緩緩放開，難以置信地看著空氣。

    “晚安?！庇囵┱f。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余皓瞬間睜開了雙眼，從床上坐起來，一手覆在額上。寢室里昨晚忘了拉窗簾，陽光恰好從陽臺外的角度斜射進來，落在他的下鋪位置上。

    七點三十五，糟了！遲到了！余皓慌忙起身，突然發(fā)現(xiàn)手機沒響。

    哦今早沒課……余皓筋疲力盡，躺了回去。室友紛紛蒙頭大睡，余皓睜眼看著上鋪床板，夢境中的一幕幕閃逝而過，此時此地，他沒有悲傷，也沒有激動，取而代之的，則是心緒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