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jié)
在毒靈將空間之門關閉之后,曲輕歌原本透著慈愛暖意的笑容瞬間冷卻了下來,再次化為了面無表情。 感到懷中的鏡子微微閃了閃,曲輕歌垂頭將鏡子拿出來, 往里頭輸入一絲靈氣, 鏡中的畫面虛幻了一下, 隨后顯露出了對面的人影, 正是凌珩。 此時的凌珩一身白衣,烏散落, 稍還微微濕潤, 一看便知是與曲輕歌一樣,一結束戰(zhàn)事便回去洗澡, 然后就趕緊聯(lián)系到曲輕歌這邊來了。 “寶寶們睡了,你來晚了?!鼻p歌道。 在每一日戰(zhàn)事結束之后, 若是時間上允許的話,曲輕歌都會用此面鏡子法寶與凌珩通訊,讓寶寶們與父親說說話,算是培育父子感情。今日凌珩那邊應該是有事耽誤了,所以來得不湊巧,見不到寶寶們了。 “我想見你。”不過凌珩并非是專程為了看寶寶們才每日聯(lián)系曲輕歌, 他蘊含擔憂的憐惜目光落在曲輕歌身上,出言問道:“今日,你……心緒可平復幾分?” 問是如此問,但凌珩看著曲輕歌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也知曉她定然還未從那族人被屠的悲痛中緩過神來。 他之所以讓寶寶們留在輕歌身邊,除了是因為毒靈的空間之外,也是為了讓寶寶們分散一點她的注意力,致使她的情緒不至于陷入崩潰,亦或被心魔得了可乘之機。 “凌珩……”一聲軟軟糯糯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凌珩的那一句關切之言,對于曲輕歌來說便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使得曲輕歌的情緒瞬間崩潰了,她蹲在地上,卷縮在角落里,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對著鏡子對面的凌珩,斷斷續(xù)續(xù)地傾訴道:“我最近總是睡不著覺,也無法入定修煉……” “每每想將思緒放空,那些可怕的畫面便總是會浮現(xiàn)出來,時至今日,我都不知該如何面對爹娘,面對爺奶,我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神,他們在怪我,都在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二叔和小叔他們,怪我沒有護住曲家族人。” 隨著腦中思緒的轉變,曲輕歌不由得再次回憶起了半月之前的那血腥一幕。 她原本正在宗門內(nèi)陪著孩子們念書,不曾想突然接到了弟弟的傳音,說是家中出事了,待她火急火燎地趕回去之事,卻只能見到一具具裹著白布的尸身。 周圍是她的爺奶,父母與大哥一家子,大家看著她的目光很奇怪,那種悲痛中蘊含著怨恨的目光,令曲輕歌心臟瞬間緊縮。 她心底突然浮現(xiàn)出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寒意隨著背脊直竄而上,這個預感促使她快點逃,逃離這個白帆遍布的大宅,逃離接下來所令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可強大的意志力還是令她定住了腳,甚至還緩緩地邁步往前走,顫抖著手,曲輕歌掀開了其中一個蓋著白布的尸身。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腐朽的尸臭味撲面而來,見到白布之下,那具殘破干癟,甚至還缺少了半邊腦袋的腐爛身軀,曲輕歌瞳孔劇烈收縮,心臟瞬間猶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緊一般,生疼不已。 那是……她的二叔! 她的二叔今年已然有七十高壽,老人家因為有著曲輕歌時不時給予的靈乳等物,樣貌維持在一個相對年輕的模樣,瞧起來與那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也差不離。 