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著資料上的地址找到韓加姥爺?shù)膲災?，墓地還很新，石碑上的刻字清晰可見。南星比對了下資料，的確是這里。

    南星拿出小白紙，讓它進去探探。邱辭好奇問：“你的小黑小白也區(qū)分辦什么事？”

    “嗯，小黑膽子小些，容易害羞，但辦事很細心，一般我要潛入哪里，會讓小黑做先鋒。小白膽子大，脾氣急躁，如果是探地宮，都會讓小白去?！?/br>
    邱辭想起踩自己腳的小白紙，笑說：“原來是這樣，它們是你的伙伴？”

    南星點點頭：“從小我的祖父就教我南家玄學，但他也鼓勵我自創(chuàng)，小黑和小白是我小時候一點一點琢磨出來的，一直陪伴至今。它們分別有一個主魂，可以cao控無數(shù)黑白紙張，因為是魂體，所以哪怕紙張被焚燒，甚至全世界沒有一張紙，它們都不會死，但它們習慣了附著在黑白紙里，所以如果是附著在其他物體上，可能就好比大黃穿上小鞋子，連路都不知道怎么走，難以掌控?！?/br>
    邱辭了然，他想了想說：“自創(chuàng)的……厲婆婆也說過，她教我的那些，也都是她自創(chuàng)的?！?/br>
    “難怪你用的那些，我都沒見過?！?/br>
    “嗯。”邱辭說，“厲婆婆行事很謹慎，也很害怕見陌生人。她說過，她有仇家，害怕沒有教會我就死去。她也說過，她收留過很多孩子，可每一個孩子，到最后都有貪念。”

    “貪念？”

    “懂了那些法術，又是跟值錢的東西打交道，要想完全沒有歪心思，確實很難?！?/br>
    他這么一解釋，南星也明白了，畢竟她也碰見過不少這種人。她還記得邱辭第一次無意中跟她回到古國，看見古國時的神情，沒有貪欲，半分都沒有。

    她對他的隔閡始終不如對別人那樣大，或許就是源于那次。

    她問：“那那些孩子去了哪里？”

    “厲婆婆剝奪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回歸了普通人的生活?！鼻褶o說，“厲婆婆收養(yǎng)我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她說過，如果我也無法成材，那她唯有抱憾死去。”

    “厲婆婆年紀很大了嗎？”

    “嗯，七十多歲，身形佝僂，很蒼老。只是……”邱辭回想她的模樣，說，“偶爾看她的眼睛，卻會覺得她還很年輕，她的眼睛很漂亮，但總是滿含憂傷，看久了，連自己也會覺得難過。”

    “她讓你找的人，你也不知道是誰？那要做什么，她有沒有告訴你？”

    “不知道是誰，她也沒有告訴我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只是說，找到那人后，他會告訴我需要我做什么?！?/br>
    “很神秘的老婆婆?！蹦闲钦f完，發(fā)現(xiàn)小白已經(jīng)從墓xue里跑了出來。

    小白紙蹦蹦跳跳，用著紙張的四角不斷比劃著，在地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邱辭看不懂，南星拍拍小白紙，起身說：“它說里面有很多東西，有個小地宮，我們得自己進去?！?/br>
    “那我來開門?！鼻褶o拾了枯木枝，在地上畫起了八卦圖。

    南星在一旁看著，發(fā)現(xiàn)邱辭做起事來，總是那樣認真。眉宇間沒了平時的輕快，微微擰著，帶著丁點肅穆，全神貫注。

    八卦圖畫好，陰陽兩魚又出現(xiàn)了。它們在兩人身邊環(huán)繞一圈，就往地宮鉆去。片刻就游了出來，重新回到畫中。

    邱辭說：“從白魚的黑眼進去，就是地宮?！?/br>
    南星略一想，問：“反之，黑魚的白眼，是通往陽間？”

    邱辭笑說：“真聰明?！?/br>
    南星想起來了，那天他來夢魘找自己，就是帶著她從白眼出來的。這兩條陰陽魚真是神奇，創(chuàng)造出它們的厲婆婆，想必也非常不簡單。

