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陸米涵連說也對。 旁邊的白晨晨笑嘻嘻地主動打招呼:“喬奈是吧?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她認識的人里面除了孟成瀾,白晨晨是她見過最高的人,快近一米九了吧,班主任要這樣的學(xué)生坐前排確認不影響后面的同學(xué)? 她禮貌地回:“以前中考我們吃過飯,是白晨晨?對不對?” 白晨晨打出響指,表示答案正確,他視線瞥向后面睡覺的孟殷,小聲問喬奈:“他為什么一直睡覺?” 這種事她哪知道,喬奈汗顏。 白晨晨受到暴擊:“想我自喻天才,考試場上得知人外有人,如今同校我努力刻苦得第一,人家睡覺漏考題不做都能輕松前十名?!?/br> 喬奈:“……” 心里默默說:貌似聽別個班講起,您平時不是經(jīng)常逃課上籃球場么,半斤八兩,何苦要打擊她這個普通人。 她選擇回自己座位,安靜學(xué)習(xí)! 分班后的上課日子日復(fù)一日的平靜,隨著分班宿舍同樣重新打亂,依然八人寢室,有兩位掛名住宿,實際上人在校外住,其他五人其中四個以前互相認識,還剩下一個和喬奈熟悉的趙燕。 平時的作業(yè)繁多又枯燥,趙燕沒事就愛在宿舍拉喬奈說八卦解悶,喬奈選擇躲開,久而久之趙燕以為她不愛論人是非,和宿舍其他喜歡的人聊,八卦力量太強大,漸漸演變成每晚十點的女寢八卦大會。 等查寢的值日生或者老師離開,由趙燕帶頭,拋出今晚的話題。 以往的話題有八號教學(xué)樓:說學(xué)校的八號教學(xué)樓一直在建卻始終無法完工是出于鬧鬼,如果停工會有女生從八號樓跳下去,所以不得不反復(fù)建卻反復(fù)建不成。 再有某個辭職女老師:和高三一位男生談起不倫戀,被男方家長鬧到教育局。 都是些沒有營養(yǎng)的信息,喬奈往往會戴上耳機聽音樂,等待qq上梁貞的回信。 最近梁貞太忙碌,總是和她聊不上幾句便匆忙離線,即便是這幾句話,中間回答的時間都一次比一次延長。 梁叔叔在忙什么呢?喬奈捏住手機想,心里煩躁不已。 連續(xù)一陣的晚間八卦轟擊,喬奈白天的精神受到影響,英語課上沒忍住打起瞌睡,看在她優(yōu)等生的份上老師沒有批評她,只要她去洗手間洗把臉再回來。 她無精打采地走向洗手間的方向,路過辦公室,只聽里面有男人的聲音在斥道:“退步十二名,總結(jié)書為什么不寫?” 一道高傲的女聲回答:“我不覺得我需要寫,那些錯題我全部都會,只是沒做?!?/br> “為什么不做!” 爭吵出現(xiàn)短暫的寂靜,再接著是變本加厲的怒喊:“蕭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每次考試成績優(yōu)異就很了不起,自我膨脹?你想過沒有你站在這里的原因?你和別人能一樣嗎?學(xué)校給出你高中三年學(xué)雜費全免的條件是沖著什么你心里沒點數(shù)?你有資格不做題目有資格退步后不去做自我反思嗎?” 喬奈沒有聽到蕭玉的回答。 男人的怒吼繼續(xù):“我今天就要罵醒你,哪怕你記恨我這個班主任!寫不出總結(jié)你今天就在辦公室站一天!” 聽著男人要開門走出辦公室,喬奈加快步子逃開,一路跑到空蕩無人的洗手間,她靠著墻喘氣,看見鏡子里映照出自己布著紅暈雙頰,她單手興奮的捂住胸口,她聽見里面種子成長開花的聲音——呼呼——呼呼—— 她笑容綻放得咧開嘴。 晚上的八卦時間,她摘下耳機想提醒趙燕今晚可不可以別吵,聽到的論點在說四班明星人物蕭玉的墮落。 