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唯獨(dú)玲瓏見了他,很有種“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憤慨感。 這小子小時候脾氣不算好??墒窃介L越大,就變得溫和了許多。現(xiàn)在他對誰都不錯,唯獨(dú)對她,不客氣得很。 “你去找人摘花吧?!绷岘囌f著,就打算去找太子表哥要點心吃。 哪知道還沒邁開步子,手里頭就給塞了個小籃筐。 “自己動手。”宋繁時道。 不等玲瓏開口反駁,他不知道從哪兒又摸出來了一個小籃筐拿在手里,“我陪你一起摘?!?/br> 這位可是皇上嫡親的乖孫子。 他都肯親自動手了,玲瓏也不好再拒絕,只能懨懨地拎著籃筐自力更生。 摘花倒也不難,只是費(fèi)工夫。 不過,看到宋繁時神色認(rèn)真地仔細(xì)采摘每一朵嬌嫩的小花,玲瓏就也漸漸收起了初時的賭氣,開始和他一起完成采摘曬制的每一個步驟。 等到上午的花茶差不多都晾曬上了,宋繁時喚了玲瓏去御花園散步歇息。 “桂花酒下午再釀,中午你好好歇著,別累壞了。”宋繁時說著,隨手從旁邊摘下一朵開得正艷的花。 玲瓏一個不防備,那花就已經(jīng)插在了她的發(fā)間。 她想要把花拿下來,結(jié)果被宋繁時按住了手。 “別動,讓我瞧瞧?!?/br> 宋繁時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了會兒,不等玲瓏動手,他親自把花拿了下來。 玲瓏不解。 這家伙怎么一會兒一個主意。 宋繁時笑道:“旁的女子都是靠著戴花來增添姿色,你倒是不用。這樣俗的花,戴在你發(fā)間,反而成了畫蛇添足。你原本這樣就很好了?!?/br> 玲瓏奇道:“你這是在夸我漂亮?” “嗯?!彼畏睍r爽快地承認(rèn)下來。 玲瓏覺得稀奇,這家伙難道轉(zhuǎn)了性子?就問:“你今兒吃什么了,怎的說話這么甜?!鞭D(zhuǎn)念一想,哈哈大笑,“莫不是有求于我吧?你說。我若是能幫你就一定會試試看。” 聽了這話,宋繁時的眼神飄忽了下。 他走在玲瓏身邊,聲量不高地說:“我娘在給我張羅親事。給我挑了幾家小姐,你幫我擇一擇?” 玲瓏沒料到是這種事。 說實話,她也是這一年才朦朧地意識到婚姻代表著什么,卻對此沒甚研究。 玲瓏道:“我可以和你說我對她們的了解。至于哪個好哪個不好,我是不曉得的?!?/br> 宋繁時是嫡長皇孫。 往后,他可能是太子。可能是天子。 就算兩個人再熟稔,該如何挑選他的妻子,她不敢隨意置喙。 玲瓏的話一出口,宋繁時語氣瞬變,不悅地道:“我又沒讓你挑選。我就和你說說有哪些人想嫁過來?!?/br> 借著列舉了幾名大家閨秀。 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或者美人。 家世也很好。 玲瓏斟酌著說:“都挺不錯的。我覺得太子妃肯定廢了很多功夫來挑選,所以哪一位小姐都很好?!?/br> 半晌沒聽到回應(yīng)。 她一抬眼,沒看到身邊有人,再回頭,才發(fā)現(xiàn)宋繁時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步子,正在后頭神色冷肅地看著她。 玲瓏笑道:“怎么了你這是?莫不是我說的話不中聽?” “是不中聽?!彼畏睍r聲音發(fā)沉著說:“哪一句都不中聽?!?/br> 他很少用這樣淡漠的語氣來和她說話。玲瓏怔了怔,“那你說你想挑哪一個。我就說哪一個。如何?” 宋繁時用眼角余光斜斜地看她,不吭聲。 玲瓏有些火了,自己什么都沒做,累了一早晨,他還這樣陰陽怪氣地來對待。 她可是他表姑姑! 玲瓏正想要和這臭小子理論幾句,瞥見花園另一處閑逛的身影后,頓時神色驟變。 輕輕喚了聲,玲瓏與宋繁時道:“他怎么來了。” 宋繁時先前一心擱在她的身上沒有留意周圍。 聽到這話后,他朝著旁邊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遠(yuǎn)處的中年男子正往這邊走來。 他約莫四十歲的年紀(jì),身穿墨綠色撒花緞面圓領(lǐng)袍,戴赤金冠,身材微胖,笑容和藹。 猛一瞧是個和藹的長者模樣。 可是玲瓏知道,這人遠(yuǎn)比他看上去要黑心得多。 她斂去所有的情緒,平靜地上前福了福身,“見過大皇子?!?/br> 大皇子宋奉慎剛才就看到了玲瓏,一直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如今離得近了,他暗嘆著姑娘真是越大越好看,眼睛膠著在她身上,好半晌沒有挪開,許久后方才“嗯”了聲。 冷不防地,視線里的美麗少女換成了漂亮少年郎。 宋奉慎抬眸,望著眼前已經(jīng)被他高了半個頭的侄兒,微笑道:“繁時在和傅四小姐一起賞花?” 宋繁時把玲瓏緊緊地護(hù)在身后,含笑道:“我就是隨便來逛逛?;什改兀俊?/br> 宋奉慎的視線往宋繁時身后看過去。 可惜宋繁時把人護(hù)得太緊,人又生得高,他從這兒絲毫都望不見那漂亮小姑娘。 宋奉慎惋惜地嘆息了聲,道:“我就隨便看看。