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這個點,離正式上第一節(jié)課還有五分鐘,整個校園安靜極了。微風(fēng)輕拂,和煦的淺金色陽光灑滿每個角落。 朵棉座位靠窗,扭過頭,純粹無意識地看了眼窗外。 然后整張臉?biāo)查g成了一個大寫的“囧”。 高三教學(xué)樓下有一片讀書區(qū)域,修了幾個供師生休憩的石桌和條形石椅。此時,某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爺在正洋洋灑灑地躺在其中一張椅子上,閉著眼,睡覺。 ……多么似曾相識的情景。 就差臉上蓋本高三數(shù)學(xué)書了。 這么喜歡到學(xué)校補交?請問您老人家晚上到底干嘛去了? 朵棉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然后,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悄悄從兜里摸出手機,翻找通訊錄。 找到一個備注名為“靳奇葩”的號碼,撥出去。 接通瞬間,背后的課桌抽屜里傳來一陣震動——人大爺?shù)氖謾C壓根沒帶身上。 “……”怎么叫醒他呢。 朵棉掛斷電話咬了咬唇,突的,靈光一閃,趁眾人沒注意,抄起本物理書就扔出了窗外。 嗯……準(zhǔn)頭好像還不錯? 沉甸甸的教材正中靳川的手臂。 他擰眉,相當(dāng)不耐煩地睜開了眼。視線抬高,瞧見二樓窗戶探出了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那姑娘有點兒近視,推了推臉上的圓形大眼鏡,似乎想要確定他到底醒沒醒,等看清后,大眼一亮,粉色的唇瓣兒很夸張地開開合合,做口型:上課了。 這頭,靳川閉眼,手指發(fā)狠擰了下眉心,撐身坐了起來。 從昨兒晚上到現(xiàn)在,他總共的睡眠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四個鐘頭。 他他媽的想弄人。 窗臺上,那姑娘見他還沒有往教學(xué)樓走,似乎有些著急,細(xì)細(xì)的手指不停地戳自個兒雪白雪白的手腕,示意他看時間。 靳川捏著那本兒從天而降的物理書,瞇了眼瞧她,“老子真是cao了?!?/br> 二樓教室。 朵棉還在探著頭往外張望。 嗯?好像在說什么?但是隔這么遠(yuǎn)她也聽不見啊……而且表情也看不太清楚。難道最近游戲打太多,眼睛度數(shù)又增加了? 她有點迷糊地思索著。 靳川最后是在正式鈴聲響起后的第三分鐘才走進教室的,手里還拿著一本物理書。物理大媽皺了下眉毛,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區(qū)別對待啊?!?/br> 課后,有同學(xué)壓低了嗓子在背后議論,“誰不知道物理大媽在更年期脾氣差,靳川上課遲到,她居然連個泡都沒冒?” 同學(xué)乙也壓低嗓子:“這你就無知了。聽說靳川家里很有背景?!?/br> 朵棉把文言文練習(xí)冊報到講臺上放好,剛一轉(zhuǎn)身,就聽見前排傳來這么一番對話。她抿唇,皺了下眉。 “是不是真的?富二代?” 同學(xué)乙點頭:“應(yīng)該是?!?/br> 同學(xué)甲的語氣立刻變得酸溜溜,癟嘴,“難怪平時那么拽,原來是仗著家里有錢有勢,學(xué)校不敢拿他怎么樣……” “啪嗒”一聲,一摞練習(xí)冊重重砸在兩人桌上。 同學(xué)甲和同學(xué)乙愣住。 “看你們好像很閑的樣子?!倍涿扌Φ妹佳蹚潖?,語氣懶散中,透出一絲嘲諷,“有在背后捕風(fēng)捉影說同學(xué)閑話的功夫,不如勞動勞動,幫我發(fā)一下練習(xí)冊唄?” 兩人悻悻的,不搭理她,卻自發(fā)換了個話題。 朵棉收起笑容發(fā)練習(xí)冊去了。 發(fā)到陸易那一本的時候,她想了想,低聲提醒好友:“星期五那天的事……你去跟靳川道謝了么?” “嗯。我本來說這周六請他吃飯好好感謝他,結(jié)果人沒空?!标懸仔α讼?,半開玩笑的語氣,“不過也沒什么,靳川哪兒是人人都請得動的。你看他獨來獨往都不跟人交朋友,說明,這個學(xué)校里,誰都入不了他的眼?!?/br> 后面正在看古言小說的張曉雯聽完,點頭:“附議。人是王者,高不可攀。” 朵棉皺眉,“他人其實挺好的。你們這樣說,其實是因為不了解他?!?/br> 張曉雯好笑得很:“我們不了解,難不成你了解?” “……不了解?!?/br> “那你說個啥?!睆垥增┓藗€白眼,頓幾秒,想起什么,忽然又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不過,你剛才還真有點兒像靳川。” 朵棉眸光微閃,“什么?” “就你剛才懟那倆閑話精的時候?!睆垥增﹪K嘖感嘆,“那神態(tài),那語氣,那氣場,依稀有幾分王者風(fēng)采?!?/br> * 七中的午休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半到下午兩點,朵棉和張曉雯陸易一起吃完飯后便回了學(xué)校。 拿出口語書,看看周圍。 教室里雅雀無聲,同學(xué)們寫作業(yè)的寫作業(yè),睡覺的睡覺,安靜到極點。 朵棉思索幾秒,伸手輕輕碰了下張曉雯,低聲道:“我去實驗樓那邊練口語了。如果周老師問起來,你就幫我跟她說一下?!?/br> 張曉雯沉浸在狷狂皇帝和冷宮棄后的虐戀里無法自拔,抽抽鼻子,頭也不抬地比了個“ok”。 