    韓加姥爺?shù)哪箈ue比普通人的要大很多，現(xiàn)代人一般都是能放副棺木就好，但韓加姥爺?shù)哪箈ue卻蓋得像個小房子，約莫有十平方，棺木放置在中間，旁邊什么也沒有。

    南星打著手電筒看棺木上的釘子，邱辭已經(jīng)從背包里拿了工具，道了一聲“打攪了”，就開始拔釘開棺。

    棺木還很新，四面用石磚圍筑的墻也很新，棺木里死魂的氣息也跟這里的氣場吻合，確實是剛過世的人。南星也取了工具要拔釘，拔了三枚，忽然聽見地宮里似乎傳來別樣的聲音。

    她動了動耳朵，回頭往背后那面冷冰冰的磚頭墻看去，問：“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正撬著釘子的邱辭往那邊看，說：“剛才？沒有?，F(xiàn)在也沒有?！?/br>
    “現(xiàn)在我也沒?！蹦闲窍肓讼?，說，“我記得剛才下來時，附近有很多竹子？大概是竹鼠。”

    “嗯?！鼻褶o聽她這么說，還是略留了個心思。一會他也聽見了墓xue附近那奇怪的聲音，卻不像是什么動物在打地洞。

    南星也又一次聽見了，她伸手抵在傳來聲響的墻壁上，凝神細察，仔細探聽，又什么動靜都沒有。

    邱辭已經(jīng)把封棺的釘子都去了，南星見狀，暫且先不去理會那奇怪的動靜，回來和邱辭一起將棺木蓋子掀開。

    韓加姥爺死后就火化了，棺木里放的是一個檀木盒子，里頭是他的骨灰。因此棺木里能放很多東西，南星辨認了下，遺物上面全是跟韓加姥爺死魂一樣的氣息，應該是他生前所用。

    她一一細看，卻沒有找到可以讀取記憶的東西，更別提當年韓加姥爺碰見彭方元那一段記憶了。

    邱辭見她神情越發(fā)失落，問：“沒有？”

    “嗯。”南星看完最后一件東西，不由失望，“沒有跟彭方元有關的東西?！?/br>
    話落，石磚墻壁那突然傳來巨大的響聲，墻壁裂出枯樹枝般的裂痕，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瞬間撞裂。

    這絕對不是人力可以辦到的。

    而且這小小墓xue里，難道還藏著什么力氣奇大的東西？

    邱辭反應極快，迅速讓陰陽兩魚穿壁飛去，前去攔截，可剛穿透墻壁，突然傳來怒吼聲，陰陽魚直接被震了出來，渾身纏裹著一股濃郁腐爛的氣息。

    兩人微頓，這是尸臭味。

    墻壁后面，有尸怪。

    第70章 青銅虎符（七）

    兩人很快反應過來, 南星反手拔筆點朱砂, 在墻面上畫出一張符文, 隨后抓著邱辭的手往后退。

    紅色符文瞬間炸裂，將墻壁炸開。

    飛沙走石還沒完全散開，手電筒都沒有辦法照明里面，看不見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腐爛的氣味比起剛才更加濃郁, 充斥在不過十平米的地方。連兩條魚都焦躁不安起來，不斷游走在各個角落, 想找地方躲藏。

    邱辭見南星要過去, 反握她的手, 示意她再等等, 說：“尸氣有毒?！?/br>
    那怪物似乎遲疑了片刻, 開始逃走。兩人聽見腳步聲, 這才追了上去。

    南星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有一條地下通道，甚至很長, 通道底下和兩側(cè)都留有nongnong的尸臭味, 從斑駁青色痕跡看來，這怪物在這里生存了一段時間。

    跑過通道, 竟是一間石屋, 屋子里堆滿了垃圾，都是人類的食物, 猶如一個垃圾場，還是多年沒有清掃過的垃圾場。到處都是發(fā)霉腐爛的殘留物，尸臭沒有熏著兩人, 這垃圾場卻差點把他們熏吐。

    邱辭和南星強忍臭味，穿過垃圾堆離開了石室，又是一條通道。

    等他們穿過通道，發(fā)現(xiàn)又回到了石室，這里根本就是一個圓圈。

    邱辭略一想，說：“你留在這里，我去追它，如果它沒有學‘狡兔三窟’，那遲早會跑回這里?！?/br>
    南星也覺得唯有這樣才能抓到那個奇怪的東西，當即同意了。

    邱辭臨走前又說：“你要小心。”