而此時這個本該待在已然變得富貴榮華的家中安享天年的老人,此時卻被人殘忍地抽干體內(nèi)鮮血,甚至還被生生啃掉半邊身子,看其面容上的痛苦神情,也能知曉他身前究竟遭受了何等折磨! 如此畫面,令曲輕歌如何能夠接受,又怎么樣去接受?! 不自覺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涼涼的東西滑落,曲輕歌尚且來不及反應過來那是什么,耳邊就聽到了奶奶抽泣的悲痛聲:“是那些紅色的怪物們干的,是那些畜生們干的!” “它們吃不到我的乖外孫們,就吃掉你二叔一家,你小叔一家,整個曲氏一族!” 它們吃不到我的乖外孫們,就吃掉你二叔一家,你小叔一家,整個曲氏一族! 它們吃不到我的乖外孫們,就吃掉你二叔…… 它們吃不到我的乖外孫…… …… 這句話不斷地在曲輕歌腦中回蕩,一度成為了她最深沉的夢魘,也引了她心底刻骨的恨意,對于自身無能為力的仇恨,對于修羅族一族殘忍手段的怨恨! 受此打擊,曲輕歌幾乎瘋魔,她只記得自己提起了弒血,轉身便沖了出去。 她知道的,能做出此等事的人究竟是誰,是誰一直在覬覦她的孩子們,誰就是兇手! 他們無法吞噬她的孩子們,居然轉頭對她的血脈親人下此毒手,曲輕歌誓,所有殺害她族人之人,都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自古以來,能償人命債的,也就只有命了。 “孜幽!??!”那一日的整個大央朝金都,都能聽得到一聲凄厲如厲鬼的狂吼聲,透著深切的恨意與濃重的威壓,將整座帝都之人都嚇得瑟瑟抖,伏地而跪,生怕招惹了什么惡鬼,引來天譴。 不知是否是天理輪回,帶頭犯下此等令人深恨痛絕之惡事的孜幽身上,竟是有著一枚定位器,那是他之前接二連三招惹曲輕歌,被曲輕歌趁機丟到他身上的。 有了這枚定位器,再通過系統(tǒng)地圖,曲輕歌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孜幽的所在地——天之盡頭! 曲輕歌已然被瘋狂的仇恨吞噬了理智,她一路不顧身軀負擔,接連運用空間秘術,向著天之盡頭飛趕去。 直至抵達天之盡頭,眼見著那道如同天之傷痕一般的裂縫,聽著里頭聲聲興奮的嘶吼聲,毫不猶豫地,曲輕歌瞬間化為了海皇形態(tài),飛身而入,一路上見修羅便殺。 劍起劍落,帶走了無數(shù)?;实男悦?。 同時,劇毒的紫煙彌漫,霜雪凜冽,洪水滔天,種種威力強大的術法不斷顯現(xiàn),隨著曲輕歌手中狠厲的劍勢,如同一尊殺神一般,不斷地收割著修羅族人的性命。 此時的曲輕歌早已不會再去思考他們的無辜與否,在她的眼中,只要是修羅族之人,全都是貪婪的惡徒,殺害她族人的兇獸,無人無罪! 一路殺進裂縫深處,曲輕歌才最終見到了孜幽的身影。 “你來了?!币琅f是那副俊美到妖孽的人皮模樣,孜幽身著一襲華貴的紫色錦衣,負手立于一座沸騰的血池之前,垂眸看著那血腥的池子,那陶醉的神情,猶如在看著自己畢生的愛人一般,令人……惡心。 “……”曲輕歌懶得與孜幽過多廢話,事實證明,與其浪費時間去聽孜幽那堆神神鬼鬼的奇怪話語,還不如干脆利落地動手來得爽快。 弒血劍隨著曲輕歌雙手的緩緩升起,而不斷地瘋狂吸收周圍散落的陰邪之氣,虛空中極快地凝結出了一柄巨大的血色巨劍,散著森然恐怖的威勢。 雙目銳利如刀,握劍之手極穩(wěn),一劍兇猛劈砍而下! 孜幽自然不會站在原地任由曲輕歌砍殺,他瞬間施展遁術,躲閃而過,抽出自身神兵,與曲輕歌激戰(zhàn)在一起。 他此時的修為乃是地仙級別,不僅僅高出了曲輕歌兩大階,還將他們二人之間的實力劃出了凡與仙的區(qū)別。 可那又如何? 即便是仙,膽敢殺害她曲輕歌的家人,她也能照砍不誤! 在經(jīng)歷一番激斗之后,曲輕歌幾乎是憑著兩敗俱傷的狠勁,用域將孜幽短暫困住,最后弒血劍猛地一揮,凌厲的血色劍影一閃而過,孜幽便被劈成兩半,化為一具與她族人一般地,毫無生氣的殘破尸身。 