趙燕興致勃勃地講:“四班班主任就是之前帶六班的趙老師,蕭玉成績一直全班第一,這次沒進年級前十,趙老師可沒面子了?!?/br> “她這次考的真的好差,換平常人可能沒什么,可她是蕭玉啊,學(xué)神級的人物,判別出卷難不難的風向標?!绷硗庖粋€女生道。 “我聽說她之前在初中有被小混混那個過,這次她沒考好又不肯認錯,趙老師和她關(guān)系鬧僵,班上好多人在傳?!壁w燕嘖嘖,“她得罪的人多,墻倒眾人推,昨天在她寢室被自己室友輪流扇巴掌,一開始打得不可開交,后面寡不敵眾直接臉被打腫?!?/br> “也太過分了吧,”又一個女生說,“一次考不好至于么?!?/br> 趙燕反駁:“你沒看她往日在班上的作風,六班以前的女生沒一個喜歡她的,現(xiàn)在名聲臭,男生都不幫她說話,背地罵她被人上的公交車。” “風言風語,”有女生打抱不平,“再怎么說這樣詆毀一個女生名譽太不該。” 趙燕道:“這話又不是我傳的,會不會聽啊!” “我沒說你,我說那些男的,真的是莫名其妙。” 出現(xiàn)點爭議,寢室長和事佬地道:“好啦好啦,今天早點睡吧,我這幾天都沒精力上課?!?/br> 一場議論不歡而散,大家蓋好被子準備睡覺,唯有喬奈睜著眼睛表情定住地呼吸。 第二天在小賣部門口她見到蕭玉,對方臉紅腫未消,買完一瓶水在找老板要吸管。順利拿到吸管后她擰開水瓶蓋,用吸管喝水??礃幼幽呐率谴蠓群人膭幼鞫紩砍端樕系膫?/br> 喬奈走過去,同老板買了一個蕎麥面包。 “以前沒見你這么奢侈,不喝教室飲水機里的水來這買水喝?!八鲃哟钣槨?/br> 蕭玉面有疲憊,精神狀態(tài)糟糕,語氣卻冷硬:“完成你的第一件事,你滿意了?” “還行?!眴棠尾痖_包裝,她看著面包沒吃,一點一點地撕成碎屑,當著蕭玉的面,投進路過水池,一大群紅色斑點的魚一窩蜂地沖來。 蕭玉拳頭握緊,她面寒地發(fā)問:“第二件事你要我做什么?” 喬奈望天,白云藍空,毫無雜質(zhì),“你好像沒有去過網(wǎng)吧或者蹦迪這種場所?!?/br> 學(xué)校附近的網(wǎng)吧經(jīng)常是混混的據(jù)點。 她在口袋里抽出五十元,“今晚逃過宿舍查寢,去那里包個夜吧?!?/br> 蕭玉的唇夾住吸管,盯著這錢遲遲不接。 “拒絕的話要想好怎么還我那三千多元哦?!彼φf。 “裙子我還給你?!苯K于,蕭玉抬起臉,每個字有千金重地說出。 “太晚了,現(xiàn)在我也退不掉啦,”她笑瞇瞇地拍拍蕭玉的肩膀,“運氣好的話去包夜說不定不會被人撞見,包夜剩下的錢留給你買一個星期的水喝?!?/br> 她無視蕭玉是如何憤怒或者仇恨的眼神,喬奈欣欣然地走回教學(xué)樓,路過四班的教室,后門處敞開的垃圾桶里一堆寫滿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她僅一眼便認出那些出于誰的字跡,還有書本旁邊一個粉色的掉漆的瓷杯。貌似的蕭玉的杯子啊,初中用了兩年,她太熟悉了。 可能她視線停留得有點長,四班有人在注意她,猥瑣地笑說:“別看別看,有傳染病?!?/br> 教室后面的人一堆人起哄。 喬奈回頭便看見跟在她后面回來的蕭玉,煞白的臉色。 “什么傳染???”喬奈問。 “和男人搞出來的唄?!?/br> 緊接著是一群其他人的嬉笑。 她看著人群外的蕭玉,對方站在原地沒有反駁沒有怒意,一雙眸子沉寂得如沒有火焰的濕柴。 喬奈頓覺全身有點冷,她說:“你們說的真惡心。” 開花的種子回復(fù)她:“這不是你期待的嗎?被冤枉被謠言中傷的滋味。”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她轉(zhuǎn)過頭,不顧周圍人的錯愕和后面新一輪的鬧哄,她逃離這里窒息的空氣一路奔跑回座位。 