    南星心里倒不害怕，只是這里的臭氣熏天，稍微沒忍住，就覺得要被熏得吐出來。等她要用手電筒細看這石室時，光束照見了兩條魚。

    邱辭沒有把魚帶走，他把魚留給了自己。

    兩條魚還在室內(nèi)游著，像是已經(jīng)適應了這里的臭氣。

    南星蹲身看地上的垃圾，大多是便利盒子，還有餅干一類，標簽都貼有價格，而且有超市的名字。南星搜尋了下超市，離這里不遠。

    那怪物渾身惡臭，親自去超市恐怕不太現(xiàn)實。

    也就是說，有人投喂它，甚至是將它養(yǎng)在這里。

    誰會把一個怪物養(yǎng)在這，還專門修建了個長廊地宮？跟韓加姥爺兩相隔壁，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南星沉思想著，兩條魚的魚尾擺動幅度忽然大了起來，像是在提醒她有人過來了。她側(cè)耳聽去，果然有腳步聲飛快往這邊跑。

    她當即以朱砂結(jié)網(wǎng)，封住了離去的路口，滿屋紅線，就等那怪物過來。

    那怪物似乎也料到這里有人，跑到門口時微有遲疑，就要折回反跑，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滿屋紅線迅速纏住它的身體。

    它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紅線纏住，它用力一扯，身上的黑色破爛棉絮瞬間碎成破爛。

    然而衣服下面，卻是一副腐爛的身體。

    南星這才看見他有四肢，只是因為脊背佝僂得幾乎讓他的頭骨貼腿，以至于一開始沒看出這是個人。

    紅線再次纏住他的身體，原本艷紅的線剎那變成黑色，猶如銀針刺毒，被沾得整根紅線都變成了黑色。

    一幅巨大的太極八卦圖拍在“怪物”身上，將他牢牢扣在墻壁上，讓他無法逃走。

    怪物咿咿呀呀叫了起來，發(fā)長至腳邊，面目早就腐爛得看不出原來樣貌。

    似乎是因為他在掙扎，惡臭更重。

    邱辭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惡臭了。

    南星站在“怪物”面前，抬頭看著那被定在墻上的怪物，像人，卻已經(jīng)不像人了。邱辭在旁邊說：“他的手骨和腳骨都有些不正常，像是被人折磨成這樣的。”

    的確，他的腕骨已歪，手掌以一種不正常的姿勢扭向另一邊。大腿也是如此，四肢的姿勢都很怪異，并不像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重傷成這樣。

    南星盯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對上他的眼睛。

    眼眶已經(jīng)腐爛，但眼睛還完好。

    南星心頭猛地一震，臉色剎慘白。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想說些什么，又無法說出口。

    這……怎么可能。

    “彭……方元?！?/br>
    邱辭聽見她說出這個名字，有些驚異：“南星，你說他是誰？”

    不等南星回答，怪物拼命掙扎起來，紅線“砰砰”接連斷了幾根，沒有八卦圖的話，恐怕已經(jīng)鎮(zhèn)不住了。

    南星自己也是心頭猛震，她唇齒微顫，盯著怪物的眼睛，字字說：“你是彭方元?！?/br>
    怪物吼叫起來，八卦圖都被震出了裂痕。

    “你是彭方元！”南星一步上前，要把他從墻上撕扯下來，殺了他！

    邱辭見南星要沖上去，攔住她說：“南星，危險。而且你想想為什么他會在這，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模樣，這里遍地的盒子，分明是別人買給他的，那個人是誰，又為什么幫他？”

    南星憤怒地盯著彭方元，她多想殺了他，殺了這個領著數(shù)千士兵，奪走南氏一族性命的人。她緊握拳頭，憤怒得全身發(fā)抖，但最后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抬頭緊盯彭方元，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彭方元忽然“認出”了這是南家人。

    南……南家人。

    他吼叫起來，想要靠近南星，但沒有辦法離開束縛自己的東西。他叫了很久，聲音漸漸成型，南星和邱辭也漸漸聽出了他在說什么。

    “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