身軀被劈裂,身上的人皮自然也就無用了,孜幽顯露出了自身龐大而丑陋的男性修羅身軀,而此具身軀,此時也已然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早已無力地跌落進沸騰的血池之中。 他艱難地抬起僅剩的半張臉,對著曲輕歌咧嘴一笑,透著股jian計得逞的嘲諷,隨后直直地跌落入血池之內(nèi),步了他那半邊身子的后塵。 被血池腐化成其中的一灘血水了。 周圍原本被曲輕歌砍殺而死的修羅族尸身也突然一個個地自動飛起……不!那是如同被什么強大的吸力吸走了一般,一一投入了血池之內(nèi)。 血池之水不斷沸騰,內(nèi)中血位也不斷升高,卻又怎么都不溢出池邊,僅僅實在池中翻騰,如同正在孕育著什么存在一般,隱隱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曲輕歌是被仇恨影響了心智,但還不至于徹底失去理智,眼見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她也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給算計了。 屠殺她的族人固然是為了凝練這座不知正在孕育著什么東西的血池,但也有要將她引來意思,否則以修羅族那貪婪的性子,怎會僅僅將她族人啃咬成那副殘破模樣,早已將其吞吃干凈了,連尸身都不會給曲輕歌留下! 第380章 和好 醒悟得太晚,當曲輕歌反應過來之時, 周圍的修羅族已然一個不剩, 盡數(shù)被血池吸收殆盡了。 而血池之內(nèi)本就粘稠的猩紅血液已然化為了接近固態(tài)的黑紅之色, 透著絲絲詭異的陰邪之氣。 “所以我到底還是成了一回幫兇?!毖劭粗茄卦桨l(fā)沸騰,甚至已然有要逐漸向著她蔓延而來的趨勢,曲輕歌一邊舉劍緩緩向后退, 一邊自嘲道。 “這不怪你,人在情緒激動之下總是容易沖動行事。”一道渾厚的威嚴嗓音出現(xiàn)在曲輕歌識海內(nèi)。 “外公?!”曲輕歌訝然道。 “是我?!鼻嫔n回道,隨后他也不等曲輕歌再多說什么,便徑直快速道:“我們的時間不多,血脈傳音之術僅能維持半息時間,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都要牢牢記在心中,切勿遺漏半分。吾等與修羅族之戰(zhàn)的獲勝關鍵,便在此一舉了!” “您說?!鼻p歌掃了一眼那越發(fā)靠近的血池, 皺了皺眉, 靈力在周身流轉,使得她微微懸浮起來, 躲開了那些即將觸碰到她鞋底的粘稠血液,自覺告訴她, 若是被其觸碰到, 那下場可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這一片原本漆黑的空間已然被血色渲染, 而曲輕歌則正處于濃重血色的包圍之下, 還有被逐漸逼近的危機。 看來孜幽計謀中的最后一環(huán), 便是想要拿曲輕歌來血祭修羅族。 不過,曲輕歌可不會如此輕易地就束手就擒。 魚尾輕擺,一團霜寒霧氣逐漸凝結而出,被曲輕歌一尾巴拍到了地上去,霜寒霧氣剛一接觸到那些尚且還呈流動質(zhì)地的血液之時,便瞬間將其凍結成冰,且冰面的范圍還在飛速地擴大,暫且擋住了血池的蔓延。 趁此機會,擎蒼也飛速地將他想說的話語轉達:“修羅族企圖用下界生靈血祭阿修羅王,促使其在修羅之子身上復生。阿修羅王乃是天地初開之時,便已然存在的神,一旦讓其復活,整個仙家都并非其對手,至于其他界,定然也會遭逢大難?!?/br> “吾等在仙界有辦法阻攔修羅族阿修羅王的復生,但是還需要再實行一二計劃。汝則需要通知整個下界備戰(zhàn),不求完全保全,只求盡可能多地減少傷亡,為吾等計劃拖延幾許時……”間。 話尚未說完,秘術失效超過,擎蒼的聲音瞬間消失在曲輕歌識海之內(nèi)。 曲輕歌抿了抿唇,并未徒勞地去試圖呼喚擎蒼,眼前的困境也得靠她自身解決。 依照擎蒼的話語來分析,阿修羅王既然要復生,定然少不了修羅之子的存在,而此時的修羅之子,很可能就在眼前的這個血池之內(nèi),所以她只需要阻撓修羅之子的誕生,便能極大地為上界之人爭取時間! 