你不用在意。”說罷轉(zhuǎn)身慢慢地離去。 玲瓏聽著腳步聲走遠(yuǎn)方才稍微放心了些。 她不喜歡大皇子。非常不喜歡。 那個人看著她的時候,不僅僅是敵意,還隱隱地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尊重。那種好似看著獵物的眼神,讓她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雖然宋奉慎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她依然不由自主地往宋繁時身后縮了縮。 “不用怕他??傔€有我?!?/br> 宋繁時眼神冰冷地回望了下宋奉慎的背影,見對方出了院子,方才轉(zhuǎn)身朝玲瓏一笑,揚(yáng)著下巴說道:“你放心就是。無論他存了什么心思,有我在宮里一天,就能護(hù)好你一日。” 玲瓏嗤了聲,橫他一眼,“不用不用。我一不常在宮里,二和他沒甚交集,三又有太后娘娘和七叔叔在,倒是不懼他?!?/br> 倆人笑笑鬧鬧慣了,互相損幾句互相奚落幾句是常有的事兒。玲瓏這話簡直是脫口就來。 往常時候就罷了,這次宋繁時卻是覺得心里堵得慌。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著她,見她神色坦然絲毫都不作假,頓時不樂意了,哼哼著說:“敢情我剛才和你說了半天,你壓根就沒聽進(jìn)去?” 玲瓏仔細(xì)想了很久,奇道:“你除了和我抱怨將要說親的事情,還說什么了?你如果現(xiàn)在問我太子妃給你尋了哪些人家,我都能一二三四地細(xì)數(shù)出來,這還不叫聽得認(rèn)真?” 宋繁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對牛彈琴,氣得鼻子都快歪了,一甩袖子,丟下句“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吧”,大跨著步子怒氣騰騰地離開。 這家伙一向脾氣陰晴不定。 最起碼在玲瓏眼中的他素來是這個樣子的。 看宋繁時離開,玲瓏只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句這家伙真是太嬌氣了,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后,沒再去想。 誰料宋繁時也離去后,玲瓏沒走幾步,卻見有人在旁邊的槐樹后悄悄朝她招手。 女子細(xì)眉細(xì)眼,算不上漂亮,卻有種楚楚可憐的美麗韻味。 居然是大皇子妃汪氏。 玲瓏與汪氏并不熟悉,多年來也只打過寥寥幾次交道而已。不過據(jù)她看來,汪氏脾性溫和,是個看到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性子。 這和穆少媛的那種“柔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原本兩人毫無交集,有次汪氏給郜太后請安的時候,玲瓏見她臉頰上有傷。聽底下宮女議論,說是撞到桌子角傷到了,就遣了人去太醫(yī)院給汪氏拿了副治療跌打損傷的外用藥膏。 玲瓏并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但汪氏卻把這事兒暗自記了下來。自那以后,但凡大皇子不在,汪氏都對她頗為熱絡(luò)。 看到是汪氏在喊自己,玲瓏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輕聲道:“你怎么在這兒?”朝宋奉慎離去的方向望了眼,“怎么沒和大皇子一起?” 汪氏拉著玲瓏去到槐樹叢的深處,待到周圍只剩下她們兩個,方才悄聲和她說:“大皇子明天下午要去西山狩獵,沈芝雪同去?!?/br> 玲瓏愣了愣,頷首道:“我知道了?!?/br> 見她答得順口,知道她許是還沒明白這意思,汪氏情急之下,拉了她的手,認(rèn)真地說:“去西山。西山?!?/br> 掌心微微發(fā)癢。玲瓏凝神細(xì)辨,發(fā)現(xiàn)大皇子妃在她手心里劃了一個“傅”字。 玲瓏忽地明白過來這其中的牽連。 明日下午她們將要去傅家的莊子上摘葡萄。 好巧不巧的是,那莊子恰好就在京城西郊,離西山不遠(yuǎn)。 大皇子妃這樣提醒她,難道說…… 見玲瓏面露了然,汪氏暗松了口氣。四顧看看周圍,快速和玲瓏擺了擺手,汪氏輕手輕腳地小心離開。 回去的路上,玲瓏心中五味雜陳。 到了東宮后,她有些坐不住,見宋繁時賭氣還沒回來,索性去了郜太后的宮里。 她走這趟,并非是懼怕大皇子去西山一事。 從汪氏的意思來看,大皇子很有可能是知道了她要去傅家莊子摘葡萄,所以特意安排了這次狩獵。 玲瓏不知道大皇子和沈芝雪專程把狩獵之處安排在西山所為何事。雖然很有可能與她有關(guān)系,但她一點都不緊張。 因為七叔叔會一起過去。 想到這兒,玲瓏甚至隱隱地有些幸災(zāi)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