她呼吸笨重,撐著下巴在看書的孟殷笑盈盈地問:“你去哪了?” 喬奈擰開水瓶準備喝水,“沒去哪。” 聯(lián)想到垃圾桶里那個孤零零的水杯和蕭玉的眼睛,她不安地合上蓋子。 她突然希望蕭玉今晚不要前往網(wǎng)吧。 “女生真是矛盾,”孟殷為她擦汗,“時而熱情時而冷漠?!?/br> 被觸碰的喬奈躲開,看著手落空孟殷依舊微笑,“和女生做朋友太難?!?/br> 喬奈道:“對不起,我剛有點不舒服,謝謝你為我擦汗?!?/br> “不客氣。”他說,“誰讓我喜歡你?!?/br> 即便這個喜歡的意思不是那種,喬奈卻免不了心漏跳一拍,她臉微熱,又甕聲說了一句謝謝。 隔日緊隨而來的公告無疑讓喬奈的希望破碎,蕭玉前往網(wǎng)吧不僅被查寢老師發(fā)現(xiàn),更被查寢老師在網(wǎng)吧找到。 按照查寢老師的說法,蕭玉那時正和一群混混相聊甚歡,事態(tài)發(fā)展成: 全校批評——停學(xué)——辱罵查寢老師——蕭玉在學(xué)校消失了兩個星期。 晚間趙燕八卦地說:“蕭玉并不承認自己和那些混混認識,查寢老師一口咬定她坐混混大腿上,你們猜怎么著,蕭玉居然直接給了老師一巴掌!” 滿寢哇哦一片,喬奈扯掉耳朵半塞的耳機第一次沖她們發(fā)火:“閉嘴!很吵知不知道!” 她說完用被子兜頭,嫌惡自己當了壞人又想做圣母。 大家考慮到她以前和蕭玉是同桌,認為兩人情分在,理解地沒有再談?wù)撨@個事。 沒出幾天,趙燕親自通知喬奈,忐忑地說:“蕭玉退學(xué)了?!?/br> 喬奈端著盆子準備去洗澡,聽到這個盆子一下子哐當?shù)舻厣稀?/br> 只是去網(wǎng)吧,怎么會退學(xué)吧,她搞不懂事件有這么嚴重嗎?上課時她思考得出神,英語老師點名她答題完全答不上來,孟殷給她提示,她勉強結(jié)巴地說出語法。 等她坐下來,孟殷不無溫柔地問:“你怎么了?” 喬奈恍然不知所措:“你聽說蕭玉退學(xué)的事了嗎?” 孟殷不喜地道:“你關(guān)注她干嘛?!?/br> “去網(wǎng)吧至于退學(xué)嗎?” “退學(xué)是她家長決定的。” “為什么?” 好似她問得奇怪,孟殷轉(zhuǎn)筆,不解:“她父親早逝,母親改嫁,被一個瘸腿的收破爛的繼父收留,對方覺得養(yǎng)女不聽話還供著讀書做什么,初中同班同學(xué)都知道她的家庭情況?!?/br> 喬奈喃語:“可我不知道……” 第47章 淪陷 內(nèi)心的不安促使她下午向?qū)W校請假、 陽光明媚, 喬奈撐著蕾絲邊的遮陽傘走到地址上寫的第七巷。 這是條北城最舊的古街之一,青石地磚的路,兩米寬不足的長巷潮濕,墻角布滿青色的柔軟的苔蘚,到處是茶館打麻將的喧嘩聲和音影店播放的過時老歌, 自行車清脆的車鈴響經(jīng)過, 喬奈找到第十三戶,收傘。 門口的紙盒和塑料分類整齊堆放, 屋子里傳出老太太的大嗓門:“不是兩塊三嗎?怎么就兩塊一?” “嬸嬸, 您看看這電子秤, 斤數(shù)清清白白!”隨即一道聲音有力反駁。 喬奈走進去, 見到蕭玉找零錢給老人,她穿著一件格子紋的襯衫,下面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馬尾扎得老高,額頭飽滿, 臉上前幾天的紅腫消下去, 白皙的皮膚沒受到絲毫影響。 她聽見腳步聲,迎著光看清楚來人, 整理廢紙的動作僅停頓一瞬, 繼續(xù)坐小馬扎上埋頭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