戰(zhàn)爭的打響從來都只講究高效率,在心念電轉之間,想明白此事的曲輕歌瞬間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冰皇之隕?!币宦暻宓脑捳Z消散在虛空之中。 原本像是天裂一般存在于天之盡頭的漆黑裂縫中閃耀出一陣炫目的冰藍劍光,透著絲絲玉石俱焚的毀滅之氣,瞬間將漆黑裂縫連同里面的一切摧毀殆盡! 后當曲輕歌意識恢復之時,便是戰(zhàn)爭打響的時刻了。 她在拼盡全力破壞掉那孕育著修羅之子的血池之后,便立刻施展水遁之術,從其中遁身到了外界。 雖然她的速度足夠快,可空間崩塌的沖擊力還是太過強大了,使得她不可避免地受傷,在重傷加上靈力透支的情況之下,陷入昏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好在曲輕歌雖然昏了,但是小精靈們并未失去意識,他們在曲輕歌昏迷期間幫她將?;实男畔鬟_給凌珩,而之后的事,自然由凌珩去忙碌。 在曲輕歌清醒過來之后,她甚至連傷都沒時間養(yǎng)好,就再次趕赴戰(zhàn)場,前去鎮(zhèn)守南安城! 有了帶兵征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主將鎮(zhèn)守,南安城一改之前的頹勢,不僅傷亡率是整個元昆界界膜疆域處邊城中最小的,也是砍殺修羅族最多的城池之一。 當然了,那數(shù)量龐大的修羅族死尸,足足有一半都是他們的主將親自砍殺而死的,也因此,對于曲輕歌那堪稱頂尖而瘋狂的戰(zhàn)斗力,眾人也再次親身感受了一回。 真是強悍到……令人感到顫栗而可怕。 ———————————— “輕歌?!绷桤裨阽R子對面安靜地等到曲輕歌哭完,平復好情緒,這才開口輕喚道。 “嗯?”曲輕歌抬起略微紅腫的雙眼,疑惑地看向凌珩。 “我先出去一下。”凌珩側了側頭,示意曲輕歌往鏡面中的右面望去,隨后他似乎對著什么人告別了一番,便抽身離開鏡子的顯示范圍,可鏡面對面的畫面卻是沒有被關掉,反而出現(xiàn)了幾道…… 曲輕歌此時不想面對,亦或者說是不敢面對的身影。 “喵兒?!边@一聲熟悉的呼喚,令曲輕歌稍微有點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似乎已經(jīng)很久了,很久沒聽到娘親如此溫柔地呼喚她的乳名。 “娘?!鼻p歌突然感到一陣不知所措,她不知曉該如何面對家人,也不敢再見到那種會令她崩潰的目光,在慌張之下,她下意識地想要將鏡子封閉,去被周麗娘隨后的一句話語定格住了所有動作。 “這些日子,我們都在找你,想要與你談談,可我們發(fā)覺,若無你的允許或主動面見,我們根本無法見到你的面。” 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實,身為曲輕歌的親身父母,他們居然連主動靠近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也是從這時,他們才驚覺,似乎自從孩子三歲之時跟著凌云宗的前輩離開之后,他們與閨女的每一次見面,都是她主動前來探望,而非他們的靠近。 甚至于,他們還意識到了,對于輕歌,他們一家似乎一直都在索取,而不曾付出過多少,雖然那一切都是輕歌自愿給予的,可他們?nèi)绾文軐⒋水敵衫硭斎唬?/br>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曲輕歌也意識到母親話語中的自嘲,她急忙張口想要解釋著什么,可最后卻記起自己的逃避,到底還是放棄了那些涌到口中的借口,坦白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對不起?!?/br> 曲輕歌此時還保持著卷縮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的姿色,如此縮成一團的模樣,令她本就纖瘦的身軀顯得越發(fā)嬌小,配上她本就顯得有幾分稚嫩的面容,卻是瞧著有些弱小可憐的模樣。