實驗樓就在教學(xué)樓的另一側(cè),兩棟建筑物之間通過小花園相連,從高三(一)班的教室到實驗樓,中間正好要經(jīng)過班主任辦公室。 朵棉拿著書往實驗樓走。 途徑班主任辦公室時,依稀聽見交談聲。先是周開蒂的聲音。 “你也知道,你的情況過于特殊,最開始我們班甚至是我們學(xué)校,都是不太愿意接納你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個人能力足夠強,智力足夠優(yōu)秀,現(xiàn)在我們也不可能坐在這里說這番話。學(xué)校對你寄予了厚望,我們都希望你有一個非常好的發(fā)展?!?/br> 再然后是一個熟悉的低沉音色,冷淡的,態(tài)度明顯敷衍:“哦。” “……”朵棉眸光驟然一跳,步子頓住了。 靳川? 班主任在找他談話? 周開蒂繼續(xù):“眾所周知,家庭環(huán)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非常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它決定不 了你的人生和未來。你要理智客觀地去看待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學(xué)會用正確地態(tài)度去面對這段特殊的歷程,面對你的爸爸。這樣你才能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靳川,這個社會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天才?!?/br> “知道了。” “在你來七中之前,你爸爸找過校長,也找過我,他和我們聊了很多,也向我們表達了對你和你mama的歉意和愧疚。他希望彌補你,也希望你能在正確引導(dǎo)下走上你該走的道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家里賭氣?!?/br> 隔著一扇門,朵棉聽見,靳川這次回了一聲淡嗤,沒什么語氣地說:“謝謝老師關(guān)心。下午還有幾節(jié)主科,我有點兒困了,想回教室休息?!?/br> 周凱迪明顯滯了下,然后才說:“……好吧,那你先回去。學(xué)習(xí)和生活中如果遇到什么問題,都可以來找老師聊一聊。老師希望你能把老師當(dāng)朋友。” 緊接著便是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朵棉回過神,趕緊小跑著躲到樓梯平臺處。 靳川推開門走出來,嘴角還掛著一絲嘲諷的笑,目光很冷。 朵棉從樓梯口朝那方打望,只見他在原地站了會兒,一模褲兜,掏出了一盒煙跟一個打火機,把玩著,往實驗樓那邊去了。 ……心情不好嗎? ……被談了話,是個人都心情不好吧。朵棉癟嘴,囧囧地思考著。 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喜歡收到禮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不管用。她咬唇,伸手摸摸一直放在衣兜里的胸章,追了上去。 靳川人太高腿太長,走路的姿態(tài)看著漫不經(jīng)心,實際速度卻很快。 朵棉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 午后的實驗樓很安靜,兩個人的腳步聲回響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上,明顯得有些刺耳。走到快盡頭的時候,靳川停了下來。 “……”朵棉擦擦額頭,彎下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他側(cè)過頭來,看她,語氣很淡,“跟后邊兒追半天,不知道叫我一聲?” “……”主要是看你心情不好,怕你不讓我跟來。 朵棉干笑了下,“忘了。” “有事兒?” “……哦?!倍涿抻昧η辶饲迳ぷ?,上前幾步,撓撓頭,故作平常地說:“是這樣的……我那天路過一個禮品店,看見一個胸章覺得還不錯,就順便買了?!?/br> 好緊張…… ……所以她在語無倫次地說些什么? 怎么感覺傻爆了…… 靳川把玩打火機的動作一頓,盯著她,挑挑眉毛。 “……那什么,你看,你缺不缺個胸章???” 嗯,肥腸確定已經(jīng)整段垮掉…… 朵棉內(nèi)心流下一排哀悼的寬面條淚,硬著頭皮,繼續(xù):“缺的話,我順便送給你呀?!?/br> 風(fēng)很淡,云很輕,十月的陽光好像有種毛巾卷的懶甜味。 她心跳快得像剛跑完馬拉松,臉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幾步遠(yuǎn)外,靳川站姿隨意,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忽然一彎唇,笑了。 他沖她勾了勾手,“你過來?!?/br> “……”昂?過來干什么? 朵棉不明所以,挪著,很緩慢地朝他靠近過去。 這應(yīng)該是她第一次在陽光下看靳川。她比他矮很多,所以每次看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的下巴。 棱角分明的下頷位置,燦爛的光線照出了些許青色胡茬,往下是修長的脖頸,喉結(jié)位置的凸起,隨著他的輕笑有輕微起伏。光與影交織,透出種難以言喻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